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耽》执莲

15、第 15 章

　　曜断水脸色苍白，半晌才说道：“罢了，随你。”

　　她落寞地拂袖而去，身上披着的金衣都黯淡了些许。

　　恒华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想冲动地跟上去，但是，跟上去就没有以后了。

　　他转过身，灼亮如大日的金瞳照映着缩在一角的三人。

　　孟拂羽尴尬地对他笑了笑，站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倒是从容自若，走上前同那少年介绍自己。

　　“在下闻夜声。”

　　“在下聆千风。”

　　孟拂羽这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孟......孟拂羽。”

　　拥有野性面容的少年笑起来时格外温柔，像是三春晴光，动人的暖。

　　“在下曜恒华，方才打扰了三位赏雪的雅兴，实在抱歉。”

　　“曜”姓一出，三人皆明了面前少年的身份。

　　“曜”乃太初古族纯血金乌的姓氏，此族位列万界神族名谱之上，是代表太阳的种族。

　　而曜日金瞳正是此族纯血后裔的象征。

　　那他们岂不是撞上了他们大族的内部纠纷。三人对视一眼，麻烦将至的感觉在此刻降临。

　　曜恒华年纪不大，于人心幽微处却颇有一番见解。

　　他语气温和地说道：“三位不必紧张，族中诸事不出三日就会传遍沧澜，本就没有什么值得避讳的地方。”

　　虽然依方才的情况看来，金乌一族目下无尘、不在意外人眼光才是事实，但是曜恒华既然给了台阶，那他们自然乐意接受。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三人就先行离去了。”对方虽然态度温和，但是他们三人初来乍到，事情还不太清楚，还是不要沾染这些麻烦事情比较好。

　　曜恒华含笑点头，寒风吹动他的长发，他于其中巍然不动。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那双落日熔金般的瞳中，恒华面上的温柔收敛，他喃喃自语：“这儿为何会有那位的气息？天罚规则的余韵......还有龙血。”

　　金焰在他的眸心跳跃，恒华合上眼眸，在记忆中梭巡了一会，找到了答案。

　　——

　　“金乌，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族人。”孟拂羽踮起脚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后才小声道。

　　他们三人在僻静空旷的池水边坐了下来，四处行人稀落，视线随意交错，欢声笑语不时传来，看来是与他们一般的新入门弟子。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临水而坐，身姿挺拔，神情安然宁静，他的声音也是如此：“步霄宗汇集天下英才，万族天骄都在此中，拂羽你以后还能见到更多以前没有见到的。”

　　说完，那清隽端方的少年对他轻轻笑了笑，这一笑舒缓了孟拂羽心中的紧张。

　　孟拂羽捂着胸口，声音依然低弱：“想到我们以后要跟这么一群家伙做同修，我这心里就紧张得很。”

　　“唉......”这一声叹息是为了自己的身世哀怜，毕竟他已经在爹娘的安排下入了步霄，爹娘还让好朋友帮自己安排了安全的去处。日后他行事有了立场，就有了太多的顾忌。

　　但这事也怨不得他们，全赖自己这身凤凰血。

　　爹娘冒着天风的威胁安排他们两个来步霄就已经费劲了心力，夜声为了让他得到昭华的庇佑兵行险招，在渡尘云海中演了那出。若不是昭华那位王姬宽容，别说应对出了渡尘云海后的威胁，他们当时就该被扔出宗门了。

　　夜声本来不应该掺和进这件事里头的，但偏偏为了他做了这些多余的事情。

　　要知道他从七岁开始就一直在找的那位仙君就在这里，凭夜声的本事，只要耐心拼搏，一定会达成心愿。但是掺和进他们家的事情，以后就躲不了天风的麻烦了。

　　天风神朝在步霄的势力可不小。

　　而且和昭华沾上关系的并不止他，夜声既然做下了这决定，在外人眼中，就是对昭华有所偏向。

　　虽然夜声的身世隐秘，但孟拂羽和他相识多年，多少有所猜测，这家伙应该是天风神朝的。

　　等等，虽然夜声同他的感情很好，但是夜声进步霄就是为了寻那位救命恩人，他就没有考虑过昭华可能和那位恩人的立场不同吗？夜声可不是那样考虑不周的人。

　　孟拂羽偷偷地打量着自家发小，发现对方正好看了过来。

　　少年听到他方才的感慨，安慰他道：“步霄宫宁缺毋滥，既然进来了，那么就一定是有资格的。”

　　“何况步霄包藏万法，为弟子提供的丹符器阵、仙料神珍等在外都是第一等的选择。只要愿意努力，那就不怕不堪到哪去。”

　　清透明澈的瞳孔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火焰烧得他胸中发热，他离想见的那个人更近了一步，此刻正是动力十足。

　　“那大家就一起努力吧。”聆千风从沉思中脱身，都是正值风华的少年人，不免为闻夜声方才的话所感染。

　　孟拂羽看着他们两个，心里有好些话想说，但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脸上不自觉地出现了笑容。

　　“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实在不是个适合多思的人，不一会就将事情抛到脑后。

　　少年躺倒在岸边，侧头看着他们两个，忽然好奇问道：“你们两个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夜声肯定想去哪就去哪，我听说百闻阁在步霄宗里有一张暗网，遍布宗门，千风你要去哪儿呢？”

　　聆千风好笑地用折扇敲了敲他的头，“什么暗网，这可不能浑说。不过是我们百闻阁的人脉广，大家都愿意给些面子罢了。”

　　“至于去哪儿，嗯，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算吧。”

　　孟拂羽捂着头，又听见了另一道声音在潮湿的风中响起：“就像千风说的那样，这事情之后再仔细打算吧。”

　　他们两人默契地没有问孟拂羽的打算。毕竟他已经同昭华绑在同一条船上，自身身份特殊，去处怕是得看昭华那边的意思，由不得他自己的心意。

　　“什么嘛，你们两个。”孟拂羽嘀咕道。

　　此时云开雪霁，远处的冰雪消融，几点绿色破开漆黑冰冷的泥土，在风中轻轻晃动。

　　灵渊府窗沿上攀爬的小花也在风中摇晃着，浅蓝色的花朵让学堂上的弟子们眼熟无比——那是授业长老所着法衣上描绘的图案。

　　“那是万灵花，能无视种族，提升生灵体质，一瓣价值三千上品灵石。”

　　“不过前几天下的无忧天雪比它要来得金贵，那是有灵石也求不得的宝物。”

　　“琼林院里种的流霜盏可是扶宸阁藏掖的宝贝，绝影族的长老去岁一探，硬生生地被对方拘下来签了百年的主仆契约。”

　　“......”

　　身旁坐着的同修窃窃私语，话音被闻夜声收入耳中。

　　“新入门弟子要起码要待够三年才能拜师，听说步霄的这三年的课业繁重与否得看第一次授业的长老如何安排。”

　　“给我们第一次教授课业的长老是哪家的，道兄可知晓？”

　　嘀嘀咕咕的声音终结于一声从上方传来的轻咳。

　　坐在老松上闭目养神的长老睁开眼睛，温声说道：“何必心急？若是想知道本座的身份，现在就可以说与诸位听。”

　　坐在藤蔓上的弟子中有个小不点悄悄地低下了头，秦池的目光扫过她的头顶，而后微微一笑。

　　“本座名秦池，化神修为，将会教导你们三年的沧澜史。”

　　练气筑基没有尊称，金丹、元婴可被称为真人，化神即为真君，大乘、渡劫则为元君，渡劫后超脱万界的大能们则各有尊号。一般统御神朝、君临天下的为帝君，行踪不定、逍遥天下的则为道尊。

　　步霄此次安排的授业长老是一位真君，出身秦家，眼界宽一些的则看出对方出自擅长回春之术的青帝一脉，身份贵重。看来步霄对这一届的金疙瘩们十分重视。

　　秦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下边的孩子们。

　　云纵的小龙在玩尾巴，天风的凤凰在烧火，清澜的白泽在睡觉,兰泽的花灵在揪叶子......百闻阁的姑娘坐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孟家的小童在发呆，今年在青云会上得第一的小子低头不说话。

　　唉唉唉，他怎么就输了今年的大比呢？如果没有忘了时间，也不至于现在要同这群小崽子们过三年。

　　秦池忍不住叹息。

　　在宗门里待久了的弟子们哪会不知道，教导新入门弟子最是耗费寿元。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群崽子虽然弱得风吹就倒，但是惹事的功夫厉害得很。

　　而且......秦池又看了眼底下的小崽子们，恨不得立马天降一个空间裂缝把他带进一个定时开放的秘境，这样子他就能合理地逃脱这样的生活了。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了，那些古族突然下了好多崽子，一个个金疙瘩长着长着就蹦步霄来了。

　　秦池刚了解到这种情况就连夜赶往族地求家里醒着的老祖宗们给自己赐下护身法印，唯恐哪天这群小崽子磕着碰着，引了老不羞来对他这个小辈下手。

　　不过也不知是这群小崽子还没长成，还是那个叫闻夜声的小子太妖孽，今年青云会的魁首竟然没有出自那些古族，连金乌一族的曜恒华都屈居第二。

　　这可落了不少老家伙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