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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扶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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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傅站在扶摇山头,西望故京。艳软夕阳如红卵,将将落于琼华正中的清棠山巅、崩出弥漫天下的血色红霞。
覆亡之刻,天下总有浩大盛仪。
上古清棠山古老厚重的金鼎鎏钟一一动响,震撼天地的沉重声音便雄浑传散往率土之滨,四面八方紧跟响起悠长的云板,逐次将这金瓯崩散、诸侯并起的消息,传到普天之下的每一个角落。
夜幕总会降临。杨端一次一次地这么告诉自己,琼华覆亡或迟或晚,是命途注定,并非人力之可为。然而,然而...
这就是亡国了么...?
他不想相信,此时此刻,此地此方,他真在为琼华送葬。
云板响去遥远,同夕阳的余晖一同缓缓消失在视野的尽处,理智冷静如他,此时也只想快步上前、伸手留住——
“师父!”
“师父——!!”
清脆焦急的童音和紧紧抱住他的小手,用力把他拉回了清醒的边缘。
可他真不想在此时看到这张同泉淓一模一样的小脸。
冻仑钻进他怀里哭:“师父!你别想不开啊!”
杨端默默低头,抱紧了怀里温暖的孩童,想起他才八岁,自然是不懂大人沉重的责任和痛苦的,可是杨端还是想对这张面孔说:“对不起啊...”
“哎?”冻仑茫然地抬头,浑然无知:“如果您是在为我昨天早上偷糖吃打我而道歉的话,我早就原谅师父了啊!”
杨端再次感到无力涌遍全身——这么一个傻小孩,如何能以后担起一统琼华的使命。养了冻仑八年,他第一次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冻仑并非澐君泉淓。
杨端没说什么,对此已然认命。缓了良久,方能微弱问道:“...姬薇臣,来了么?”
“来了来了,”冻仑忙擦擦眼泪,一骨碌爬起身,要拉了杨端的手起来:“在门前跪着等师父呢!”
又悄悄附在耳边告诉他秘密:“师父要是不想见他,我带师父从后院的柿子树上爬进家里去好了。”很恶毒地补充道,“正好今晚下雨,能让姬薇臣淋成落汤‘鸡’!”
杨太傅:“......”
杨太傅现下没心情教训他,所以只给他一个蔑视且威严的眼神。冻仑识趣地闭紧嘴巴,乖乖牵着他的手回家。
一盏明月灯笼,在他的小手里端稳地提着,是这不知何时能尽的长夜里,唯一的光明。在他身前半步,一步一步地引路向远方。
是唯一的慰藉。
东衡送尚在襁褓中的冻仑来给他时,说想让冻仑陪伴在您身边,做您的安慰。
有天氏的大司命自然手艺绝好,虽然幼弱,但是婴孩的眉梢眼角、含笑的唇花、朗动的神采,都已隐约相像到了十分。
只可惜长大后证明,金玉其外,芯子乃是草包。
对这件事,杨端郁闷了两三天,但是看冻仑在院子里快快乐乐玩竹蜻蜓的模样,又觉得,这样也很好。真正的他从没快乐过,这个孩子却仿佛让杨端看到了澐君泉淓的另一种人生。
——譬如现在,若是泉淓,想来已从扶摇山一跃而下、殉国而亡。但这傻小孩,照旧在掰着手指,跟他絮叨家里还有什么食材、今晚能做什么好吃的,好给好久不见的师哥、表师哥们上鲜美山珍、洗尘接风。
“表师哥”是冻仑自己的发明。自从泉淓不知所踪,他的徒弟们就由至交杨端代为照管,因此冻仑很聪明地表示:“那就是表亲嘛!”从此见面就亲亲热热叫“表师哥”——除了姬薇臣。
杨太傅和泉淓实则关系一般,没怎么见过泉淓教徒弟,不知泉先生当年是怎么给姬薇臣留下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连四岁孩童都不放过。甫一见面,就玩笑间把冻仑打了两下屁股,冻仑鬼哭狼嚎,从此仇根深种。
此刻,杨太傅叹了口气,按住跃跃欲试、想要秀身手爬柿子树的冻仑:“为师先来。”
冻仑惊愕地看到,他一向以高雅仪范著称的师父,翻墙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半瞬,已然在墙头对他伸手,淡淡道:“来。”
冻仑一边伸小手,一边小心翼翼:“师父...你当年,”不怕死地抬下颌,示意老干虬龙一般的柿子树,“不是特意栽这的吧?”
杨太傅扔了傻徒弟进院子:“是。”鹘然落下,轻盈起身,接续道,“为了躲...那个和你很像的人。”淡淡笑讲,“他那些年,经常来仪栗山房求我做事,我本就来山房读书求静,又年轻气盛,实在烦他,便开了这道后路。”
冻仑撇撇嘴,哦了一声。他不爱听自己的来历和初版,感觉好像自个本身没有活在世上的资格,只是因为师父对澐君的怀念才有幸生于世,更重要的是...也没有人真正在意他。
他素来心大,这点不快在闻到朝思暮想的饭菜香味时便抛之脑后,快乐地喊着师哥往厨房里跑去。不一时便响起蓝梅的沉朗笑声,俯身接住了他这缺心眼的小师弟。
这便是杨太傅经常无望的重要因素。他门下弟子有三,小徒弟是个傻瓜不提也罢,前两个竟也都不堪大任。本想在琼华彻底崩裂之前培养出一个有为世君,结果一个两个三个皆不成器。
进屋,东衡已摆好酒箸。端重侍立,行礼道:“师父。”刚毅重美,宛然国器。
...东衡倒也不是不成器。杨太傅叹了口气,无奈而沉重地拍拍爱徒的肩膀。只是太晚了。起步太晚,现在东衡只是禹杏太守,官位远非有天氏大天官,难扶大厦于倾也。
“师父,”东衡安慰道,“此事需徐徐图之,琼华必能再全。”字字金石,不容置疑。
杨端难得笑笑。
听得敲门声,杨端温声问道:“客房都收拾妥了?”
“已备好。”东衡惜字如金。
杨端心情轻松不少,自木兰窗中看蓝梅端着饭菜、赶了冻仑去开门。凤烺丹凰、银齿丰年、真寂鱼贯而入,低声问了蓝梅状况,而后提了礼盒等进屋拜会。
杨端淡然抬手:“坐。”
蓝梅静静上完菜,杨端古井无波道:“叫姬薇臣进来。”
蓝梅应声而去,不废一字。
冻仑挤挤挨挨地在凤烺丹凰身边坐下,被凤皇含笑抚摸了下头,温温暖暖的。
一时之间,一室寂静。唯有通明灯火,映满一室。
杨端不禁感伤,难过地想,这一屋子的芝兰玉树、国祚之材,如何竟令国土到得如斯地步?
当真是,时也,命也?
山夜清凉,明星四五,如水静谧。
姬薇臣垂首跪着,蓝梅抱臂在门后,看不清姬薇臣的神情。两人相交已久,纵便这师弟闯下弥天大祸,亲情总是在的。蓝梅看他落魄,也是凄恻,推门道:“阿薇,起身罢,师父让你进来吃晚饭。”
姬薇臣笑了一笑,脸色苍白憔悴,全然不见昔日俊俏风流、嘴角噙花的模样,一身粉色衣袍也为雨泥尘水污秽,倒真是亡国之君的败犬形容了。
蓝梅说实话...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也是杨太傅失望的原因,蓝梅资质绝佳,但心思从不在正路上。纵然以往离世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有天氏大天官只有一步之遥,他也能从容退身,自去大荒开疆辟土。所以他对杨、泉二人执着半生的一统大业,并无执念。
对姬薇臣昨日桃川大典上的所作所为,蓝梅觉得:“你肯定自有想法。”
姬薇臣惨淡笑笑:“艰难万分。”
蓝梅沉然而笑:“不妨。”
姬薇臣不禁侧头看他大师哥,蓝梅向来深沉莫测、渊怀博远,既然蓝梅支持,自己心中也是沉定。
一时入得室来,姬薇臣倒头便拜,杨太傅未停箸,缓缓道:“琼华昭告天下的金鼎云板,响了不过六回。”
众人皆是无法言语。
“一回...是隐帝徵即位...”
“一回...是他...溺死于空桑山净空潭...”
杨太傅的声音,如是缥缈悲伤的葬送挽歌,“下一回...你们都知道的,是帝正代之称帝...再下一回呢...”
他闭上眼睛:“...是帝正召选天下贤才的盛稷大考...那真是,”举杯遥遥敬那些远去的年岁,“琼华最好的时候。”
他并未喝几杯,却已然醉了,沉醉在昔年繁华的盛世梦里,梦呓道:“再一回...便是...帝正遇刺...那一回,却是叫天下百姓,都逃难避祸以求自保...”
“我原本以为,盛极必衰,长安三十五年便是最凄惨不过了...自那之后,总该渐渐好了罢...”
“怎么而今,还有更坏的事?!”他抛却自持、厉声质问道,“阿薇!你师父、我,”指向在座众人,“你的弟兄们!你对得起谁!?”
姬薇臣不言语,重重磕头下去,怦然一声。
冻仑一个哆嗦,被凤烺丹凰揽紧在怀中,偷偷看去,姬薇臣额上血流如注。
“阿薇,昨日桃川会盟,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寂皱眉问道,“你不许我们去,为的定然不是儿戏。你难道为谁胁迫?”
姬薇臣沉静答:“没有。”
银齿丰年俊眼一抬,掠他面容,没说什么。但不快之意,已然溢于言表。
凤烺丹凰素来不屑于他,此时全当并无此人,只一心安抚哄慰冻仑,让他多吃些饭菜、好长身体。
东衡取了清水帕子来,半跪下身,要给他擦拭血水。他却又磕头下去,似要坐实他弃国之名。东衡实在窝火,愤而扔帕于水,再不愿理。
姬薇臣叩首三次,缺血头昏,竭力扶着膝盖起身,却觉肩上一重,扑通跪地。
蓝梅道:“跪着。”
此言一出,泉淓门下却又都不满了,齐齐回头盯着他。蓝梅不禁一笑,真若蓝田美玉生花,说不尽得俊华沉然,骨里透出沉稳与自信。
他笑说:“薇臣,看看你的兄弟,有什么打算,倒也不必一个人担着。”
此言一出,姬薇臣面上竟生赧然。众人俱是惊讶,却也旋即明了、旋而释然。等他良久,他却依然作哑,凤烺丹凰实在不耐、掷杯向之:“有话快说!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
银齿丰年抬手一捞,捏住酒盏:“凤凰,他若晕了,还说什么。”
凤烺丹凰只得偃旗息鼓。
杨端叹气:“昔年...你师在时,常对我道,你们四个,他最看重你,认为唯有你,能担起琼华重任。所以他去后,我...扶你登世君位。他临走前还道,阿薇啊,柔则柔矣,韧劲非常,看似一丝牵万钧,实则铁线一条,无论如何苦痛,是斩不断的,让我尽管放心。”
姬薇臣泪珠潸潸而下。
“方才,是我负气了,你莫怪罪...”
“怎会——”姬薇臣忙道。
杨太傅却摆手打断,看定他道:“于公,你仍是这天下世君,虽允诸侯立国,倒也没废了自个。”冻仑听得想笑,被蓝梅一口桃花酥堵住了嘴。
“于私,我到底是你亲堂伯。”冻仑目瞪口呆,几乎噎死,凤烺丹凰连忙灌他水。
“所以,我是该相信你,有什么打算,你便说罢。”杨太傅尽量宽松气氛,“我想凭我们几个人,无论出什么事,力挽狂澜也并非不可能罢。你说呢?”
姬薇臣困难地笑了。
蓝梅迅速捂住他的额头,笑道:“再感激,也不能再磕头了。方才没听丰年说,若是昏了,还说什么?梦话?”
众人终是没忍住一笑,顿时轻松不少。
姬薇臣叹笑一声,难忍激动,还是极为郑重地一拜,坚声道:“诸位,先请受姬仁一拜。”
东衡起身,自静静为他处理伤口。
姬薇臣笑,正视杨端,开口道:“不破不立。”
“......”杨太傅正身道,“你且说来。”
姬薇臣缓道:“姬仁认为,自帝徵至姬某,乃是一脉。因二帝为兄帝,后阴阳二君为帝正后嗣,而师父和霕君,又是帝正养子。但,此一脉,已失天下民心。”
众人无言以对。
先是帝徵无为,诸侯方国因而无数。后是帝正虽为贤君,却为妖魔所惑,不得善终。而后是阴君帝峻隶之祸,白骨无数...其后霕、澐二君,安澜无果不说,还不知所踪。
且不说,天下百姓如何物议,诸侯愤而自立、想要自保,其实,也是对此一帝脉失去信心的情理中事。
“昨天,在桃川会盟时...”姬薇臣终于提到这断绝琼华帝脉、史官必定浓墨重彩的历史要事,众人皆是正襟危听。
姬薇臣平平道,“如我所料,诸侯对世君们,十分不满、毫无信任。最终首起要离开世君管辖的,是雩都伯、北正秦皂,他素来性情激烈、仗义直言,去年秋天,他最后一回听从师父的诏令平定朔方妖魔,家将全部战死,迄今秦家夫人还在为阵亡将士们一一刻碑,据说十年都刻不完。”
没有一个人能说什么。
如此沉痛之下,澐君泉淓了无消息,任是谁都会崩溃。
而其余诸侯,哪个不是曾拼死为帝正一脉效力、将士阵亡无数,而琼华的历任主人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哪一个不是让他们开始满是希望、最终心如死灰?
“我不能要求他们什么,我没资格,我们都没有资格。”姬薇臣低低道,“他们一个个地控诉,说到动心处、泪流满面。那不是反叛,太傅,那不是,那是他们没有活路了,我们带给他们的只有痛苦和抹不去的伤痕,他们是被我们逼到没有活路了。所以我说,散了吧,遂你们的意,都散了罢。”
“此事在桃川会盟前,我早有预料,也不是没有想到,我招架不住。”
“我早知道的,如果身为君王,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便是不配。”
“我不能,普天之下,有谁能吗?”
姬薇臣抬眸看向众人,一一看过杨端、凤皇、丰年、真寂、蓝梅、东衡,还有冻仑。
一室静默,各自愧叹。
姬薇臣难掩哽咽,咬牙道:“我需要一个,真正能担当琼华的世君。”
“仁,”他铿锵有力道,“倾尽一切,辅他成帝。”
“诸位,”他还是叩首下去,“仁若不言,诸位便与此无关。仁既和盘托出,还请,诸位,倾国襄助。”
血迹斑斑,枯槁于地。
半刻,却是凤烺丹凰先淡淡开口:“我早知你是懦夫,懦弱至此,也不为怪。你确实不配,我也无德,琼华无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诸侯之争,难知何时又起。此事,我不是为你。”
如此,便是答应了。
姬薇臣不禁面露喜色,期待地看向余下众人。
银齿丰年平静说:“你知我在乎什么,若是将来的世君,过得了我这一关,我便助他。”
姬薇臣喜不自胜。
真寂淡淡道:“自小我们便在一处玩,于情于理,我帮你便是。”
姬薇臣不禁笑。
至于蓝梅,蓝梅笑:“选中了,带来我看。”
东衡呢?东衡嘴角微扬:“然。”
姬薇臣强捺喜颜,看向杨太傅。杨太傅垂眸:“既如此,你的弟兄们,是否也该立国?若是如此,你这世君,便是真废了。”
姬薇臣笑:“太傅不必担心,仁的死讯一天不惊动清棠山的金鼎云板,琼华便一天有‘薇君’在世。我不首肯,便没有一个诸侯能自僭为世君,而新的帝王,最终只能由我禅让而登基称帝。”
“如此便好。”杨太傅长叹一声,温声问道,“那你必成诸侯欲诛之鹿,汝当如何自保?”
姬薇臣苦笑:“隐姓埋名,云游四方,”眸子却是清亮悦动,“正好,去寻觅良君,开创盛世良辰。”
“好!我答应!”杨端尚未开口,冻仑已然豪情拍案。
“对哦,还忘了你了,”姬薇臣再次露出了冻仑噩梦中的笑颜,“薇师哥刚才还在想,为了不泄密,如果你不答应,就把你杀掉呢~”
冻仑:“......”
时隔三年,冻仑再次吓得呜哇大哭,扑进了凤烺丹凰怀里,引得众人一阵无奈苦笑。这等生死攸关之事,实在不该让一个孩子知道。
杨端安排道:“蓝梅回大荒前,去枣谷取阳君的忘忧枣酒来,喂你师弟喝了,忘掉今晚的事。”
“我不要!”
“杀了你哦。”姬薇臣继续轻声细语地恐吓他。
冻仑顽强地顶住,嘴唇煞白:“我、我、我——我能帮到你啊!我也会长大的,我也能立国啊!你你你你还怕帮你的人多啊!?”
姬薇臣没说什么,杨端已然明了:“我护养他长大。不管能不能成,储君人选多几个,总是有备无患。”
那么,这就是第一颗种子了。
众人轻轻叹了口气。
蓝梅同情地捏了下冻仑沾满泪花的脸蛋,“还这么小...”就要开始接受师父严格教育的摧残。自己家里那个,比这大多了,还是个娇气包呢。
东衡道:“要歃血么?”
真寂道:“歃也不必,但可以给未来的世君,准备一份礼物。”抽出腰封上的匕首,在腕间一划,晶莹的血珠蕴满月华色的正气,落在姬薇臣手心中。
真寂微微一笑:“若终能得遇,代我向世君问好。若是不够,尽可来取。”
众人俱是一笑。纷纷效仿。不一时,月华色珠已然盈满一袋。姬薇臣妥帖收好,便要下山去。
杨端阻道:“倒也不急一时半刻,你先在此好好休养。无论遇到多少好孩子,都尽可送我这来、或者送你兄弟们那儿去教养,未必成君,也可为良臣贤将。”
姬薇臣点头应:“好,谢谢太傅。”
杨端叹气:“太傅...若有朝一日见得泉淓,我定要他好看。自己躲懒,倒要我替他收拾这烂摊子。”
凤烺丹凰不禁笑,为其夹菜道:“听闻这‘扶摇’山名,还是昔年师父赠刻于您的?”
杨端无奈:“‘扶摇’之意,便是扶倾危于摇坠。你们师父是有多怕我忘掉,连我求静的山房都要赐名,来时时提醒。”
凤烺丹凰笑:“因为您是他,唯一可以相托千秋的人。”
杨端沉默了。众人都是笑。
杨端叹了口气,提筷温声道:“都吃饭罢。”
长安四十二年冬月十八,薇君立。立百日,行春祀礼,会盟桃川,诸侯皆请立国,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