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济山 ...
-
陶府内最近要比往常太平不少，府里的下人们在一块洒扫，趁着管事的嬷嬷不在，凑在一处时不时随意议论一两句。
这小厮扫着接通两道角门的石子路，小声朝在一旁裁花木的另一名小厮问：“这几日都没有看到姑娘出府了，姑娘从前日日去街上闲逛，最近这是怎么了，整日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另一名小厮拿着手里的大剪刀，在一棵树下剪着杂乱的枝叶，他四处探头确认旁边没其他人能听到，两人凑的近了些，这小厮偷摸出声：“姑娘上次去赌坊惹了命案，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罚她跪祠堂，她哪里还敢去惹事。”
“诶，这我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了命案？”
裁花木的小厮咔嚓一声剪下一条树枝，悄声道：“那几日你回去省亲，自然是不知道，不过你若想知道这事，说话得小心着点。那夜姑娘回来的可是特别迟，老爷大半夜的让云姨娘出去接她，回府后老爷还在正厅里还摔了杯子呢。”
扫路的这小厮还欲再问，一抬头却看到老爷和云姨娘相伴着从角门那头走进来，他轻咳一声，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赶紧埋头安分地去做自己的工作。
云姨娘挽着陶文州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劝他：“不过是出去踏青，又不是同以前一般出去乱逛着玩，我问过了，这次是晋安候府上的公子递的请帖，还有不少公子姑娘们一道去，便让她去吧。”
陶文州一脸不满：“她上次惹出那么大的祸，我险些被御史台的人参一本治家不严的折子，前几日一时不注意，竟被她偷偷跑去人家胡家的葬礼，真是胡闹，现在哪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她出门。”
云姨娘轻轻笑：“上次你罚千照跪祠堂，她第二日被我放出去你也知道，我又同你说了千照受伤的事情，你分明备了药要递去西院，最后又没给她，你呀，就是别扭得紧。”
陶文州极不认同她的话，正要反驳时，云姨娘却转头去看那桃树。
两名小厮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云姨娘看到正在修剪的这颗桃树，停了停步子，有些慨叹：“四月已经近中旬，这桃花都快谢尽了。”
她吩咐了一声：“一会儿将最后这些桃花折几枝，送来我院子里。”
裁花木的这小厮连连应声，陶文州看了眼快落尽的桃花，问：“这花都快谢干净了，你还要它作甚？”
云姨娘又挽着他走，笑道：“待我修好花枝，插在瓶子里给千照送过去，放在屋子里既能闻香，摆着还好看，难道不好吗。”
两人穿过角门，陶文州疑惑问她：“我方才便想问，你二人关系何时这般好了，你整日替她求情，眼下还要送花过去了？”
云姨娘掩面，微微有些羞色，却仍记得最开始的话题，又问了一次：“这便不用你操心了，老爷，你先说今日答不答应让千照出门踏青去吧，若你答应，我便同她去说。”
陶文州听她这不依不饶的语气，大有他不答应，她便自己做主放人出门的样子，只好叹口气，一摆手：“随你去吧，别再让那孽女给我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就行。”
云姨娘这才又笑起来：“那便好，一会儿我便去西院告诉千照。”
–
话题的当事人此刻蒙头在卧房里，满心满眼都是苦恼。
陶千照坐在书案前，将沈堂枫送来的那封请帖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一副要把这请帖盯出来个窟窿的架势。
思茗在边上暗暗心想，姑娘自从问了一回秦世子，知道秦世子亦会去这场踏青后，便整日捧着请帖看时间，若让她来说，姑娘约莫也同京城里旁的姑娘一样，喜欢上那秦世子了。
思茗心里叹口气，她家姑娘已经十七岁，按年纪来看，也快要议亲了，若是她心心念念着秦世子，却不能做世子妃，姑娘该伤心极了。
陶千照看到思茗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有些想不通，不过若她知道思茗的想法，约莫会揪着思茗的发髻，苦口婆心地教育这个小丫头一通。
但她此刻光顾着发愁，实在顾不上旁的东西。
陶千照抠破头皮都没想到，上次溜出去跑到胡添葬礼这事，居然被那位动辄便喊着家法的爹知道了，她被叫过去好生责骂了一番，幸好有云姨娘给她说几句好话，才仅仅是被骂了几句，没有实打实地受罚。
被禁足在家里日复一日，眼看着肩膀上的伤口也差不多长好，陶千照终于等到四月十七，能去踏青日见到秦世子。
虽说她前几日在葬礼上意外见到了他本人，今日想见秦世子的心便没有那般迫切，但她答应了沈堂枫传话，若今日被困在府里出不去，实在是件麻烦事。
陶千照放下请帖，托着脸叹了口气，陶文州的态度很强硬，说禁足她就是禁足她，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她便寻了云姨娘去帮她问问，实在不行，她今日纵是翻陶府的围墙，也要出府去应那封请帖。
正发愁，听到厢房外头有人敲门，是云姨娘的声音：“千照，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陶千照怔了怔，赶忙起身去给她开门，便见云姨娘拿着一个通体莹润的瓷瓶，瓷瓶里装了几枝开得还灿烂的桃花，花束看着便是用心修剪过的，摆放得都颇为精致。
云姨娘轻笑：“这是今年春日院子里最后的桃花，我剪了剪，你可还喜欢？”
陶千照从她怀里接过这瓶桃花，花瓣的清香瞬间盈满呼吸。
“喜欢，十分喜欢。”
陶千照侧身让开路，招呼道：“姨娘您快进来。”
她让云姨娘坐在桌前，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云姨娘接过去浅饮了两口，看到陶千照眼睛里的有些迫切的神色，放下茶杯抿唇笑起来。
“除了送这花，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爹同意你应晋安候公子的请帖，去踏青了。”
陶千照眨了眨眼睛，赶忙问：“姨娘说的当真？爹同意我去踏青了？”
“当真当真，我给你准备了马车，膳房里还有糕点，你现在便可以收拾东西出府了。”
陶千照原本萎靡不振的心情霎时一扫而空，雀跃起来高声道：“多谢云姨娘！”
待换好衣裳，思茗去膳房拿了云姨娘准备的那盒糕点，陶千照站在府门前，听着云姨娘嘱咐给她的话，都一一点头应了。
两刻钟后，陶千照和思茗坐在马车里，让车夫直奔请帖上定好的地点，小济山而去。
陶千照捏着那封请帖又打量几眼，心里想到一件事情。
沈堂枫让她去同那位姑娘传话，却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她究竟让她去寻哪家的姑娘说话。
陶千照没当回事，也罢也罢，想来等她去了小济山，见了沈堂枫问一问便知道了。
小济山是京城外一座颇缓的小山，山上还有一间寺庙，名为定华寺，有传闻说开朝皇帝去那间寺庙为国祈过福，因为此，这寺庙的香火便未曾断过，一直都颇受欢迎。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车夫在外头唤了一声：“姑娘，我们到定华寺门前了。”
陶千照走下马车，抬头望到更高的山峰处，云雾缭绕在山间，峰不算高，但入目的山石嶙峋，也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收回视线，听到思茗跟过来道：“姑娘，我们去哪，怎么没看到沈公子和其他公子小姐们？”
陶千照回头看到寺门前停了一排马车，想来应当是她在府里耽搁了时间，他们先行去山里转悠了也说不准。
正如此想着，却见一辆马车缓缓从这条山路上爬上来，陶千照看着这马车行到寺门前，车夫勒马，有一人从马车里走下来。
是秦展文，秦世子。
秦展文看到陶千照的那一瞬，亦有些惊诧，不等陶千照先行礼，他已自顾自走过来，恍若两人已经很是熟悉一般，道：“陶姑娘？这么巧，你也是沈堂枫拉来踏青的？”
陶千照自觉后退一步，俯身道：“回世子殿下，是沈公子此前递了请帖，不过我来之后，却未瞧见沈公子在哪。”
秦展文：“约莫是还没来，我们先去寺里等他们也好。”
陶千照恭敬应下来，给思茗递了个眼色，默默跟在秦展文身后，随他入寺。
两人口中的沈堂枫此刻正在小济山半道，坐在路边一块石墩子上，满脸痛色捂着脑门上被磕破的地方。
他的车夫正在马车边蹲着，手里忙活许久，最后无奈转头道：“少爷，似乎修不好了，车轮的轴松开，方才被那石头一别，彻底开裂了。”
沈堂枫啊了一声，他站起来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今日出发前在府里被晋安候嘱咐了许久，让他今日一定要好好对待宋府的千金，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
沈堂枫都埋头应了，心里却琢磨着今日退亲一事。
然而半路出问题，千算万算，最后车轴子竟裂了，他在马车里坐的好好的，车厢猛然一个颠簸，他一时控制不住身体，竟直直撞上了车壁，硬生生在脑门上磕出了一个包。
沈堂枫无奈抓头，这叫他怎么去定华寺，难道要他一路走上山吗？
这辆马车停在路中间，挡住了一大半本就不宽敞的山路。
正失手无措着，却瞧见一辆制式朴素的马车缓缓停在他身边，车夫是位年老的大伯，语气和蔼地问：“小公子，我家姑娘看你在这里停了许久，可是你的马车坏了？”
沈堂枫捂着肿包起来的脑门，要回答这老伯时，马车里倏尔响起一道女子的声线。
声音很温柔，尤似清泠的古琴：“公子，需要我们捎你一程吗？”
沈堂枫闻言一怔，山路上的风轻轻吹起来，马车小窗的帘子被揭开一角，他看到一道莲青色的身影。
沈堂枫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小济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