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变 ...
-
“广陵的修为又是精进许多，”
风寒玉点了点头，手中的祭杖点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虽然已是年近而立，风寒玉的容貌却依旧如同少女般美貌，岁月在她的面上，似乎只是增添了些许沉静稳重的气势，而并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
偏头看向从方才开始便是沉默不语的柳叶青，风寒玉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广陵修为长进，能够继承你的巫祝之位，这是好事。多少，也要开心一点，若是被风红看见，怕是少不了又要叨念你几句了。”
“……”
柳叶青顿了顿，然后扯了嘴角，对着向自己走来的柳广陵十分僵硬地笑了下。
“不错。”
“……”
柳广陵正抬手擦拭额间的汗水，冷不防被自家爹爹的笑容吓到，直接整个人僵硬在了那里。
柳叶青立马敛了笑容，恼羞成怒着皱了眉，眼见着就要发火。
柳广陵这才有些干巴巴地笑了笑，连忙放下擦汗的手，毕恭毕敬地将左手按在胸口，右手自半空优雅地画了个圈，弯腰一礼。
“多谢寒玉大人称赞。”
说完了，直起身子时候，忍不住偷偷瞥了眼脸色铁青的柳叶青，心底唏嘘一阵，然后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异常乖巧地走到他身侧站定。踟蹰了片刻，才小声开口。
“爹爹……你下次还是别笑了……”
“……”
柳叶青抿了唇角，看了柳广陵一眼。
“十遍。回家后我亲自监督。”
“……爹……”
柳广陵皱了脸，十三岁模样的少女，容貌已经长开了些，奇异的和柳叶青与水风红并不十分相似。五官自是精致，最难得的却是眉目间自然流露的气质，一派清灵雅致。
只可惜，这气质在柳广陵一说话一动作的时候，就完全没了……
风寒玉轻咳一声，将唇角的笑意掩去，看着风广陵的眼神带了些许慈爱的意味。
“广陵，凌霄不日便是要承我大巫祝之位，到时，你们那个相约着去看雪的约定，也便可以实现了。凌霄这几年虽然越发沉默老成，这件事情，我看他却是记得牢，定不会忘了的。”
末了，风寒玉似乎有些窘迫地斟酌了下字句，然后抬手唤了柳广陵到身前。
“凌霄那性子，你也是知道，就……莫要于他置气了，可好？”
“……”
柳广陵面上一红，将手背到身后，低着头看了脚尖。
“我才没有与他置气呢……”
柳叶青看了柳广陵，眉毛拧了起来。
“广陵，二十……”
“爹，我知道了知道了！”
柳广陵连忙抬起头，连连摆手。
“我真的没有和凌霄哥哥置气，只是……”
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柳广陵面上有些微红。
“先前有些偷懒，这几日忙着练习仙术和剑法去了……”
“……三十遍！”
柳叶青一甩袖子，然后对着风寒玉弯了腰，右臂在空中划了一圈行礼。
“家教不严，让寒玉大人见笑。”
“好了，你若是家教不严，怕是村里便没有谁家是家教严着的了，”
风寒玉摇摇头，抬手点了点柳广陵的额心。
“去找凌霄吧，待得过几日继任大典的时候，我可不希望看到我们新任的大巫祝，头一天便是冷着一张脸愁眉不展的模样。”
“凌霄哥哥才不会愁眉苦脸呢，”
柳广陵笑嘻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然后把嘴巴往下撇，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还没撑到一会儿，便是自己笑了起来。
“他都是那样没什么表情的~”
笑声渐渐小了，柳广陵炸了毛一样扭头看向沉默不语，浑身散发着冷气的柳叶青，立马点点头，毕恭毕敬弯腰一礼。
“广陵先行告退。”
看着柳广陵离开的身影，风寒玉摇摇头，笑叹了一口气。
“广陵这性子，真不知是像你和风红中的谁。”
柳叶青面色稍稍柔和，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广陵天资卓越，性子虽是跳脱，却是认定了一件事情便坚持到底。像我。”
“你这话要是让风红听了，肯定不依的。”
风寒玉瞥眼看了现在才摆出一副自豪模样的柳叶青，忍不住又是轻叹了一气。
“你平日里若是也这般说，广陵才不会见了你，便似老鼠见了猫一样。”
“严父慈母。”
柳叶青点点头，眼中的柔和神色渐渐褪去，面上也是凝重了起来。
“寒玉大人，凌霄大人资质绝佳，又是天成火体，可毕竟才十五，现下便是继承大巫祝一职，是否过早了些。”
“确是早了些许，只是……”
风寒玉住了口，不再就此多言，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今日疏狂占卜，卦象实是诡谲，我近日亦是心神不宁，待得将大巫祝一任交托与凌霄，便是潜心修行，只盼能窥得一分天机，使我族免于灾祸……”
柳广陵出了屋子，沿着栈桥向着祭坛那处走了，然后在祭坛西侧寻着隐蔽在草丛中的石阶，背着手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还没有下到底，便是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欣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站着一个石阶就可以比他高出些许的模样，而是真真正正地成长了开来。
手中长剑舞动，一招一式都透着犀利，带起的剑气激起河边的蒿草，纷飞的细碎绒絮慢悠悠地飘落下来，然后被下一招重又带起。细细看去，只空中飘飞了一大片，地上，却是半点都没有的。
约莫是听见了柳广陵的脚步声，柳凌霄收剑回鞘，转过身来。
白皙如玉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深褐色的眼眸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剑意，却在看到柳广陵的时候慢慢柔和了下来，嘴角微微抿起。
“广陵……”
顿了顿，他只一点头。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
柳广陵弯起了眉眼，笑得很深，脸颊上露出一个梨涡。
“凌霄哥哥，你不是真的以为我在与你置气吧。其实，恩……”
她仰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手抵了下颚。
“我是因着勤于修炼，所以忘记了来着……”
“……”
柳凌霄眉角一抽，忍不住皱了眉头，有些微恼地瞪了柳广陵一眼。
“我还想了那么久……”
“好了好了，凌霄哥哥不要生气~”
柳广陵三步并作两步的从石阶上跳了下来，凑到柳凌霄的面前，见着他避开了自己的视线，也是鼓了脸颊。
“去年你不也是因着练习，忘记了生辰吗，我那时都没生气，你现在反倒生气了，哼！”
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委屈，柳广陵眼珠一转，偷偷摸摸笑了起来，转身作势就是要走。
下一刻，就是意料之中地被拉住了手腕。
柳凌霄连忙收了手，面上飞红，扭过头去不看柳广陵。
“我记得。”
“？”
柳广陵有些诧异地歪了歪脑袋。
“记得什么？”
“礼物。”
柳凌霄转过头来，面上已是消了红晕，深褐色的眸中晕开些许浅淡的笑意，唇角也是微微勾起。
“本来，准备在成为大巫祝之后，与你去约定之地的时候，再给你的。现在……”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
“广陵，闭上眼睛。”
“恩。”
柳广陵乖乖地闭了眼睛，嘴角犹带着笑容。
“凌霄哥哥，你学我。”
“不一样的。”
耳边传来了柳凌霄比平时暗沉了些许的声音，似乎带了点紧张忐忑地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柳广陵原本平静的心里，也是忽然紧张了起来，只有些无措地低喃。
“凌霄哥哥……”
脸颊边上的梨涡处，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柳广陵惊讶地睁了眼睛，正看到开没有来得及退开，正靠的极近的柳凌霄。
只一瞬，两人的脸都是红了，一个捂着脸向后退了一步，一个伸出手却又有些讪讪地放下，别开脸去红了耳尖。
“广陵……”
柳凌霄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舒了出来。
侧着脸的力道用得很大，脖颈似乎都感觉到了一阵一阵拉的疼，偏生眼神像是定在了不远处蒿草的叶子上，死活不肯挪地方。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就是，像爹和娘那样，永远在一起。”
柳广陵拿手背贴了贴脸颊上的梨涡，然后虚虚地用手捂了，看了耳尖通红，拼命把脸扭到一边的柳凌霄，便是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好。”
答应下来的时候，心里似乎有一处，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不是难过，也不是悲伤，隐约的，带了一种惆怅。
柳广陵抬手按了按心口，有些疑惑地略略皱了眉。
和凌霄哥哥永远在一起，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有风吹过，河边生着的蒿草被吹得摇晃，细长的绿叶彼此摩擦着发出一阵极轻的悉悉索索声响，雪色的绒絮飘飞，在苍蓝的天空下散了开去。
如同，下了一场静谧的雪。
“啊！！！”
“有人闯进来了！！”
“快去找寒玉大人和巫祝大人——啊！”
“广陵快走！”
“走啊！！”
“爹——娘——”
“凌霄、广陵小心！”
“寒玉大人！”
“娘！！”
“寒玉——”
“爹！”
“凌霄哥哥！！！”
雪白的绒絮仍然安静地飘散在空中，被风吹着，漫无目的地四下里飘散。
却不是散在了绿草如茵之上，而是落在了血泊中，染上了鲜红的血色，再也，无法乘着风，在那一片苍穹下自在地飘飞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生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