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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岑林刚升上高二的时候,天气不是很好,南方的夏季雨多,消停一会的时候还淅淅沥沥的,敲得人直打瞌睡,他第一节课都下了才发现身后的座位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娃娃脸的女生,现在正在看课本跟进度,准备下一节课。她旁边的窗子开了一半,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差点擅自把她手里的课本翻了页,那纸却被少女用手指压住,动弹不得。
      “这谁?”岑林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上课睡了一觉,抬起头来后边的空座位就让人占了,还是个不认识的人,不得不向隔了一个过道的韩勋求教。
      韩勋正在偷偷摸摸听mp3,差点让他一巴掌把魂拍没了,没好气地扯下一只耳机嚷嚷:“林哥你干嘛?”
      他声音稍微大了点,后面的女生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神凉丝丝的,看久了让人心里发颤。韩勋赶紧把声音放小了,转头又撞上岑林看智障一样的眼神。
      鉴于他智商在线的时候不敢跟他林哥叫板,韩勋只好关了mp3,把耳机收好:“什么事林哥?”
      岑林悄悄指了指重新低头看书的陌生少女:“这怎么回事?”
      “转校生啊,从一中转到咱北中的。你……你又睡过去了?难怪你不知道。”韩勋说。
      这也不能怪岑林,他有兼职,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宿舍还得赶画稿,美术生也是人,不打盹能行吗。
      印象中那女孩来了一个星期了他们都没有任何交流,只知道女孩的成绩似乎很好,从班里的八卦中还了解到她有个哥哥,对她挺好,就是学习上要求有点苛刻。
      她本来也不爱说话,跟班里其他人交流不多,她不主动跟人搭话,但要是偶尔有人想跟她说两句,她还是会很有礼貌地跟别人交谈一会,声音还很好听。
      岑林以为直到毕业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直到他有一次周末放学回家,在家门前的鹿角巷巷口看见了她。
      太阳已经泛黄了,澄黄的光洒在她黑白的变速自行车上。新同学背着光,微微弯腰,看着脚背上白白的一团,那白色的团子还有条尾巴,一甩一甩的,还发出“喵喵”的叫声。
      岑林看见她还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自行车,心想好歹也是同学,就上前问道:“车坏了吗?”
      女孩闻言抬起头看他,认出这是自己的同学,回答道:“嗯,车胎被扎爆了。”
      “猫咬的?”岑林指着女孩脚背上的小奶猫。小猫喵地叫了一声,全身雪白,只有两只耳朵是黑的,大大的眼睛蓝汪汪的,脑袋紧紧贴着女孩的脚踝。
      岑林认出这是一只布偶猫。
      谢子夕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脚上的小猫:“不是,被烤串签子扎的。这附近有可以修车的地方吗?”
      “这地方没有修车铺。你住哪啊?”
      “老城。”
      “这么远?”岑林惊呆了,往老城的方向看去,“运气这么背的吗?”
      谢子夕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烦躁的情绪,只是一下一下掂着脚上的白团子,小猫跟着一上一下:“没关系,我还可以打车回去……”
      看她这不慌不忙的样子,岑林简直服了。他说:“我家就在鹿角巷,我爷爷会修车,让他帮你看看?”
      谢子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猫:“可我带着这个呢。”
      “一起带过去就行,我跟我爷爷不讨厌小动物的,只要不太闹腾。”
      岑家老爷子岑穆老远就能分辨出自己孙子的脚步声,坐在小院的躺椅上,岑林还没进门就吆喝:“乖孙回来了!”
      跟在岑林后面的女孩没遇到过这么豪放的迎接方式,而且也从没感受过长辈的问候,当场愣住了。
      岑林见怪不怪地开了门,看女孩一脸呆愣,觉得这女生看着清清冷冷的,老爷子吼一声还能给吓住,还挺……可爱。
      他帮女孩把自行车推进小院:“爷爷,我同学车胎坏了,您给看看。”
      岑穆这才发现乖孙后面还跟了个洋娃娃一样的姑娘,八卦之心顿起,一把拉过孙子:“我乖孙这是开窍了,知道带女孩子回家了?”
      岑林懒得跟老头掰扯,行动力十足地把自行车怼到他面前,明晃晃地用行动表示:少废话,修车。
      岑穆盯着女孩看了半晌,慢悠悠地起来,把黑白色的自行车放倒,抠出车胎。
      那天晚上老头拉着女孩左看右看,硬是把人留下来吃了晚饭。知道女孩带的小猫一直跟着她,而且她哥哥不让养,让她有点难做,立刻拿出一家之主的风范,把猫留在了自家养,还第一时间起了个名字叫木耳,岑林全程没有插话的机会和资格。
      送女孩出巷子的时候,岑林还闷闷不乐:“老头也真是的,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女孩拉了拉校服下摆,单手推车:“你要是不想养它的话,我再自己想办法吧。”
      “别别别,老头会打断我的腿的。”岑林赶紧打住,“你这么晚才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我哥上大学住校,我爸……不告诉他也行,反正他不管我。”女孩毫不在意地说。
      “那你妈妈呢?”
      “死了,生我的时候就死了。”
      “……”岑林顿时沉默了,几秒后才说出话来,“对不起啊。”
      “没关系。”
      两人走到巷口,女孩拉好校服外套,抬腿跨上自行车:“谢谢岑爷爷帮我修车,也谢谢你做的饭。我还会来看木耳的,再见。”
      “等会,”岑林想起还有事没问,伸出手拦住她,“我叫岑林。”
      “我知道,你试卷上写着呢。”
      “你叫什么?”
      “谢子夕。”
      ……
      手机闹铃刚响了两声就被伸出的手关掉了。
      岑林现在有了正经工作,作息也规律了,醒的时候正好赶上谢子夕买了早餐回来。
      他倒是没想到谢子夕起那么早,昨天晚上他都躺下了还看见谢子夕房门底下透光,隐约还能听见说话声,似乎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
      “吃的我买了,我家没什么存粮,你就凑合下吧,我先出门了。”谢子夕把早餐放在了桌子上,抬脚就要走。
      “你等会。”岑林忽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在外边吃了?”
      “喝了咖啡了。”谢子夕平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岑林在想什么。
      岑林见了鬼地抄起了茶几上的药瓶,像是农民起义军的头领:“你都这样了还不吃早餐?还敢喝咖啡?”
      谢子夕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她后悔了,她昨晚不应该一心只关心工作,她应该先搜索一遍屋子,把该藏的东西藏一藏。
      但谢律师到底是谢律师,谢子夕瞟了一眼药瓶,右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你现在可没资格管我,毕竟我连你房租都没收。”
      这一招可算是杀人诛心了,房租的问题确实是岑林处于劣势。他还没想出反驳的话,就眼睁睁看着谢子夕面无表情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然后毫无感情地关上了门,连关门的声音都透着拒绝。
      岑林把药瓶放下,收拾好沙发,走到餐桌边拉开了白色的塑料袋,是一碗热乎的馄饨,还冒着热气。
      他又打开厨房的冰箱看了看,果然是一点存粮都没有,咖啡和橙子倒是应有尽有。
      “这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啊……”岑林无奈吐槽。既然他要在这里借住几天,总不能老是点外卖,而且他敢肯定谢子夕不喜欢在家里看见太多的外卖包装盒,谢子夕都不收房租了,那他至少要当个生活习惯良好的伪租户。
      木耳作为一只猫,虽然在实质上被铲屎官百般呵护,但确实没法跟人类感同身受,只是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的香味,一边喵喵叫着,一边围着餐桌打转,要不是弹跳力不足以让它跳上桌面,岑林估计塑料袋里面的馄饨应该不剩多少了。
      岑林上班没有踩点的习惯,他是跟着同样喜欢早到的文璐萱进的鑫华。
      文璐萱就是和他对接的编辑,是个长发飘飘、样貌清秀、身段纤长的文艺女青年,比岑林还大了两岁,举手投足间有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
      画稿已经差不多完成,今天下午岑林就发给文璐萱过目了。
      文璐萱看了看他的排版,伸手指着右侧的插图:“整体布局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这里的比例可以缩小一点,不然整个界面留白不够,会显得很局促。”
      “哦,好。”岑林按照她说的调整了比例,果然好了一点。
      “对了,最近我们杂志社跟一个插画师有合作,想刊登他的作品,提高知名度,明天会来我们这里。”文璐萱说。
      岑林并不很在意这个插画师,他见过的有才的插画师太多了:“嗯,知道了。”
      文璐萱看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就知道必须把话说敞亮了:“我听老段说,明天你得一起去见这个插画师,他说这方面你也很专业。”
      岑林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老段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去问他啊,我就是听说的。”
      岑林很想翻白眼,道听途说的事儿说得跟真的似的。
      上班时间无可奈何的当然不止岑林一个,谢子夕不吃早餐的后果就是到了事务所就被深知她尿性的宋连逮住了。
      宋连满脸严肃地指着桌上的一碗粥,尽量让脸色更黑一点,以便震慑住态度不端正的某人:“赶紧吃了。”
      谢子夕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快别浪费我时间了,这案子要紧着呢,出了问题我要背锅的。”
      她又指了指拎着车钥匙等在一边的付佳佳:“再说了,佳佳还在等着呢。”
      付佳佳:“其实……也没有那么急,我昨天跟对方约的十点,你现在吃点东西还来得及。”
      “十点?”谢子夕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付佳佳,“怎么约这么晚?”
      “昨天我们不是去了趟案发现场吗,我觉得有些东西还没跟你讨论清楚,而且关于那个邮件,有好多信息还是模糊的,得再查一遍。”
      案发现场就是许如兰家,位于市郊的老小区,不过比谢子夕家要大一点,毕竟有四个人住。
      关键的物证早就被警方带走了,她们看到的也是警方那边发过来的证物照片,以及当时现场的照片。谢子夕对比了一下,除了少了证物,基本没有大的改变。
      屋内有打斗的痕迹,茶几都被踢到了角落,而杜星、杜云、杜旭坤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创伤。据杜云说,当时杜旭坤和杜星发生了争执,似乎是因为杜旭坤发现了杜星早恋的事情,二人大打出手,她去劝架。后来杜旭坤推到了杜星,杜星撞到了放花瓶的柜子,花瓶掉了下来,砸死了杜星。
      许如兰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杜星被砸,顿时失去了理智,当场勒死了杜旭坤。
      至于那个邮件,收件人是杜星,里面是两条情侣手链,分别挂了一个鹿头,鹿头背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杜星,一个是孙茹雪,今天付佳佳约的就是孙茹雪。
      整个案子的故事链很完整,可谢子夕当时听到后却问出了许多匪夷所思的问题。
      比如,按照杜云说的,许如兰勒死杜旭坤之前,杜旭坤应该还有行动能力,身材纤弱的许如兰是怎么勒死杜旭坤的呢?
      “那就是说,她还有帮手。”付佳佳下结论道,“而且照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个帮手很有可能是杜云。”
      谢子夕:“这么明显的事警方肯定考虑过了,但他们最后排除了杜云的嫌疑,依据是没有犯罪动机,而且她还有不在场证明。”
      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杜旭坤的死亡时间在13日下午五点五十到七点之间,但由于尸体被泡在热水中有一段时间了,死亡时间也不能说很准确。而杜云在五点四十二的时候冲进了楼下的小卖部,当时也有不少街坊看见杜云进了小卖部,不到一分钟,老板娘就跟着杜云跑了出来,直奔杜云家。
      杜云和杜星都是在这个老小区里长大的,也经常到老板娘的小卖部买东西吃,老板娘就跟这户人家混熟了,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结果去了一看,发现杜家的房门紧闭,里面不时传出东西砸地的声音和许如兰抽泣的哀求声,以及杜旭坤压着嗓子的低吼。
      老板娘猜测这是两口子闹矛盾了,赶紧拉住杜云:“闺女,你先别回家,上我们家小卖部待会,李爷爷这会也在那呢。这里让我们大人看着就行了,啊。”
      杜云哭着点了点头,乖乖下楼去了。
      老板娘和旁边两家的女主人在门外喊了半天,里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打得越来越激烈。
      谢子夕和付佳佳去案发现场的时候也一起探访了这位老板娘,老板娘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心悸得不停搓手:“后来我们听见里边突然就安静些了,后来干脆没声了。他们家的门往里锁死了,我们根本破不开,就想着报警吧。警察来了以后开门一看……男的躺在浴缸里,女的手里握着一条领带,紧紧缠在男人脖子上,那男的眼睛像要跳出来了,脸也是紫的……哎哟那个吓人哦。姑娘你们也别打听这些事了,又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姑娘一个冷着脸不为所动,一个挂着和煦的笑脸油盐不进,老板娘知道这话说出来屁用不起,干脆放弃劝说,转而煽情起来:“唉,这两口子,平时看着挺好的,男人在外面对女人一直都是爱护有加,女人话是少了点,人还是很好的,爱护孩子,对我们这些邻里都很礼貌的。你是没看见那天女人的样子哦,衣袖一撩,那手肘上全都是伤啦,青青紫紫的,看着都怕人。真是想不通那男的怎么会突然下这么重的手……”
      “那在此之前他们家还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么?”
      “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老杜常跟着上司出去应酬,久而久之肝就不好,上个月酒精中毒进了医院,差一点吃了老朋友一直吃的降压药惹出大麻烦。”
      “这是怎么回事?”
      “他那个老朋友跟他深交有些年头了,常去他家吃饭,一直有高血压。怪就怪在那天他朋友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根本没带降压药啊,谁知道他上哪弄到的……”
      老板娘还在絮絮叨叨,付佳佳却突然感觉到身边的谢子夕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像野猫发现了藏在隐蔽处的食物,眼里冒着亮得吓人的光。
      这只猫朝着铁桶一样密不透风的证据链不慎露出的缝隙慢慢伸出了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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