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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崤嘉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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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禁有点动容。
她站起身,从他手里拿过杯子。他迟疑了一下,顺从地把杯子给她。
阿琢把水杯里的凉茶倒掉,又为他倒了热茶。
他平静下来道了谢。
阿琢道:“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筹码了。”
章恪喝了口水道:“我的筹码是一个人的下落。这个人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名,但是对于你们祁家来说,却是苦苦寻找了十几年。”
阿琢刷的一下站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只听他道:“不错。我说的正是小姐现在心中所想。这个人兵败之后一直逃窜在各地势力之间,妄图做着他复兴大业的美梦。多年之前,他来到郴州,我父亲收留了他。我父亲死后,我三哥容不下他,他现在已经离开郴州,但是我知道他有一个隐秘的居所,那里养着他的情人和一双儿女,只要一直盯着,总有一天,必定能等到他出现。”
阿琢感觉一股热流冲上眼眶,眼前的景物都被蒙上一层水雾。
母亲,那样温柔静好的母亲……
这么多年来,为了给母亲报仇,大哥二哥寻遍了大江南北,每次有一点消息,就转瞬即逝。
现在又有了这样的消息,她咬紧了牙关,章恪说的不错,这个消息对祁家来说确实是无价之宝。
阿琢稳了一下心神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的是真是假,一试便知,没有作假的余地。为了证明我真心投靠,我愿意提供我的母亲藏身之处,你们可以把她抓住,审问便知我的真伪。”
“你的母亲?”
“我乃章朝申第九子章恪,和其第五子章忱是同母所出,我们的母亲出身梁安故郡,父亲死后,母亲就回到了梁安。你们抓住了我母亲,自然也能要挟章忱。”
阿琢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却一脸无所谓地笑笑:“小姐一定觉得我很卑劣,但是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现在的命是赚来的,我现在多活的每一天,都是为了亲眼目睹那些曾经抛弃我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阿琢静静地看着他,她能理解他內心的痛苦,但是她对此无能为力,世间万般苦,自己看不穿就无法解脱,别人也帮不了他。
她低下头在腰间翻翻找找,找了半天拿出一瓶丹药塞到他手里:“这是我身边药师调配的丹药,你现在怕是虚不受补,这里面都是些温补的药材,益气强身,你先用着。”
章恪有些发蒙,手里拿着药瓶,一时不知所措。
又听阿琢道:“总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好做我们的交易。”
章恪拱手道:“在墓中若不是小姐,我也不可能活下来。今后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在我眼中,每个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既然我救了你,那就换一个不再自轻自贱的回报,可好?”
章恪拿着药瓶,垂着眼眸用手指摩挲着瓶身的纹样,亲人希望他死,无关的陌生人却让他不要自轻自贱?那些轻贱他的人甚至还不如眼前这个小姑娘珍视他的性命。
“多谢小姐,”章恪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那时候我还很单纯,相信世界的美好。”
阿琢笑道:“世界一直很美好,只是有时候人们会迷失方向。但只要我们心中有光,就能照亮前行的道路。”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偏见和恶意,只有真诚。
章恪从未想过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会如此深刻,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他不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孩,她虽然年纪轻轻,却似乎拥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和勇气。
阿琢说完后就起身离开凉亭。
一直留在亭顶的向晓看着小姐远去的背影,又看向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章恪,也起身离去。
兖州这个地方,虽然地处西北,风土人情却比南边别有风味。
阿琢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掀起门帘。
暖阁地下烧了地龙,整个小房间暖洋洋的。嫂嫂坐在北方独有的炕上逗弄着宝哥儿,看见她进来,连忙把手炉递过去:“外面冷,怎么还穿的这样单薄?”
阿琢笑着接了手炉,逗了一会宝哥儿,看着嫂嫂一直没有舒展的眉头,忍不住问:“二哥还没有回来吗?”
嫂嫂苦笑:“只每日遣人来问平安,说是城关事紧,不得空回来。”
阿琢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像二哥的行事风格,妻儿姊妹千里跋涉来到身边,即使战事再紧,好歹总得抽空回来见一面才是。
她忍住没告诉嫂嫂的是,今日她和冬月外出采买,听得百姓议论,说崤嘉关已经闭关数十天,不知缘由。
阿琢想了想道:“这样吧,明日我去一趟关口,”
嫂嫂忙阻止她:“这可不行,你一个女子,孤身去那种兵家地方,要是遇到点事,那可不得了。你哥哥只是暂时抽不开身,想必过段时间定能相见的。”
“嫂嫂,”阿琢笑道:“我从小在军营长大,看多了刀光剑影,何况那里是兄长主将,只要城关不破,不会有事的。”
看着嫂嫂执意不肯,她虽然嘴上说着那就算了,心里却打定了主意。
出了嫂嫂院门,她就吩咐冬月:“你去通知向晓,准备三匹快马,明日一早你们俩和我去一趟崤嘉关。”
冬月点头,正准备离去,又听阿琢道:“记得把你的药箱带上。”
冬月愣了一下,旋即领会主人意图,点点头出去了。
阿琢院子里的十二月大多是父亲领兵时的将士遗孤,父母去世无人照拂,父亲看是年幼女孩儿,就会带回来陪伴自己。十二月年岁参差,本家本行也各有不同。冬月的父亲在世时就是父亲身边的军医,冬月从小背着药箱陪她父亲穿梭在断臂残肢之间,看病可能不行,但是刀剑创伤是弄惯了的。到了祁家,阿琢教她识字,阿琢祖父生前喜欢搜罗奇书怪谈,留下了许多杂门医书,冬月也看的七七八八了。自她渐长,家里基本就没有请过大夫,这身医术早就不知深浅。阿琢这次带着她也是多少带点特意,总觉得边关刀光剑影的,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到了城关下,守城的官兵听说是主将的家眷,不敢怠慢,层层通报,由人引了进去。她眼神示意向晓留在了楼下,守顾马匹。
阿琢带着冬月一路行来,耳边不断听到断断续续的骂关声。
她听了两句,忍不住皱起眉头。
一直就听说西狄蛮横,果然这叫骂声不能入耳,真是乌烟瘴气。
阿琢被引进城楼,她想着二哥看来是在城楼巡视,却不想看到城楼大厅耳房里用屏风隔了一块,放了床榻,祁宗此刻正在榻前的舆图前和人商议事情。
她正奇怪,怎么把床榻放在这里,却感觉到身侧的冬月身体一僵。
她看向冬月,冬月却紧张地看着祁宗,嘴唇紧抿。
阿琢再看祁宗,也看出不对,一股惊骇之气冲上眼眶,她顾不得哥哥还在议事,没有唤她,一个健步冲进去,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都有点发颤:“二哥……”
祁宗初是想笑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对几个副将说:“罢了,你们先去罢,我这边说几句话。”
副将们拱手出去,阿琢这才红着眼眶扯了祁宗的护腕,抓了他的手拖给冬月把脉,一边哽咽着问:“究竟怎么回事?你是一城主将,怎么会受伤呢?”
“不是受伤,不过是中了点小毒。不碍事,我既知道了,已经防备着了。”祁宗知道是瞒不过冬月的,倒不如主动交代了。
“中毒??”阿琢倒吸了一口凉气。
军营重地,满城兵士,给主将投毒?
“可抓到人了?”
“当晚就抓到了,放宽心吧。”祁宗没说的是,那晚他毒发之时意识昏迷,西狄意图在边军无主之时,趁乱一举攻下崤嘉关。
当晚投毒,当晚毒发,西狄当晚突然奇袭攻城,你要说不是内外勾结,都说不过去。
所幸的是祁宗常年身处西南滇地,身边奇药不少,意识到不对立刻吞了一颗奇人赠与的保命丹药,好歹保住性命先,只是陷入昏迷。
这个里应外合的办法确实奏效,当晚确实也是军心大乱,只是内贼外寇都没有想到的是,关城内还有一个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的人物,在祁宗倒下的时候撑住了边军。
当时主将昏迷,人心大乱,千钧一发之际,裴峋突然出现。
他本只是督运官,却手持天子敕令,斩杀了四个带头溃军的百夫长,据守关口,直到祁宗逐渐恢复意识,他才身退。
祁宗谢他时,他却告诉祁宗,秘密监军的天子敕令子虚乌有,是他随便拿了一张敕令信口胡诌的,叫他千万不要泄露此事。
祁宗觉得一定是自己中了毒,脑子还不够清醒,明明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居然觉得这个人城府海量,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