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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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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付争完那头,才想起这边的杜筠来,也不走近,只在原地唤她:“挽挽,该回去了。”
杜筠被他喊得一个冷颤。
他许是故意为之,也不知今日又闹的什么别扭。
她一边憋着气,一边又暗自劝自己:他不知道今夜的计划,不怪他。又使不上劲对他有什么好言好语,好在面纱挡着面孔,藏住了她的不忿,直直回应:“今夜阿萤受了伤,我放心不下,今夜就不跟着公子回去了。”
她搀扶着受伤的舞娘,半是真心,半是托词。话语坚定又冷淡,不容置喙。
李付听出她语气不对,也不知是哪里惹了她不快。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杜筠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不机会,就将他晾在那里,转而对范玉儿:“玉姑娘也有些日子未聚过了,今夜一起?”
那厢立即领会了她的意图:“康世子,妾可否去与姐妹们一叙?”见世子不及反应,又柔了声调:“妾只缺席一小会儿,世子可别背着我去寻了旁人。”
那一副女儿娇娇的醋样,连杜筠看着都大要呼扛不住。
世子果然受用,抚她面庞:“爱妾,早些归来。”
这般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将这些男子拿在手中,何乐不为呢。范玉儿的手腕,她虽不认可,却不得不服。
一群人回到后院之中。因着之前的惊心动魄,大伙的精神都不大振奋。
杜筠心里也是愧疚,托人帮忙,还害人受了伤。
好在这会儿不用防着范玉儿。不论她是将自己当做自己人也好,对自己的身份存疑也罢,今夜谈话之前,暂时都不会轻举妄动。
杜筠将众人送回院中,先安顿了阿萤,令人将她的伤口上了药,重新包扎好,让人照看着。
范玉儿全程略带古怪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杜筠不瞧她,自顾自做着那些事,将她晾在一旁。忙完手上的事,这才邀了范玉儿,去侧厢房相谈。
侧向房内,韶乐楼的人早已被清理干净,又有人打扫过,不过个把时辰,早已十分整洁,丝毫看不出痕迹。
人还未坐定,范玉儿已嘲讽出声:“不过是些木龟,去了一茬还有一茬,何必这般费事。”
她一下褪去了几个月来弯绕绕的话腔,话说得干净利落,弄得杜筠一时错愕。
杜筠听她这般说,心下已极不悦,忍不住要怼她:“谁又不是从木龟上来的?既跟着我做事,我自然要体谅她们的不易。何况西出阳关,哪里来一茬又一茬的人手?玉姑娘是没来过西域罢?”
一句话,已向范玉儿透露了两桩事:一来,她也是从木龟上来的,金龟袋中的规制她清楚,且她的身份也是铜龟往上。二来,仅有的这几个人手,损耗不起。
“你真当这些人会忠心与你?”范玉儿不屑一顾:“说罢,何事找我?上头的这次要什么?”
这阵仗,是将杜筠当做了递消息的。
杜筠不知道她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更不擅撒谎。她想着圆滑的方式去规避那些可能的错漏,套范玉儿的话:“玉姑娘多虑了。此次你我配合顺利进入使团,上头已极为满意,只是过了庭州到碎叶道再向西,上头也鞭长莫及,令你我这一路互相照看。”
她侧过去一些,像是看着舞姬房间的方向:“后头能给的支援乏力,我们能靠的,只有带出来的这几号人。”
范玉儿沉默半晌,狐疑道:“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些?”
“自然也不止这些,只是剩下的,不是上头的意思,是我自己的。”话说到这里,谈话总算是绕回了她想要的方向上。杜筠抓住机会,道出她心中真正所想:“上头不会派两个你我这品阶的做同一桩任务。既是要互相帮衬,不如互相之间也交个底,所接的任务,分别都是是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咻咻”两声,范玉儿挥袖间竟射出一把银针,直直向杜筠眉间而来。
两人间距离不算远,杜筠着急躲避,顾不上其他,侧身直接向地上滚过一圈,借着墙的力停下来,这才将将躲了过去,却不经意间扭了脖子,一时只顾得颈间抽疼,侧头用手捂住。
范玉儿见此却也并未着急下杀手,只连发几针,将杜筠的撑地的右手袖口死死钉在地上,随后起身掐住杜筠的脖子,冷声问道:“组织中人不会相互刺探对方的任务,你是什么人?”
杜筠暗呼不妙,她怎的就忘了范玉儿警戒心如此之强。且她并非不会武,而是擅暗器!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是着急不得。如今她处于被动,范玉儿却并未下死手,只能是因为——对于她是否是金龟袋中人,范玉儿也并不确定,只是在探她一探。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剩下的那只左手去拍范玉儿的手腕,一边嚎叫一边抽气:“哎哟老娘的脖子都扭了,你松手,松手!!”
见范玉儿毫无反应,挣扎着又喊:“组织中人不刺探对方的任务,难道便刺探对方的身份了吗?若论起来,玉姑娘也并未比我更守规矩!”
范玉儿果然迟疑。金龟袋中,为防止有人在组织中私自培养手下,出现上级无法调动某些下级的情况,成员身份皆不得对其他成员公开,算是一项不成文的规定。
何况金龟袋中人身份多变。例如她范玉儿本人,几个月前还是云川镖局潼关据点掌柜的女儿,如今已是康居五世子身边的宠姬玉姑娘。就算质问身份,对方该依什么来答,也是一个问题。
她这一迟疑,已给了杜筠足够的时间。右手袖口早已被她扭断,只余袖口丝缎被银针固在墙面上。她抬手就是一记手刀,劈在范玉儿腕上。
范玉儿不备,吃痛收手。
面纱却在掌风间掀起,露出了杜筠的下张脸。
“杜挽娘?!”
范玉儿退开三尺去,瞪眼瞧她:“你果然有问题!”
再掩藏已无意义。杜筠索性揭下面纱,同时迅速从怀中掏出杨云起给她的那枚铜龟符:“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这般局面,她反而冷静下来:“你接近康晋,我早就知道,却也未曾去揭露过你,你当是为何?若非是我暗中相助,范姑娘那夜如何能入得使团来,你又可曾想过?”
那日夜里,范玉儿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去了韶乐楼。期间并未在韶乐楼停留太长的时间。加之金龟袋中人互相不透露身份,杜筠揣测,范玉儿多半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出力帮了她。
仗着眼下舞姬全数都已经是自己的人,索性颠倒黑白,将所有功劳都加到了自己头上,以扰乱范玉儿的思路。
范玉儿自见了那符,已有了动摇之色。听杜筠这么说,更是举棋不定。
她犹豫了半晌,未能给个应答,却问起一桩不相关的事来:“你与杨镖头关系匪浅,上回组织在江淮之上那般兴师动众,或不如你乘其不备的一刀。若成事,你便是银龟,为何不出手?”
杜筠脱口便想说,杨云起是她的朋友,她不会接这桩任务。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只道:“上头的人,也并不都是一条心。范姑娘不会不知道吧?”
言下之意,金龟袋中有人要杀杨云起,也有人要保他。
当然是胡诌。
金龟袋中有时会有冲突的任务放出来,这还是裴思告诉她的,也不知他是哪来的消息,总之她借这消息一用。
自她身份暴露,要范玉儿完全信她,已无可能。能让范玉儿捉摸不透,且稳住她不对自己出手,已是她今夜所能做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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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里,范玉儿与她划定了三道界限:一来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之间不干涉对方的所作所为。二来一方若有事请求另一方的帮助,另一方可根据请求自行决断是否答应,但不得过问行事缘由。三来,不得过问对方任务内容究竟为何。
如此一来,杜筠能够靠口头刺探到的消息变得非常有限,唯有范玉儿有求于她时,或可寻到些蛛丝马迹。
范玉儿显然还在防着她。只是昨日那情形,这已是范玉儿最后的让步。杜筠虽有不甘,但若追问下去,只怕更惹事端,只得作罢。
明昭次日一早便来舞姬院中找她,说裴公子差了人来,车撵正在鸿胪客馆外等着,唤她早些回去。杜筠去外头一瞧,却是阿青,哭笑不得:“你来后院寻我就是,何必费这般周折?”
阿青道:“那边人多眼杂,在下在世子院中当差,多有不便,姑娘见谅。”随后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杜筠可上马车。
他在康晋院中当差,在那里定多有眼熟之人。想来他也是怕直接来找自己,会被康晋与范玉儿的人给认出来。
阿青这般谨慎,令杜筠对他很是放心。随即也不再说什么,上车入轿,向城外而去。
身后追随而来的是明昭探究的目光。
杜筠暗叹,晚些回来的时候,杨昢怕是又要不快,还要为他准备一套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