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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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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免不得寒暄了会。
而随着天气愈发寒冷,李婉空闲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母女俩之间的感情得以增涨。
不论如何,除夕夜即今晚了,柳轻筠起了一个大早,帮李婉将屋子装饰起来后穿上新衣,中饭草草了事,食材已准备了,李婉知晓宋清让要来的事,特意多买了些菜,柳轻筠提前一日给宋清让写了信去,乃是叫他切莫因难为情而不肯来。
午后一刻,忽然飘起雪来,这雪下得慢慢悠悠,却片刻不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及至申时,柳轻筠望着灰白的天有些发愁,转头瞧见蓝楹在跟李婉装灯笼,索性摒下诸多杂念,走上前搭了把手。
堪堪装上,忽听得一声门响,柳轻筠双眼一亮,飞快地穿过庭院跑去开门,徒留一阵被她衣袖带起的风。
李婉摇头失笑,蓝楹急忙追上去:“姑娘,雪还在下呢,当心着凉……”
柳轻筠一打开门,仿若寒梅的清透冷香涌向她,修长如玉的手指撑着把伞,视线再上移,撞入他含笑的眼眸,两人对视,各自愣神。
柳轻筠微微睁大眼睛,新奇地盯着人看。
无他,宋清让身上是她之前从未见过他穿的虾青色锦袍,外拥莲青刻丝鹤氅,眉目俊朗的男子乖乖垂下浓密长睫凝视着她,眸光柔软。
柳轻筠的新衣是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袄,配上她那色若海棠的容颜,整个人如同雪地盛开的红梅般动人。
谁都没说话,只是将对方望着,直到蓝楹揣了条毛绒披肩赶过来给柳轻筠披上,这才打破两人的沉默。
宋清让嗓音清润:“叨扰了。”
柳轻筠弯眸:“好了,外头冷,进屋吧。”
他依言迈入庭院,相当自然地把伞倾斜向身旁的柳轻筠。
其实也就几步路,但柳轻筠的唇角还是忍不住翘了翘。
守在屋檐下的李婉赶忙让蓝楹带宋清让进去取暖,待他进屋,她转身把个暖和的汤婆子塞进柳轻筠怀里,嗔怪道:“就这么急?待会着凉又要喊难受了。”
柳轻筠嬉皮笑脸的:“娘,我们进去吧,怪冷的。”
李婉一听,不由得稍稍紧张,拉着她进屋。
屋内已然放上了火盆子,宋清让坐在一边,见到她俩立刻起身,向李婉拱手。
李婉知晓宋清让的境况,又处在年节,不由得心生怜爱,笑吟吟地让他莫要拘礼,几人围坐在一起。
李婉在和宋清让闲聊,主要是李婉问,他答,柳轻筠见插不进嘴,干脆拿起蓝楹端进来的小柑橘,跟身边的蓝楹一起剥橘子吃。
“听说贾老对你极为看重,这是好事啊。”
宋清让连称不敢当,脑海中却浮现出上午跟贾老辞行时,其人一番呼天喊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他不要强撑,且随他回去。
山长忍无可忍,出手解救不知所措的宋清让,同时开口向好友解释:“孔昭有去处,有人在等他嘞,哪里轮得到你。”
贾老疑惑:“是谁?”
“不是我说你,你记性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孔昭不是说过吗,他有个两情相悦的姑娘,人姑娘心疼他,早就邀请他一块过年了,快别作此丑态了,多大年纪的人,竟还跟年轻时一样。”
换做往常,两人势必要吵起来,但贾老一心在意两情相悦之人,破天荒地没接老友的茬,扭头去问宋清让:“是哪家的姑娘?你挑一个日子,我跟他好去上门为你提亲。”
宋清让报出柳轻筠的名字,贾老当即要跟他一块去,说是去跟人姑娘的长辈商量订亲的事。
山长毫不留情瞪向贾老:“我看你是吹多冷风了,哪有突然上门说要娶走别人姑娘的,这事得按礼数来,等过完年,我俩再正正经经地登门拜访。”
贾老点头赞同,随后两人居然旁若无人般讨论起登门那天该带些什么,六礼理应周全等等。
在一旁的宋清让都给听得憧憬了。
思绪回转,眼前是李婉关切的目光,宋清让拣了些趣事说与她听,气氛融洽。
柳轻筠剥了两个完美的橘子,她偷偷瞄了一眼宋清让,见他专心跟李婉说话,两人注意力集中,她悄悄挪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饰将橘子塞进宋清让手中,借着衣袖遮掩,似乎并无破绽。
柳轻筠露了些得意的笑容,身侧的蓝楹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与此同时,一道视线慢悠悠落在她身上,惊得柳轻筠下意识坐直身,情知躲不过去,她嘿嘿一笑,起身绕过蓝楹坐到李婉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剥好的橘子:“娘,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我喂你吃橘子。”
李婉笑得无奈,抬手接下:“你瞧瞧你,手指都染黄了,待会取个帕子擦擦去。”
柳轻筠点点头,余光瞥见宋清让拢了拢衣袖。
几人又谈笑了会,李婉看时辰差不多,起身去准备饭菜,柳轻筠起身跟上,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宋清让一眼,指了指自己的红唇,示意他吃橘子。
待她们走后,柳轻筠轻指红唇的模样仍浮现在宋清让眼前,他忽然觉得炭火过于旺,烧得他有点口干舌燥。
橘子清甜的汁水荡开时,宋清让却觉那把火越烧越旺了。
三人忙活四人的菜还是很快的,傍晚时分,雪停了,几人围坐在桌前,桌上是热气腾腾的菜肴,屋内亦温暖如春,柳轻筠十分满足,虽然不许她吃酒。
吃到后面,蓝楹喝了酒难得放开了,叽叽喳喳说了许多,李婉便逗她多说些话,柳轻筠钻了个空子和宋清让咬耳朵。
她问:“你喝了好多,醉了吗?”
宋清让低笑:“你觉得呢?”
柳轻筠于是仔细端详了他一番:“你瞧着很清醒嘛。”
“嗯,许是这酒不易醉人吧。”他说得理所当然,柳轻筠信以为真,哪知道这人根本是千杯不醉。
宋清让一边说,一边又仰头饮下一杯。
柳轻筠有些馋:“我真的不能尝尝味吗?就只尝尝。”
宋清让的眼睛明亮,笑容温柔地拒绝了她,柳轻筠不免失望,下一瞬,他拿过柳轻筠的筷子,再次倒了一杯酒,用筷子点了点交给她,用意明显。
柳轻筠无语,这人把她当什么?一边赶紧舔了个味。
初时微甘,回味却有点辛辣。
柳轻筠老实了,转而跟宋清让聊天,扯些天南海北的事。
一转眼,夜已深,李婉专门收拾了间屋子给宋清让留宿,洗完碗筷,大家窝在一块取暖,这时外头响起爆竹的声音,柳轻筠自告奋勇去点爆竹,她一起身,宋清让自然也跟着走,蓝楹不放心,李婉见人都去了,笑着叹了口气跟上去。
柳轻筠捂着耳朵兴奋地跑回来,一个不留神跌倒在雪堆,吓了他们一大跳,宋清让率先赶到她身边扶起柳轻筠,李婉和蓝楹紧随其后,她摔得浑身是雪,李婉边骂边给她拍落身上的雪,柳轻筠的脸蛋都给冻红了,眼神清亮无比,一幅颇有趣味的样子。
果不其然,李婉刚放手,柳轻筠转身拉着蓝楹去玩雪了。
李婉和宋清让站在檐下望着她们嬉戏。
灯火朦胧,夜色沉沉。
“你是怎么打算的?”李婉并未看他,语气平常。
宋清让早有准备,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笑容灿烂的柳轻筠:“乡试后,我会请贾老他们上门,而六礼自是要全。”
“如此也好,我看得出轻筠格外心悦你,两情相悦最是好,我无意阻拦,只你二人年纪尚小,先订下再说罢。”
宋清让一向克制,此时也难免激动,转身便要向李婉行礼,却被她伸手拦下。
“往后都是一家人,有些虚礼能省则省罢,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受苦了。”
宋清让年少丧父丧母,一路艰难,此时此刻,却迎来了一生中最为幸福之事。
他心悦之人的家人,接纳了他,万家团圆之时,他终于也有了归宿。
柳轻筠回眸,就见到李婉伸手拍了拍宋清让的肩膀,不知说了些什么,宋清让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柳轻筠心中疑惑,走上前去:“娘,你们聊什么呢?”
眼神往宋清让身上瞟,他抬头,露出一双似有泪光闪烁的眼睛,只一刹那,重归平静,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柳轻筠更纳闷了,李婉却开口引开她的关注点:“你抛下蓝楹跑过来做甚,莫惹得蓝楹不高兴呐。”
柳轻筠闻言回头,蓝楹鼓着脸颊看向她这边。
柳轻筠再次看了两人一眼,实在是找不出异样,就又跑回去了。
一个不注意,又摔进了雪堆里,惊出几声呼喊。
夜空繁星点点,宁静盛大。
翌日,柳轻筠一睁眼,顿觉一阵头晕眼花,她心道不好,甫一出声,果然哑了,听着有气无力。
柳轻筠连连咳嗽,蓝楹听见响动推门进来,柳轻筠勉强睁眼看她。
耳边传来蓝楹的惊呼声,柳轻筠闭上眼,额头贴上一只冰凉的手掌,她感到十分快意,模糊地听到蓝楹焦急低语:“姑娘,你发烧了。”
柳轻筠心说,这具身体也太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