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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春江 ...


  •   正在修缮的杏花酒楼中,阴绮和东衡同坐而饭。玄鸟乌衣端来杏花玉米粥,讨好道:“阿衡啊,尝尝~好香的~~”又热情招呼,“阴将军也尝尝。”
      阴绮:“......”
      东衡面色阴沉地拿起勺子。玄鸟乌衣尽力捞点尊严,笑道:“阴将军,给你介绍下,这是朕的太傅。”
      阴绮豁然开朗:“哦哦。那臣明白了。”
      东衡横他一眼,正待教训他,忽然见他神色一变,自转身出门去。东衡连忙起身,跟出去,只见他在星夜中扶阑,嗯了两声,低声说了句“好”。而后叹息一声,回身看向担忧的东衡道:“我得去秋骊山。”
      “怎么刚回来几天又要回去?”东衡忍不住低声道,“是挼蓝春秋大朝会么?”
      “不是。”玄鸟乌衣轻声道,“是关于修建快栈的事。我还要去清棠,顺便接上儁奕一同前去,少不得也要带上兰琻。”
      东衡叹了口气。看看他,意思是要不要跟他一起。
      玄鸟乌衣笑了,故意逗道:“阿衡,我想把你交给阴绮,让他带回枇杷山。如果在我不在的时候,英王他们好好对你,我便相信他们的忠心,好不好?”
      东衡懒得理他,直接道:“随便你。我便是作饵,也没人能伤我性命。”
      玄鸟乌衣忍俊不禁,笑道:“好阿衡,你还是跟我一同去秋骊山吧。一来是迟早要见一见帝放,二来么...”凑在他耳边悄声笑说道:“还没到年底收税赋的时候,杏花楼我赔不起。让阴绮替我们赔款吧。”
      东衡气笑:“你有点出息罢!”
      阴将军浑然不觉自己要当冤大头,还在好心地等他们回来吃晚饭。而后门便推开了,玄鸟乌衣满面春风地含笑回来:“阴将军,我和衡太傅还有要事,你身体还未康复,还是在杏花酒楼休养几天吧。”
      阴绮不禁笑,起身拜谢道:“臣谢陛下关怀。”
      玄鸟乌衣也挺舍不得这么欺负自己的爱臣的,于是想了想,再含笑提点一句:“我今日在杏花酒楼,同绮卿说的话,阴将军要尽早写信同英王说一说。知道么?”
      阴绮眨眨眼眸,不明所以。
      玄鸟乌衣微微一笑:“照做便是,朕还能害绮卿不成。”
      阴绮便就应了。待玄鸟乌衣带东衡离开,便在灯火绮窗边的杏花下,将今天梨花埠的事情一一写信相告。

      千里之外,枇杷山下正值细雨,金黄熟美的枇杷在灯下,愈添温丰。英王一边吃枇杷,一边展信而看。他年年此时以枇杷为食,并非是因为喜爱,实是因为不吃便不能活。
      自从夐国亡于虚无,他的遗骸也不能幸免,残魂只得离开故土。所幸及时在大荒中寻得一躯枯骨,勉强附身于上。最初与身体磨合的时光,是靠吃山中野枇杷存活下来的。好在曾为有天氏的天官,懂得怎么吸纳果实里的正气,如此日久年长,身体才与活人无异。
      这副躯体也因此而与枇杷密不可分,甚至只能以枇杷的正气而浸润。无法,每年只得在成熟季节大量食用,以维持力量和身体正常运转。
      至于阴绮这个傻小子,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朱锴也懒得告诉他,省得这孩子大惊小怪,再生事端。现在对玄帝的想法,朱锴推断一番,应该是因为对【玄寂】战后反思,开始重视边关布防。而阴绮,玄帝多半是想调用,顺便借此机会来削弱枇杷山的力量。
      朱锴倒觉得无妨。让傻小子见见玄帝也好,于是便送去梨花山,看看情况。
      不出所料,傻小子的信里,一五一十地说起玄帝的分化之策、最后的宽容之举,与朱锴的猜想都大差不差。
      但英王没有想到,阴绮还提到玄帝今后为枇杷山扩疆的措施,还有要跟王上亲自商量的一二三事。朱锴正在思索,看到阴绮最后说:[臣..不幸在梨花山误服泻药...]
      英王:??
      [难以行路...此药甚猛。]
      英王:......做什么...
      [陛下让臣在杏花酒楼休养。他已带前禹杏太守、现太傅离去,似有要事。]
      英王:......?
      英王觉得不大对劲。于是执笔写回信:[是否,玄帝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想了想,觉得傻小子怕也理解不了,于是划掉重写道:[他今下午跟你谈完,干什么了?]
      阴绮回写:[陛下和衡太傅打了一架。把杏花楼毁了。]
      英王:“......”
      英王也没多话,直接转账汇款。
      傻小子还愣呢:[王上,您给我这么多工资做什么?臣没想辞...]
      英王写道:[写‘工资’是好对账。钱是给你最后给杏花酒楼结账用的。]
      阴绮:[哎..?]
      英王不再管他。只能说不管是在夐国那会,还是在枇杷山这会,都将这倒霉孩子养得太纯良,谁给点好处就当谁是好人,一点都不防备。偶尔吃点教训也好。三观崩塌了再重建吧。

      这厢连夜逃单的两人已经乘上梨花渡开往清棠的航船。
      刷的还是桐花邑的倒霉蛋的账单。
      东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推开豪华的舱门,进去宽衣。玄鸟乌衣感慨道:“阿衡,自从跟我混,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东衡半躺在沙发上,闭眼而笑:“谁让主子没出息呢。”
      玄鸟不禁地笑。也在沙发上坐下,取了蔷薇的花纸,传信给姬薇臣。请他转告儁奕,六天后在清棠西北的白鹿渡口等待,而后一并前往秋骊山的帝放行宫。还特意写道,请带家眷。
      不一时,侍者来送夜宵。玄鸟乌衣便去端来,锁门笑道:“这船好像是南宫家的。”
      东衡嗯了一声,瞌睡道:“是南宫万的船厂所造。听闻他喜好造这样的大船,在各方国之间远行...”
      玄鸟乌衣不禁道:“这么累?吃完赶紧睡吧。”又觉得心下不宁,握住东衡的腕子按脉:“只是困...”顿了顿,唤道:“阿衡?”
      “嗯。”东衡笑笑,强打精神笑道:“还不是守你睡觉,我这几天都没睡么。”
      玄鸟乌衣执起他的腕子,神色凝重道:“这段时间我不在洒蓝春秋,你干什么了?你不告诉我,我去问小银杏——这孩子是真要挨打了!”
      东衡:“......”
      东衡要抽回腕子,却拽不动,只得冷道:“我自己的春秋寿数,我还做不得主了?”
      玄鸟乌衣气得想死。撂开手道:“现下离梨花山还不远,你赶紧给我回去!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X——东衡!!”
      东衡逼视被揍翻的玄鸟乌衣,嘲讽道:“怎么,你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好不容易有从龙之功,你敢让我血本无——!”
      玄鸟乌衣直接翻身了,提了这条又弱又爱惹事的银龙扔在沙发上,咬牙切齿道:“我非平了桐柏城不可!是简清扬主动联系你的?”
      “不,我找他的。”东衡也烦躁皱眉道,“你想想当时什么情况!你三言两语搪塞我,而后自己去见什么‘新帝帝放’!我能放心么?!万一是他宰了帝無呢,会不会一块要了你的小命?!我求个心安还有错了?!”
      “你要打小银杏,也好。我也正好出出气,这孩子死活不放我出洒蓝去。我也快烦死了。”
      玄鸟乌衣气到扶额:“那简清扬——”
      东衡笑道:“人家比你有本事多了,只需要我传信的时候,说一个‘好’即可。”
      玄鸟乌衣给他鼓掌:“太聪明了,太有本事了,太厉害了,啊?!”
      东衡:“......”
      玄鸟乌衣笑道:“衡太傅这么为朕牺牲,朕很感动。我看太祝你也做了罢!以后有什么大荒血祭,你直接放血算了!”
      东衡说:“那不行。我是鲁朴氏,血的恐吓效果太大。”
      “我没空跟你胡扯!”玄鸟乌衣怒道,“东衡,我不跟你开玩笑。你跟我什么关系,我用得着你这么做?!你除了平白无故给我惹是生非之外,你还有什么用处!?”
      东衡眸色幽深地看着他。
      玄鸟乌衣蹙紧眉头,半响,就地坐下身,捂住脸。
      东衡默然,走来拥住他:“好了,袨袀。没事了。我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了。”
      “去休息吧。”玄鸟乌衣轻声说。“阿衡,你去休息吧。”
      “这件事与桐柏城和简清扬都无关。”东衡道。
      “我知道。”
      东衡笑道:“知道吗,袨袀。你真的能成为云华的帝王。虽然简清扬不能说出具体的年数,但是你能。我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我觉得这半度春秋花费得很值得,你不要这样。”
      玄鸟乌衣哀凄地看定他。
      “好了。”东衡笑而揽住他的颈子,按着他与自己额头相抵,“好孩子,不管是舒蝶祈,郦夫人、薄甘棠,还是王寿延龄、逝去的帝無,或是而今的帝放、终焉和我,都希望你能给我们带来一个更好的云华。”
      “袨袀,你要知道。为了这一条道路,我们都觉得,做什么都值得。”
      长久的沉默后,玄鸟乌衣离开了东衡的手。起身直言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你做得再多,我还是觉得没有意义。”
      东衡仰头看他。
      他的神情在华灯下看不甚清。最后自怀中取出一颗明珠,丢给东衡:“这是帝無还在时,我为了阻止他的身体自蚀,用我自己的半度春秋炼制的正气珠。”
      东衡怒视他。
      玄鸟乌衣平静道:“本来想等你睡着了,再暗中给你服下。但现在——吃了它。就现在。我看着你吃。”
      “——如果你还想留在我身边。”
      东衡:“......”
      玄鸟乌衣的声音冷净的出奇:“东衡,是我以往也太纵着你了。你现在该明白,我是帝,你是臣,帝与臣之间,帝王的命令不可违背。”
      东衡捏住那枚明珠。喀嚓一声轻响,明珠碎了。
      玄鸟乌衣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从容俯身,捞住破碎的珠粉,再次凝珠。而后捏住挣扎的东衡的脸,强硬地摁进唇齿去,捂紧他的口鼻,逼他在眩晕中吞下。
      东衡神情扭曲。
      玄鸟乌衣静静道:“现在没有别人,所以还是我亲自动手。今后,就是我让别人对你动手了,知道么?”
      他不是在开玩笑。东衡心道。
      “从今天开始,我们永远是帝臣,再不是兄弟。”
      而后便从恍惚的东衡身边走过,在这狭窄的船舱内再待一秒,他都觉得也要自我吞噬而死了。

      江名春江。
      航船上仲春的夜风温滑如绸缎,扫过手背时,让人觉得很舒服。江边的城池中,亭台楼阁闪烁着美丽的灯火,倒映在一江春水上。
      但都不及远方的清棠山坳的天子阙中,露出的一角繁丽的皎洁灯火。那是清棠的云川泉都所在,自古以来的帝都之所。
      从未能去过清棠山以东的盛稷人口耳相传,如果眯起眼睛,可以看到那处皎洁灯火中,隐约有二十四颗明月和清透美丽的花枝。
      玄鸟乌衣只是抱臂靠在船舷上看。什么也不想。
      直到东衡再次出现。默然无声地为他披上衣裳。他皱眉道:“去睡。”
      东衡弱弱道:“我想看看春江的灯火。能吗?”
      服软了就好。玄鸟乌衣叹了口气,道:“好。”东衡也识趣,自己在一旁美人靠上坐下,扒拉了玄鸟乌衣扔来的衣裳盖好,才轻声道:“夜深风寒,你也去披一件衣裳吧。我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擅自强加给你这些‘债’。”
      玄鸟乌衣没有言语。
      半晌,道:“南宫万是我父亲故交。他和南宫万,便是在这条春江上,和易赟相识的。”
      “那一年的盛稷大考,要求各氏族先在地方选拔。所以他不能直接去云川泉都。因为给母亲置办妆奁,他的积蓄也几乎亏空。只能再等下一届。所以还是回来船厂做工。”
      “但是他遇到了南宫万。”
      在造船的林场里,被砍伐的圆木堆积成垛,古老年轮的树墩上面,生长着明黄的桂花耳,一只小松鼠抱着松果蹲在在上面啃。
      南宫万哼着歌儿,提着酒葫芦走来,笑道:“老板——”
      王寿延龄从圆木另一边爬上来,露头笑道:“老板不在,我是经理。你可以先跟我说。”
      南宫万笑道:“帮我造一艘船,价钱——好说!”
      王寿延龄戴着白手套,一跃而下,落在他身边,笑着拍去手上的木茬,道:“我不宰你,放心好了。你要做多大的船?——你知道有天氏规定一年林场砍伐的原木是有定额的,我这今年最多还能造一个两层楼船。或者你去别的林场订需要原木来,我再给你加工,如何?”
      南宫万笑:“两层就够,就我和一个兄弟用。”
      王寿延龄笑:“五百两。正好我新婚,趁喜给你打八折,收你四百两。”
      南宫万笑道:“兄弟是爽快人。正好我也随个喜,还是五百吧。交个朋友,如何?”
      王寿延龄笑,跟他响亮一击掌:“四百五,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而后一声呼哨,小松鼠蹦蹦跳跳地到了他肩膀上,王寿延龄笑对松鼠:“阿松,你回去跟郦祩姐姐说一声,今中午我带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南宫万大哥回家吃饭,让她多做点好菜。大哥好什么酒?——再让郦姐姐开两坛杏花汾酒。来,这包瓜子儿给你,谢啦。”
      松鼠蹦蹦跳跳地叼着小包裹去了。
      南宫万笑看王寿延龄轻松地拖抱来巨大的原木,“嚯!好大的力气。延龄,你怎么不去盛稷大典?”
      王寿延龄笑道:“等做完这单,攒够钱,我就去庖牺氏莲勺参加大典。大哥,你也去?”
      南宫万笑着跟他一块搬:“正好么,咱们坐船一块去。不过我对盛稷大典没什么兴趣,我只想四处游览一番,看看盛稷的风景。”

      玄鸟乌衣顿了顿。东衡现在不太敢惹他,就拉拉他的袖角,温言道:“坐下来。站着不累么。”
      玄鸟乌衣叹了口气,依言坐下道:“母亲跟我说,那年船行在春江之上,两岸高山崖壁,翠树绿绿,花朵繁繁,十足的沁人心脾。”
      十八九岁的王寿延龄站在船头,拉着风帆,同掌舵的南宫万潇洒快活地乘风破浪,还故意呼喝着去冲急流玩,两人哈哈大笑。郦祩是好气又好笑。
      忽然从船后冲出一个竹筏,漂向中流。竹筏上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正执着竹竿划船。
      与王寿延龄掠过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都想:[他也是庖牺氏?]
      而后因这一分神,竹筏为急流打偏。青年随意一定竿,避让船行,落在了南宫万的船后。
      而后王寿延龄仰头喊:“南宫兄!方才那人也是庖牺氏。可否请你搭载他一程?”
      南宫万笑:“哦?延龄,你到底还想不想赢啊?让他消耗点体力不正好?”他这么说是有理由的。所谓盛稷大考的地方选拔,便是依照各氏族的分别竞选。
      王寿延龄笑道:“我看他眉目之间正气凛然,很想同他相交一番。”
      南宫万笑:“好吧好吧。”
      南宫万回身喊道:“那位壮士!在下南宫万,想载壮士一程!”
      易赟躬身行礼:“多谢,然在下身无分文,并无可付之资。还是辞谢这位大哥美意的好。”
      南宫万笑:“我南宫万岂是贪图钱财之辈!快请上吧!”
      易赟点头:“多谢南宫兄,日后易赟定为您补上一坛好酒作谢。”
      南宫万大笑:“这才合我的脾气!兄弟!来!!”
      而后易赟一撑竹竿,在江心的竹筏上起跳,横跃上山崖,横着身子一路踩过峭壁,迅疾追上船。快意明爽,真正是当世无双。
      王寿延龄惊叹:“好俊的功夫!”
      瞬息之间,易赟纵身飞跃,落在船上,半跪起身,抱拳道:“多谢。”
      南宫万笑:“不谢。我这位兄弟,颇有同易公子相交之意。”
      王寿延龄也恭敬抱拳:“在下玄鹿一族,王寿延龄。”
      易赟行礼:“在下夔族,易赟。”
      王寿延龄笑:“幸会。在莲勺,王寿延龄要与易兄一争高下了。”
      易赟随意:“易某输了也无妨。”看看王寿延龄,“若庖牺氏能得一明主,其他的事,我不在意。”
      王寿延龄笑:“是么。来,请坐。不知易兄如何看待此次盛稷大典中,各族选举首领之事?”
      易赟扶膝坐下道:“不瞒延龄兄,我志不在首领之位,但在司法之职,意欲掌管天下刑法,做天地间的铮铮脊梁。”
      王寿延龄笑:“原来如此。我却志在莲勺之君与庖牺氏首领一位。日后若成,易兄可愿帮我?我素来不在族中居住,对族中之事,不是很了解。”
      易赟斟酒:“若延龄兄保证,今后不以首领之位压制我,要我徇私枉法。可以。”又说:“其实不管是庖牺氏还是有天氏为君,我都无所谓。我只是需要一个平台而已。所以延龄兄,若你不就,不要怪我。”
      南宫万笑:“延龄,这小子是硬骨头啊。来,大哥敬你一杯。”
      易赟道谢,将酒一饮而尽。
      王寿延龄满是欣赏地笑说:“我正是看好阿赟这份浩然正气。”
      易赟微微一笑:“话虽如此,能否赢得莲勺方长之位,还要看延龄兄的了。”
      王寿延龄笑:“说的是。我刚才见你功夫极好,你是在白枣山所学?”
      易赟笑:“非也。庖牺一氏和白枣学宫都重文与礼,我这是和他族来白枣山学习的同伴切磋出来的。”
      王寿延龄笑:“你的朋友定然都是很好的,什么时候给我引荐一下吧。”
      易赟笑:“好啊。”
      如此结交到好友,王寿延龄自然是很开心。顾念自己的姑娘,便趁中午停船靠岸休息的空,抱了美丽的朱雀少女在船侧水崖上的花枝上坐下,享受喁喁私语的甜蜜时光。
      郦祩轻轻说:“你交到了好朋友,真好。”
      王寿延龄笑,温声道:“郦郦,不管我在外有多少好朋友,有你我才有家。”握了她的手,虔诚地吻一吻。“答应我,以后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要在我身边,好吗?”
      郦祩不禁地抿嘴笑,“好。那我们永远在一起。”竖起小指。
      王寿延龄也是不禁笑,跟她拉钩:“王寿延龄和郦祩,永远在一起。”
      郦祩又笑着敲打奴隶:“不许变心。”
      王寿延龄笑:“阿祩你这么好,我能对谁变心?我才不会变心,变心了我的阿祩就是别人的了。”
      郦祩笑,埋在他怀里:“以后...你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就不止是梧桐林了,会变得很大很大了。”
      王寿延龄抱着她,下颌在她头发上,眼神也有点茫然:“是啊...会有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人。郦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怎么办?”
      郦祩笑着捧住他的脸:“一呢,我相信你,你做的选择总是最好的。二呢,你看,不是还有南宫大哥和赟哥这些朋友吗?你和他们商量着来不就好了。”

      今晚的睡前故事就此打住。玄鸟乌衣漆漆地盯着裹紧衣裳的东衡:“听懂了吗?”
      东衡老实:“懂了。”
      玄鸟乌衣审问:“懂了什么?”
      东衡无端端想起了在白枣学宫文考的时光。那时有一种政务分析题,因为标准答案不固定,所以为了得高分,大家都会使用一种尽可能多条、多角度回答的方法,以防遗漏真正能切中夫子心意的正确答案。
      于是东衡清了清嗓子,笑而接过小玄鸟递来的热水,饮一口笑道:
      “这第一么,自然是该相信朋友。”
      玄鸟乌衣微微蹙眉。
      东衡立刻接上第二条:“第二,有事商量着来。”
      玄鸟乌衣冷笑:“你这属于抄袭我妈妈的台词。”
      东衡笑,温声道:“第三...我知道了,即便是再好的朋友、再爱的人,也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我们只能送他们远行。还不对么?”
      玄鸟乌衣怫然不悦:“你当这是考试?”
      东衡叹了口气,“你还说我麻烦,你比我更难哄。”
      玄鸟乌衣直觉头疼,直接放弃道:“阿衡,我讲这些往事,是想告诉你——”
      “我们只是因为彼此欣赏成为朋友,但是,我永远不想你为我牺牲什么。”
      “这并不是因为什么欠债与否,”玄鸟乌衣无奈道,“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的变化你能看到的。所以我早不会这么想了。”
      东衡静静地看着他。
      小玄鸟认认真真道:“阿衡,我今晚是对你生气。因为你让我很痛苦。”
      东衡:......
      玄鸟乌衣苦涩道:“我的人生里,所有我的至亲至爱都几乎先后远去。你不要再提前离开我了,我太疼了。”
      东衡攥紧了他的手,坚声道:“不会的。我会陪你到最后。”
      玄鸟乌衣叹息一声,眸子终于重新变得温柔:“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用尽一切办法,不让你们受到伤害。但是我做不到——那么至少,为了我,不要因为我而伤害自己。”
      “这跟直接剜我的心,有什么区别?”
      东衡默默然地低头。
      玄鸟乌衣苦笑道:“阿衡啊,你懂我方才的心情吗。你想象不到的...我十四岁时狩猎回来,亲眼看到帝無走进妈妈的寝殿,而我只能被祈哥阻拦在外...当时的刻骨铭心,真是永世难忘。”
      东衡几乎捏碎他的指骨。
      玄鸟乌衣有点无奈地看看自己可怜的鸟爪:“当然他没碰她,只是故意说了几句话刺激我。因为那段时间我正值青春期,比较叛逆贪玩,他便这么教训我。说如果我再不成器,他只能和妈妈生下新的孩子了。”
      东衡稍微放过鸟爪。
      玄鸟乌衣忍不住地笑,温声道:“可是阿衡...你让出自己的春秋寿数,却是真的啊。”
      东衡默道:“知道了。”
      玄鸟乌衣叹笑一声。而后便被提起耳朵,惊愕地看向突然反客为主的东衡。
      东衡眯起眸子,冷冷地看他:“现在跟太傅我解释解释吧,你给帝無用半度春秋炼制的明珠,又是怎么回事?!”
      小玄鸟目瞪狗呆——这情势,怎么就逆转了?!?!
      “阿衡啊...”
      “嗯?”
      玄鸟乌衣苦笑道:“你顺竿子爬的本事,还真是天下独一无二啊!啊!疼~疼疼疼真的好疼——”
      “我看你青春期还没过啊!我这就给你终结青春期!!”
      “东衡!!你啊啊啊——”
      “还帝!帝你个腿儿帝!臣就犯上作乱了又怎的?!”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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