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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太子妃 ...

  •   在回建安的路上阿琢就一直在想,那天如果没有裴峋,自己能不能够脱身。
      她后来才知道,姜家本来就和西狄勾结,姜宥准备当晚在关城内放狄军入城,手里拿捏这祁宗的家眷还怕他不乖乖就范么?谁知祁宗早有准备,在姜家的暗道口一举杀了姜同一干人等,还早埋伏好了等狄军上钩,大歼狄军三千多人。
      经此一役,姜氏在兖州的势力皆收入边军麾下。
      事当然干的漂亮,但是大哥赶到的时候还是狠狠揍了二哥,二哥也捏着鼻子认错,也就心有不甘地勉强辩驳两句:“裴峋说有他在肯定没事的……”
      气的大哥鞭子又要甩到他脸上去:“裴峋裴峋,你就这么相信裴峋?他是东府的人你不知道啊?”
      裴峋是东府的人,这话不假,郗幸的学生,当然是东府的人。在皇帝眼里,东西两府必须有天然的壁垒,不能走得太近,所以在战报上看到裴峋的名字还愣了一下,一个六品文官,出现在枢密院的平乱战报上也是破了天荒。
      祁穆觉着此举不太明智,陛下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东西府走得近,西府的战报却为东府的人请功,实在是不妥。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章恪那件事本来应该是祁家欠了裴峋一个恩情,说到底是裴峋救了阿琢。但是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了那么久,为了阿琢在京中的闺誉,在奏疏上隐去了,所以这件事就变成了裴峋一人所为。
      因着在奏疏中的建议,陛下对裴峋大加赞赏,当场封了章恪为从顺侯,祁晏趁机建议让章恪前往彬地四州辅佐河间郡王平定四州,也得到了陛下赞同。陛下当时甚至说:“朕有能臣辈出,两府同心,有何事可忧?哈哈哈哈……”
      这次平定姜氏,主功在祁宗,但若是没有裴峋麻痹姜宥,也很难让姜家轻易上道,加上又再次救了阿琢……
      祁穆知道父亲最不愿欠下恩情,因为不亏不欠才能不偏不倚,所以战报必得据实写,只是担心裴峋频繁和西府连在一起,一次就算了,陛下还能“两府同心”,这已经第二次了,不知道陛下会作何反应,对他和西府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

      阿琢回到建安的时候,京城已经市井街巷都传遍了祁宗收服姜氏的精彩故事。关于她冒充嫂嫂在姜家后宅的英勇事迹,也被人添油加醋广泛传播。
      “只见那祁小姐手起刀落,当场斩断那登徒子一条手臂。那登徒子顿时倒地不起、哭爹喊娘,现场更是狼藉一片。那刘氏怒目圆睁正欲发作,祁小姐一掌将她掀倒在地,拳打脚踢……”
      “啊……………………”坐在楼上听说书的祈愿,抱着脑袋如丧考妣欲哭无泪,“能不能别胡说八道啊?”
      对面坐着的是她从小就打闹在一起相爱相杀的异父异母的“姐妹”,同样名满建安贵女界的混世魔女,当今陛下的第六女,大名鼎鼎的合浦公主司马凌。
      两人此刻正坐在建安城最大的茶楼广元楼二楼的包厢里,听着楼下说书人的评书,司马凌磕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听到阿琢的哀嚎,转过头来问:“不是这样吗?”
      “这话你也信?”阿琢气的语无伦次,指着自己鼻子,“我!我呀!抬手砍掉人家一条手臂?把一个人按倒在地拳打脚踢?”这个说书的快把她说成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了。
      司马凌扔了瓜子壳笑得肚子疼。
      阿琢翻着白眼等她笑完:“我说公主殿下,您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听这个吗?”
      司马凌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女主角,听到她自己的故事是什么反应。”
      阿琢站起来转身欲走。司马凌连忙一把把她拉住:“好啦好啦,逗你玩儿呢!我哪有什么坏心思,我的那点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我不就是想做你嫂嫂嘛,你就帮帮我嘛,事成之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是我不愿意为了一点好处卖了我哥,”阿琢满脸郁闷,“实在是他自己折磨自己,我也想他开始新生活,可他就走不出来,我也没有办法啊!”
      祁穆多年前丧偶之后,就一直孤身一人,有很多人上门说亲,一开始祖母还问问他,但他只说自己思念亡妻无心再娶,统统回绝了。后来渐渐的媒人也不再上门了。
      司马凌喜欢祁穆算是半公开的秘密了,就像大家都知道卢湛喜欢阿琢一样。
      卢湛是三司盐铁使卢暄卢文光的儿子,字道成,现在太常寺任职,和二哥本是同一位老师武学开蒙,算是祁家的老朋友。相比于其他人,他是阿琢经常能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外男之一。他家姊妹众多,有几位和阿琢还挺熟络。所以阿琢也跟着卢家的姊妹叫一声“道成哥哥”。
      只是阿琢拿人家当兄长,人家却未必拿她当妹妹。这么多年卢湛一直没有说亲,在等谁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卢家最擅长骑墙,卢湛的二姐和四姐分别嫁给了太子和晋王做侧妃,主打一个左右逢源、旱涝保收。按照卢湛的年纪早就应该议亲了,但是他左右谁都看不上,估计卢家的父母也是心知肚明,只等着合适机会,看祁家的意思。
      司马凌也是郁闷地趴在桌上,刚刚听评书的兴奋荡然无存:“我估计是当不了你的嫂嫂了,倒是你,说不定要当我的嫂嫂了……为什么这样造化弄人……”
      阿琢本来也是百无聊赖地数瓜子,忽然感觉不对劲:“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嫂嫂?”
      司马凌有气无力地说:“我那个贤惠著称的嫂嫂,正哭哭啼啼地自请下堂,说要退位让贤呢!整天虚情假意的,就不能真诚点……”
      会让司马凌评价“虚情假意”的嫂子,只有一直让她看不惯的太子妃了。太子对太子妃一直都是关怀备至,看着鹣鲽情深得很,即使太子妃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也没有什么怨言,甚至东宫庶子女也只有两个,算是很给太子妃面子了。这样的模范夫妻要分手?
      “就他们两整天那个腻腻歪歪的样子,怎么可能分手啊?”
      “哎,祁安遇,重点在哪啊?你看不出来吗?让贤啊让贤啊!”
      “东宫正妃?让给谁?”阿琢反应过来瞬间睁大了双眼,“给我啊?”
      司马凌白了她一眼:“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这么迟钝?”
      阿琢目光呆滞,看着楼下的说书人说的唾沫横飞,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开心吧?太子正妃哎,大概率将来就是皇后,开心坏了?”司马凌又开始嗑瓜子,“那个做作精整天嗲声嗲气地,我就说怎么能做皇后?说不定父皇越来越不喜欢太子哥哥就是因为这个嗲精,换了也好,你现在是将门虎女的形象,正好镇得住东宫那一群妖精。”她想了想哈哈大笑起来,“她们现在估计已经吓半死了……哈哈……”
      阿琢脑子嗡嗡地响,根本听不到司马凌在说什么。
      什么太子正妃?不要啊!她抱着脑袋欲哭无泪,为什么,为什么,是什么人想要害她?认识太子十几年了,他都像个大哥一样对她,一定是谁给太子出了馊主意,是谁?
      现在这个节骨眼,陛下身体越来越不好,储位之争愈演愈烈。这个时候建议太子娶她,傻子都看得出来打的什么鬼主意。
      要是太子一着不慎,争储失败,不光自己,连着父兄,一家子都得玩完!
      阿琢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慢慢地想,怎么办怎么办?告诉父兄?父亲一直坚持不倒向任何一边,可是这件事,即使他们知道了,在陛下没有正式下旨意之前,他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阿琢冷静地甩甩脑袋:“你怎么知道是我?万一是别人呢?”
      “这还用猜?”司马凌磕着瓜子说,“整个建安,除了你,还有谁能让太子也只能用正妃的位置来放啊?没有别人啦!”
      东府郗幸的女儿已经是晋王妃,郗幸也是全力在辅助晋王,断不可能再有女儿嫁入东宫。那些开国功臣、位列三公的,想了一圈,除去那些身份不够的庶女,正妻所出的嫡女,要么就已经许了婚嫁,要么就年岁太小,算来算去,还真的就只有阿琢一个人了。
      阿琢面如死灰地站起来:“公主请便吧,我要回去了。”
      司马凌看着她:“别这么灰心啦,做我嫂子也不错啊。太子哥哥人又不坏,以后还能当皇后呢!”
      阿琢置若罔闻地出了门,像个木偶一样被四月扶上马车。
      这个局真的难破,像是个软绵绵的网,没有明枪暗箭,却张着乌黑的洞口,想要吞噬掉所有人。自己本来有疼爱的父兄、温婉的嫂子、和蔼的祖母、可爱的侄儿,却要拉着他们一起奔向皇家那没有人伦亲情的陷阱。
      她感觉鼻头一阵酸涩,眼角有一些水汽涌上来,正要抬手擦掉,忽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翻出来一看,是一把匕首,正是在章氏大墓中裴峋偷偷递给自己防身的那一把,一直都忘记还给他。匕首本身简单,并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抽开却是寒气逼人,阿琢拿着匕首,看着剑身上反射的寒光。
      如果遵循旨意,那就是站队太子。
      如果父兄因为自己抗旨,那就是站队晋王,因为如果以后是太子登基,必然会迎来新帝猜忌,同样是满门祸事。
      但人生在世,总要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一把合上匕首,破局的关键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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