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化雪追风去》青云悦悦

34、第 34 章

　　要预备多种馅儿的包子，就不能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再做了。姜雪樱下午就开始熬猪油渣了。
　　姜雪樱不太擅长做饭，外婆在一边教导着：“这猪肥肉得先切成小块，你不是还想用熬完的油渣混着青菜包包子吗？这猪肥肉就得切成小小块的才好，这样回头猪油熬出来了，这油渣才小呢。”
　　帮着外婆做了这么久的包子，姜雪樱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擅长用菜刀了，却没想到切猪肉和切青菜是完全不一样的。
　　青菜只需把菜刀放上去，伴着“咔嚓”一声的脆响，就会变成青菜碎，可是这猪肉却放上去以后纹丝不动，姜雪樱使劲儿向下按动菜刀，可这猪肉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外婆赶忙接过菜刀：“这猪肉啊，和青菜不一样。青菜就是不用菜刀，你拿手也能撕开呢，这猪肉可不行。你看好了，这菜刀得来回推拉着，就好像是在锯木头那样，刀尖儿得直直地朝下，肉片才会漂亮。”
　　外婆手脚极麻利，刀子向下到底再向旁边一抹，很快的就把一斤肉切好了。
　　“这一块我来。”姜雪樱赶忙上前，可惜刚才在外婆手里还很听话大的菜刀在自己手里就没那么听话了，姜雪樱找着外婆说的来回拉扯的感觉，终于一刀到底，可是还没等她欣喜，她就发现那片肉牢牢地粘在了菜刀上，非得用手去扒拉才肯下来。
　　这样切一片猪肉花费的时间就慢了，姜雪樱难免有些着急，外婆一回头看到姜雪樱用手扒拉粘在菜刀上的猪肉赶忙说：“还记得刚才外婆怎么做的吗？外婆是往旁边一抹，那一下就是把肉放在案板上，不必用手。”
　　姜雪樱听了，再一刀下去的时候就不再用手，尝试着把菜刀放平，在一旁已经切好的猪肉上抹过去，果然，那猪肉就离开了菜刀。
　　这样一来，切肉的速度就变快了不少。等到猪肉切片，又把所有的片摞在一起切丝再切丁，这肉就准备好了。
　　外婆在一口大锅里添上一点儿水，把肥肉丁放进去，就开始添柴火。
　　热度上来以后，锅里的肥肉丁发出“滋滋”的声响，外婆又拿了一只铲子缓慢地搅动着，锅底开始出现了一些油亮亮的东西。
　　熬猪油的时间慢，姜雪樱和外婆轮换着来，直到那些白花花的肥肉丁变小了，颜色也变成了焦黄色，外婆就用一个笊篱将这些油渣全部捞起来放在盘子里。
　　这会再看，半锅都是亮晶晶的猪油了。
　　姜雪樱正要把已经切好的瘦肉丁拿过来，外婆就叫停了：“不行不行，这油太多了！”
　　然后又摸出一个白瓷罐子，那罐子周身泛着些儿微黄，外婆一边用帕子擦拭着一边说：“老伙计，好多年不用你了。你瞧，现在孙女回来了，你这老伙计也要派上用场了！”
　　盛出了一些油在罐子里，姜雪樱这才把瘦肉丁下进去翻炒，不一会儿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小院。
　　姜雪樱麻利地将灶里的火熄了，见外婆还宝贝那口白瓷罐子，也就凑过来看，只见那方才还像水一样的猪油此刻已经变得有些洁白了。
　　外婆笑眯眯地对姜雪樱说：“这猪油可是个好东西！小樱你喜不喜欢香膏呀？”
　　姜雪樱不明白香膏和猪油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回答：“我喜欢桂花香膏，栀子花香膏也好。最近桂花开了，我老能闻到隐隐约约的那股子香味。”
　　外婆笑着说：“咱们街后边周大娘家里院中就有一颗长得极漂亮的桂花树，你闻到的味道一定就是她家里的，你既然喜欢，外婆给你做一盒桂花香膏。”
　　姜雪樱不敢相信：“这香膏可是胭脂铺子里卖的东西，自己怎么做呢？”
　　外婆用手指刮一下姜雪樱的鼻子：“外婆还能哄你不成？给你先做一盒，你用着，等到明年了再做栀子花香膏。”
　　姜雪樱看外婆这么笃定也就说：“那就劳烦外婆做上两罐。我那个妹妹姜雪桃也很喜欢香膏呢。”
　　“是那个为你击鼓鸣冤的妹妹？”
　　“正是。”
　　外婆眼睛弯弯：“这算什么事？”
　　外婆说风就是雨，马上就出门去了，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兜子的桂花。
　　外婆抽出一个平铁盘，挖出一块猪油和铁盘一起放在火上，等猪油化开，就把铁盘平放在地上，猪油再次凝固以后，外婆就把那兜子桂花倒在猪油上。
　　又让姜雪樱从屋里拿了针线出来，细细地用针把桂花挑过来，用花心儿对着猪油。
　　等到一切完成，外婆用手捶打着后脖颈说：“好了，等到明日这时候再去周大娘家要一捧桂花，这么过上七天，就可以装罐了。”
　　姜雪樱走到外婆身后伸出手捏在外婆的双肩上：“这样真的能行吗？”
　　外婆笑着拉住姜雪樱的手：“你娘原先在的时候，最是活泼爱打扮，也喜欢捣鼓这些东西，她还会自己做口脂呢。只是现在时节不好，没了鲜花儿，不然外婆连口脂都能给你做出来。那些胭脂铺子的东西还不照样是人做出来的？只要是人做出来的，那有什么不会的？”
　　“没想到我娘这么能干！”
　　提到自己的女儿，外婆一脸骄傲：“那可不？你娘不仅人漂亮，那会儿可是西市街上有名的包子西施呢！那会儿谁不说我和你外公虽然没福气有儿子，可是这个女儿，人人都羡慕！”
　　姜雪樱却蓦地感到有些难过：她没见过自己的娘亲，所以对娘亲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可是现如今从外婆嘴里听到的，倒是拼凑出了一个娘亲的样子。
　　这个娘亲又活泼又能干，却先是因为要嫁人困在后院之中，后来又因为要为丈夫生儿育女而丢掉了性命。
　　如果娘亲一直不嫁给爹爹呢？依着娘亲的这份儿活泼，卢记包子一定还把铺子开在西市，不至于让外公外婆潦倒到东市来租赁下这么小的一间铺面；或者娘亲当时招了一个赘婿呢?也许一切又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了。
　　到底对于女子来说，嫁人是一桩好事还是坏事呢?
　　姜雪樱头一次开始怀疑起来。从小，她就期待着早日成亲，能够有个恩爱的夫君相携，可是自己真的成亲了，才发现一切都与期待之中不同。在洞房时才第一次见面的两人未必就能一见如故，也有的是自己与林念春这样，甚至没有缘由，就被夫君厌弃的。
　　也或许，有的是女子能够恩爱一程，可是自己眼瞧着的林思远和周洁、姜松语和何氏也都是生疏。
　　只是不知道他们年轻的时候可曾有过林念春对绵儿那样的热烈吗？
　　可如果自己不成亲呢？姜雪樱心上一颤——这真是个大胆的想法。她似乎从不曾听说过有女儿家到了年纪而不出嫁的，倒是听说过城郊外的尼姑庵里多的是因为各种原因老来无所依的可怜人。那些上了岁数的妇人又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留下子嗣的，也有子嗣却不幸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的。说到底，都是人世间的不幸。
　　这一切似乎思来想去都是个死局，姜雪樱叹口气，无论如何，自己的娘亲是已经故去的了，而自己被林家休弃也是事实了。这似乎有一些像是佛祖在成佛前总是要下凡间历练的，人不亲身经历一遭，似乎也总是看不破的。
　　之前自己在林家那样为姜雪桃备着嫁妆，可是自从到了外婆这里后，她也开始怀疑起来了。
　　因为她不管是在姜家还是林家都不曾展颜开怀过，跟着外婆虽然是抛头露面卖包子的活计，自己却觉得开心了不少，每日都是笑吟吟的，仿佛是新生一般。如果能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在嫁人和跟着外婆卖包子之间做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卖包子。
　　在林家伺候公婆、和大嫂、妾室相处，姜雪樱只觉得无尽的心累，可是现在卖包子，每每想到一个如何能让包子更好吃的点子，并且看着那些买包子的人咬下一口露出满足的神情，都让姜雪樱觉得十分的满足——比自己吃了什么好吃的更满足。
　　可是雪桃到底和自己不一样吧。何氏毕竟是她的亲娘，总会顾惜着她，就算雪桃年轻时候说过不嫁人的傻话，也到底是年少的傻话了。又也许，人和人之间本就命运不同，自己没那个好命能够遇上佳人，又怎么能下决断说雪桃也会遇不到佳人呢？
　　想了这么一大通，姜雪樱倒觉得格外想念雪桃。
　　她的眼睛落在那洒满了一层桂花的平铁盘上，想着外婆说七天后香膏就能装罐了，不若就那时候去偷偷看看雪桃吧！
　　她忍不住凑近铁盘，桂花的香气扑鼻，掩映在金黄下的白色膏体显得纯洁神圣，这样看来，外头卖得香膏倒是真的和冷却后的猪油有些相像呢！只是到底猪油是怎么变成香膏的呢？就这样用桂花熏着就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