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阴影》泰婀

3、第 3 章

　　三
　　胸有成竹地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凌霄，这次挑剔如你，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然而，可是。
　　驾轻就熟地上到十三楼。大公司紧张有序而肃穆的气氛，没有凌霄，世界再无不同。被助理小姐引到办公室。挂上一抹潇潇的笑，等着看美人展颜。
　　“袁总监是吗，快来，请坐。”
　　我看着那张未变的桌后变了的坐着的中年大叔，几乎要流泪。
　　痛痛快快过了关。代理经理对我赞不绝口。谢了，没空敷衍他。千方百计小心翼翼打听关于那个人的讯息，从他的助理口中了解了大致事实。凌霄住院了，病得很重很急，据说是被人从办公室抱出去的。
　　听起来倒是差点鞠躬尽瘁以身殉职死而后已啊。
　　我在菜板上切着红枣，一下一下的。这个笨蛋，累垮了自己有好处吗？真是的，这个家伙。
　　一个不留神，一刀下去，剁到了手指，鲜血冒了出来。
　　撇了刀四处去找药，贴上创可贴，回到厨房，抹去案上血迹。
　　薏米在锅内翻滚着开了花。红枣和枸杞隐现。
　　提了一保温桶的粥，到他在的医院。这样比较像个探病的样子了。要不要买花？唇角不自觉弯了弯。病房门半掩，我该怎么解释呢？听说你病了，我代表公司来看看？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我来看你？想想都好笑。
　　‖！=‖！=‖！

　　我不该来的！

　　一侧身闪到一边，闭了闭眼，又小心地向里再看。不是幻觉。
　　那个女孩子——坐在床边端着碗拿着匙的女孩子。笑得那么张扬，却又那样细心地喂你喝下一口口粥。你以浅笑回应她活泼可爱。
　　眼前一阵黑过后，我才发觉，保温盒已经掉到地上了。我拭了拭脸上不知是汗湿泪的水，在屋里的人出来查看之前转身离开。

　　男女才是人间受祝福的和谐，两个男人是离经叛道的原罪。
　　是我蠢，你退幕了，我还在台上唱着不知离场，即使已经曲终人散。相遇值得庆祝，分手也可得到祝福。对我们这样的人，最好是相忘于江湖。分手，新生，遗忘不算是辜负了。你身边将有一个妻子，我也会从母命娶苏慧，没有谁欠了谁，谁负了谁啊。
　　可是，为什么我明明不欠你什么，你依然在我心里住着。我像飞蛾一样，只为一点光热便扑火。做不到你那样洒脱。
　　门锁响动了，苏慧回来了。
　　“袁朗？你在吗？”
　　我抱膝坐在床上，不想开口。
　　“你怎么不开灯啊？”苏慧推开门进来，打开了灯。看见我的狼狈，吓了一跳。“袁朗？”她走过来，坐在床边。
　　“我今天去看他了。”
　　“他？”苏慧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她的眼光有些慌乱，但人依旧镇定。
　　“他好像恋爱了。他病了。可我做不到放开他。”
　　“没关系，袁朗。我不介意，真的没关系。”
　　“可是我介意！我忘不掉他，我还爱他。”控制不住泪流满面，控制不住歇斯底里。
　　“可是爱不一定需要在一起啊。你可以长长久久地记住他，只要记着他就好。袁朗，他是男人啊，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守着的。”苏慧也红了眼眶哽咽着：“我会守着你，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时间只有两年的。”
　　“不是，不是这样，你不明白。”我颤抖着抓住她的手，“读过《道林•格雷德画像》吗？爱一个人，一天见不到他，我便没有创作灵感。他是我全部的艺术啊！”
　　“不，我不想听。”苏慧哭喊着，“就当今天没有过。”
　　我冲到柜子边，一把拉开柜门，甚至拽坏了锁。画稿铺天盖地地倾涌而下，随意拨动，每一张都是肖像，每一张都是同一个人。远望的，沉吟的，甚至是熟睡的。
　　“我这两年最优秀的作品。”随手拈起一张，是一个寂寥的侧影。“其实我最擅长的是人像。一个画家如果倾注了太多他的心情在画里，那这张画就成了画家内心的自画像，所以我藏起它们不让人看。苏慧，你看，没有他，我不完整啊。”
　　苏慧哭着离开，我独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提不起勇气去追。
　　第二天，苏慧搬离。临别前，她说，可不可以去喝一杯茶，当作饯别。
　　我说好啊，于是，一家名叫Thinking me的咖啡厅。她对着面前的奶茶笑了一下，然后说：“我要去当无国界医生了。”
　　我说不出什么，心底，我是愧疚的。苏慧于是笑了笑，很勉强：“我给你两年时间。爱是不能长久的,相守的人，更重要的是情。你有考虑过他的将来么？他是在一个大公司打拼的。那个　　人才济济的地方，他出头不易，如果能得到帮助，对他是有好处的。”
　　“什么意思？”听出她话里有话，我立刻警觉起来。
　　“凌霄是外国长大的，他们公司总裁的女儿来了，和她一样，也是外国长大的，你说，那个女孩会对谁亲切？”
　　我猛然想起病房里出现的那个女孩，摇了摇头：“不会，凌霄不是那种人。”
　　“落花有意，不必流水有情。”苏慧饮了一口茶：“我还是觉得我的胜算大一些，你们一个太激情，一个太理智。我给你两年，也给我自己两年。”她的声音低下去，“想一想，要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