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壹月

1、第 1 章

　　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她如此苦恼的神情了。
　　秀气的眉微微拧着，平时总是慵懒眯起的杏眸，此刻睁得老大，眼神却飘渺地不知落在何处。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原本玫瑰色泽的唇瓣上便有了微微泛白的齿印。午后阳光透过图书馆敞开的窗爬了进来，暖暖地铺了她一身，她却像是蜷缩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思绪仿佛一直在空气中浮浮沉沉。
　　这些天来，何秋秋一直都是这样。
　　叶白轻敲桌面，睇着她面前摊开许久却从未翻页的书许久，终于隐忍不住了，便腾出手在她的面前晃了一晃，满意地看着她乌黑的瞳终于有所动静。
　　“怎么了？”何秋秋像是刚从远方神游回来，一脸茫然地望向他。
　　温暖的手掌揉乱了她的短发，叶白一脸无奈，“你还问我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常常在发呆？”照常理来说，眼前这个平时活泼好动到了极点的女朋友不该有这么深沉的表情才对。
　　当她这样皱着眉头的时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叶白实在有些好奇。
　　“我有个问题一直都想不通。”她的语气中满是困惑。
　　“什么问题？”
　　“其实……”何秋秋瞥了他一眼，突然有些扭捏，“其实我在想，我们到底是怎么开始恋爱的呢？”她凑近叶白，面上的表情有几分严肃。
　　这个问题啊……
　　他摸摸鼻子，手掌正好掩住唇边那一抹浅笑，“咳，只要不是一见钟情就好。”
　　这小妮子不知是从哪里学来了“一见钟情二见倾情三见痴情”那一套，非逼着他承认他们俩是一见钟情才在一起的。其实哪里是什么一见钟情，他们认识超过五年，却在第四个年头才在一起，根本就是典型的日久生情。
　　她的率直，她的善良，她的一切一切，就这样趁他未注意时，便一点一滴慢慢侵占住他的心。等他发现时，早已经深陷入了某个名叫“何秋秋”的泥潭，无法自拔。
　　“哎呀，我是很认真很认真问你的，不关一见钟情的事啦。”何秋秋挥挥手，许是知道自己理亏，干脆把顾左右而言它的罪名推在了他身上。
　　“我也是很认真的回答的。”叶白忍不住逗她。
　　“切，你要是认真的话母猪都会上树了。”她不屑地撇过脸去，但才一会儿，她又眉眼弯弯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转回头来低声问他，“喂，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这个……总之是走错了路。”一不小心，就走进泥潭里去了。他的语气很是遗憾，听得何秋秋一怒，便一个白眼飞过去。
　　“哼哼哼，我才是走错路呢！”她努力用鼻子哼气。
　　叶白莞尔，不再刺激她脆弱的神经。
　　“那你喜欢我什么？”复原本领一流的问题宝宝继续发问。
　　叶白楞了楞，一时间失了所有言语。他喜欢何秋秋，这是勿庸质疑的，但非要他说出喜欢她哪里，可就真把他给问倒了。她长的不顶顶漂亮，个性不顶顶可爱，但喜欢就是喜欢了，他甚至可以把她的缺点当作优点来爱。
　　如果真要说出他喜欢她什么，那应该是……全部吧。
　　这样想着，叶白合上面前的书，却不打算给她得意的机会。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何秋秋微微扁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什么的，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清澄的眸中隐约有几分兴趣，他挑眉问道，“哦？那你喜欢我什么？”
　　午后静谧的图书馆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书香，偌大的自修室里，零零散散的坐着些看书的人，刷刷的翻书声诱得人想睡。何秋秋打了个哈欠，笑咪咪地回答，“我喜欢你的脸。”
　　“叮”地一声，他分明听到脑中某根弦绷断的声音。
　　“我的脸？”
　　“是啊。我喜欢你的眉毛，挑起来很有型；我喜欢你的眼睛，细细长长却很有神；我喜欢你的鼻子，直的像是用尺量过一样；我喜欢你的唇，笑起来的弧度很漂亮。”她自顾自地描述着，余光瞥见某人越来越掩饰不住的怒气，不由笑出声来，像摸小狗一般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叶白实在是个好看的人，这点她从最初看见他时便深刻的了解到了，因为她对他，确实是一见钟情的。但相处下来，除去好看的皮相之外，他仍有很多很多的优点，令得她对他的喜欢越来越深。
　　“别气别气，我还没说完呢。”何秋秋轻轻笑着，“我最喜欢的是，无论这张脸上是什么表情，你的眉毛是温柔的，眼睛是温柔的，鼻子是温柔的，唇是温柔的。无论我犯了什么错，叶白的脸总是温柔的。”
　　她唇边的笑容敛了敛，与叶白深深的凝视，心中便有阵阵甜蜜暖流涌出。阳光似乎更温暖了些，静静地照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啊——”她突然轻轻惊呼，硬生生打断了这美好的气氛，“我还是想不通……”她沮丧地抽回手。
　　“想不通什么？”叶白已经习惯了她的粗神经。
　　“我想不通，为什么刚刚好是你。”不是她邻居，不是她同桌，更不是她前座后座……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什么刚好是我？”他皱起眉。
　　“虽然我知道我喜欢你，也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可是为什么喜欢的偏偏是你呢？”何秋秋侧着头，眼角眉梢堆满了困惑。
　　这是什么鬼问题？他抚着额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
　　“还有，为什么刚刚好我们会被分在一所高中一个班级里？为什么明明你坐的离我这么远，我却跟你很熟？为什么我们又刚刚好会考上同一所大学？为什么学校里这么多的美女，你没喜欢上别人？为什么那天这么巧我们在学生会办公室碰到，这么巧有这么多事要做，这么巧后来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这么巧我不小心睡着了，这么巧你给我盖外套的时候我又醒了，这么巧你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就对我告白了……”
　　“停。”他冷静地下命令，成功封住了源源不绝的“这么巧”。
　　白了他一眼，何秋秋小声咕囔，“总之，为什么不是这个人那个人，为什么是你呢？”这实在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我也想知道。”习惯性的摸摸鼻子，叶白苦笑，不知道这种奇怪的问题是怎么被她想出来的，“为什么不是这个人那个人，为什么就是你呢？”
　　“对啊，为什么？”
　　“不知道。”
　　“这下你也苦恼了吧？”她捂起嘴偷笑。
　　“不苦恼。”脑中豁然清明，叶白摇摇头，含笑的眸始终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因为你是你，我是我，所以我们才会相遇，才会在一起。”他的话略带玄机，听得她一楞一楞的。
　　“等等，什么你是你，我是我的？”
　　“笨蛋。”他弓起手指敲敲何秋秋的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屑地立起书本挡住叶白的视线，她清脆的声音隐于书后，“哼，我就不信我想不到。”不就是“你是你我是我”么，还不简单。
　　一时间静谧弥漫，书前书后的两人各怀心思，享受这难得的安静。窗外不知何时开始放着一首轻快的歌曲，女歌手娓娓地唱道：
　　啊哪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却换来半生回忆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样的字句瞬间击中了何秋秋的心，恍悟于这般的理所当然，她静静放下书，正对上叶白了然的视线。午后的图书馆，阳光温暖，相爱的恋人隔着不宽的长桌相视微笑。
　　没有早，没有晚，只是刚刚好和你遇到，只因你是你，我是我，这是注定。
　　我们注定相恋。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