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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做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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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千照没等到裘止的回答,管事倒是先稳不住了。
“让你破案?陶千照你真是大言不惭,你一个二世祖破什么案,我看你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你爹去寻关系给你脱罪!”
这话实在是不中听,陶千照暗自腹诽,原身的父亲约莫只会嫌弃她丢了陶家门楣的脸面,大义灭亲让她下大狱都是极有可能的。
但她不能这样说。
她依照着一副纨绔该有的模样怼回去:“你先骂我后骂我爹,信不信我先去找府衙告你一个诽谤?”
管事瞪大眼:“你!真是牙尖嘴利的东西!”
陶千照还要再气他几句,却见裘止压眉看向管事,语气沉沉。
“凶手尚未有定论,你不仅肆意辱骂朝臣家眷,眼下还要给陶大人扣一顶不公正的帽子,那不若这案子交由你繁金坊来审,如何?”
“啊?大人冤枉,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管事不敢去看裘止的视线,光听这话,身子一抖,竟是被裘止吓得哆嗦起来。
裘止没耐心再去与他多言:“朔飞,把人请出去。”
朔飞当即拔刀,将刀架到了管事脖子上。
管事被吓破了胆,只道:“我自己走……这便走,不劳大人们费心。”
他拉着小厮慌忙跑出去,还不忘给裘止几人将房门掩上。
厢房内终于清静下来。
陶千照默不作声看管事被赶出去,再将视线投到裘止身上。
“大人,我绝无他口中所言目的,只是想助你们破案,名正言顺地早日还自己清白而已。”
裘止淡淡应一声,问她:“你方才说,知道凶手是何人?”
“算作知道,但还需要几步查证。”
“查证什么?”
陶千照错开他眼含审视的目光,去窗前将地上那柄匕首捡起来。
她几步走到裘止面前,将匕首递给他。
“我出现在这间厢房,不过是想找胡添拿回从我这里骗走的银子。”
“但我未扣门,推门的动作十分突然,房内凶手并未察觉到我的存在,当我进来,便看到凶手从窗口慌忙逃离现场。”
裘止从她手中接过匕首,细细打量,听着她一步步分析。
陶千照整理好思路,侧首指向那扇大开的窗户:
“我听到了催促离开的声音,因此我猜测,作案的应当不止一人。”
“我检查过胡添尸体,他浑身只有腹部一处伤口,切口尺寸皆与这柄匕首相符,匕首是凶手仓促不慎留下的,这应当便是杀害胡添的凶器。”
裘止将匕首递给朔飞,让他去验一遍尸体,检查陶千照所言,是否为真。
他垂眼盯着陶千照的表情:“是吗,接着说。”
陶千照定了定心神,脑中回顾自己依据现场所能推断出来的分析。
“胡添身着打扮,无论衣料还是配饰,皆是富贵稀罕之物,但都并未被带走。最直观的,还是桌子上那包银子,若凶手求财,便不会将这些都留下来。”
裘止问:“所以你以为,杀胡添者并非是为求财?”
朔飞已经验完尸体,他禀报裘止:“主子,确实与陶姑娘所说一致,尸体腹部有一道匕首所致的伤口,伤口颇深,为致命伤。”
陶千照听完他的话,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能根据脑中剧本线索推断真相,验尸和勘察现场,却是全凭自己猜测。
幸好猜的与事实相差无几。
她回答裘止:“是,若凶手并非求财,那动机便大有可能是寻仇。”
“我方才说还有几点要查证,便是要查以下几项。”
陶千照指向朔飞手里的匕首:“这是其一,最直截了当地查它来自何处,看是否包含了凶手的身份信息。”
她看向胡添:“他是其二,查他过往的仇家,列出一份大致的查探名单。”
裘止将视线从胡添身上转回来,淡声道:“你所言确有道理,但照此推断,你仍旧嫌疑难消。”
陶千照抬首,对上他的目光,一双圆圆的小鹿眼弯起来。
“大人,我还没说完呢。”
“至于其三,也是最简单的一点,若我在所有人心中都是嫌疑最大的人,那等我以嫌犯身份被押入大理寺,凶手为了寻一个替罪羊,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将我的嫌疑彻底坐实。”
裘止顺着她的话问:“所以?”
陶千照:“所以,若凶手选择将目击现场的我灭口,营造出我畏罪自戕狱中的假象,那他们接下来,一定会寻一个恰当的时机,对我下手。”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这便需要大人配合我,与我一同做个局,届时大人瓮中捉鳖便好。”
朔飞一直在旁听着,听到陶千照这话忍不住插了句嘴:“可这样,不是让姑娘你自己,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吗?”
裘止亦觉意外,这位以不学无术之名闻名京城的陶府千金,愿意用以身为饵的法子,将真凶钓出来还自己清白。
他注视着少女的身形,瞳色深沉。
语气几分恶劣,似乎故意去吓她:“你就不怕,当真叫恶人得手吗?”
“既然是在大理寺,还有大人相助配合,定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裘止面上难得错愕一瞬,他回神过来,轻嗤一声:“你倒是信任我。”
陶千照接着道:“大人可以将胡添一案中,已经初步捕获嫌犯的消息放出去,若凶手有心灭口,一定会潜入牢狱找时机下手,大人只需派人盯紧些,便能将其当场缉拿。”
她径自安排一通,静等着裘止的回答,却迟迟听不到他的回话。
陶千照心有戚戚,见他全程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只希望他不管同意这个法子与否,起码能先给个准话。
她难免多问了一句:“大人意下如何?”
少女一身男子打扮,头发只潦草地用一支发簪束起来,瞧着分明还是此前的模样,一双眼睛却不同往日,虽颇为狡黠,但十分的灵动。
裘止收回视线,略一颔首:“有理有据,就如此办吧,不过今日一见,倒让我对姑娘你多了几分新认知。”
陶千照心下讪讪。
这具身体的灵魂都换了一个,他会有新认知倒也不足为奇。
好在裘止并未多话,他安排朔飞按照陶千照提出的计策去办,一刻钟后,陶千照随他二人坐上回大理寺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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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到大理寺所监办的牢狱门前,既是为了引凶手来灭口,那么纵然是作戏,也不能太过虚假。
陶千照被朔飞押着一路穿过牢狱刑庭,刑庭里受刑之人的惨号不绝于耳,她被带到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
朔飞给她留了一柄短刀,让她拿来防身用,又关上牢门:“陶姑娘放心吧,牢狱有人巡逻值守,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大人还有旁的差事,让我转告你一声,若姑娘不适应狱中环境,可以去寻狱长,他会安排好旁人代替姑娘做靶子。”
替身靶子?
陶千照随口应下来,待打发走朔飞,她坐在牢中的一团干草上,捧着脸轻叹了口气
方才坐着马车途径盛京长街,她趴在窗前,琳琅满目的商店和摊贩入眼,她只觉目不暇接。
沿途看到市井间富有烟火气的场景,才觉得穿越这件荒谬的事情落到了实处。
她莫名的穿越,又莫名地背上一桩命案,一整日,终于有功夫能梳理清她眼下的处境。
原身是户部侍郎家中的独女,母亲生下她没多久便撒手离世,不久后,父亲陶文州顺其自然地娶了一门小妾进门。
姨娘虽不至于如话本子里一般恶毒,但总归不是血脉亲人,两人颇为生疏。
原身在这样的家里长大,母亲早早离世,父亲动辄打骂,无人教养,无人疼爱。
她再长大些后,被京中旁的二世祖领着终日无所事事,最后任由自己的纨绔名头传遍京城。
陶千照回忆起剧本中,原身和陶府的存在。
他们仅仅只是一笔带过的存在,她穿进来后接受到原身的记忆,才发现文字构建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命运。
她心里闷闷地想了许多,再难耐今日的一身疲累,沉沉睡去。
那幅长卷却悄然入了她的梦,陶千照在梦里去看,竟觉得原先死板的剧本内容,变得分外真实起来。
好似她就是卷中人,能够窥探到画中的一切。
她在梦里成功地见到了那户奢侈的府宅,她站在府宅正门前,檐下挂着牌匾。
这是胡宅,胡添家里的宅子。
陶千照几步上阶,推开门,周遭场景皆是黑色一片,只有颇为偏僻的一间屋院,在这片黑暗里显得鲜活生动。
她一路走到这间屋院里,房门却被紧紧闭上,无论怎样使劲都打不开,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趴到一旁的窗子前,在窗纸上戳开小洞。
从小洞看向屋内,未见人影,却能听到声音。
“二公子,胡添已死,我们全了你的愿望,让胡家落入你的手里。接下来,便该谈谈我们的计划了。”
另一道声线响起:“等我彻底掌控胡家,总会答应你们的条件,催得如此心急,那矿又不会平白消失。”
方才那人怒道:“胡际,你别忘了,是我家主子帮你除掉胡添的,若十日后等不到你的诚意,我们照样可以除掉你!”
这几句对话的信息量颇大,陶千照捂紧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后却蓦地鼓起狂风,她藏身的这扇窗被吹得大开。
房内两人陡然侧首,陶千照被迫对上他们的视线。
左边那人是胡家二公子胡际。
而另一个人,眼型细长眼尾高高吊起,左侧脸颊上,竟还有有一块陈旧的,模样特殊的烙痕,与他相视,像是被一条毒蛇攀附在身上。
这间屋院鲜明的颜色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的意识从梦里开始清醒,陶千照睁开眼睛,像是刚溺水的人,大口喘着气。
身下是一片干草,周遭的光线昏暗,她还在这间牢房中。
陶千照拍拍胸脯,顺了顺气,她回想着方才梦到的东西,心里逐渐成型一个诡异的猜测。
杀害胡添的,便是梦中胡宅里面的那二人。
胡际,是胡家的二公子。
那另一人呢?
此人与胡际共同筹划,杀了胡添,目的是为了让胡际掌控胡家的大权。
再让胡际用这份大权,答应他们的条件,替他们做事。
她思量着,却恍然意识到了几分蹊跷,空中浮动着几丝奇异的香气。
本该有狱卒四处走动的甬道内,此刻却寂静的过分。
陶千照警惕起来。
她起身贴到墙壁上去听,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声音逐渐清晰,她迅速回身躺回那团干草上,装作熟睡的模样。
甬道两侧架起的烛火跃动,一道黑影晃过这间牢房门外。
牢门上的锁扣啪嗒一声,竟直接被打开,掉落在地上。
那人渐渐逼近。
陶千照借着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去观察,在他即将近身时,她猛地跃起,将提前藏在袖子里的短刀抵在来人脖子上。
她拿出几分原身的纨绔模样,挑唇道:“你们行事,向来这般不谨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