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阑珊》依普

43、第四十三章

　　晚上七点四十的这趟航班未设商务头等舱，夏树森和林蓦阑并排坐着，并无交流。夏树森正戴着眼罩耳塞睡觉，而林蓦阑从上飞机起就一直用手指按着跳个不停的眼皮，最后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机舱内广播飞机即将到达的时候林蓦阑才醒过来，她抬起头，又很快看向刚刚自己头抬起的地方。
　　夏树森揉着左边肩膀，抬抬胳膊，“睡醒了？”
　　“不好意思。压麻了吧，我帮您按按。”
　　“马上降落了，待会儿到酒店再说。”
　　在走道上检查安全带遮光板的空姐见状合情合理地误会，不禁赞叹：“先生太太感情真好。”
　　林蓦阑没来得及解释空姐已经往后排走去，她微红着半张脸手足无措，看到夏树森眼里除了有趣就是爱了。
　　第二天一早便有司机来接他俩，会议九点开始，酒店和对方公司之间大概二十分钟车程。
　　夏树森瞥一眼林蓦阑，烈焰红唇，“林助理不是说风格是跟着我来变吗？怎么，这次又想着自己换了！”
　　林蓦阑是看见会议名单上有汤总，怕对方找机会胡搅蛮缠或者态度轻薄，才决定让妆面气势十足。她抿抿嘴唇，心虚地咧嘴笑，“我带错了口红。夏总要是看不顺眼那就仅此一次。”
　　“随便。”
　　很快他们便抵达目的地，而站在会议室门口跟其他人寒暄的汤总也一眼看到了夏树森，当然还有林蓦阑。
　　“夏总，好久不见了。”汤总与夏树森握手，目光停在林蓦阑身上，“林助理还是这么漂亮。”
　　“汤总看来对我的助理印象深刻。”
　　“林助理既漂亮又能干，当然印象深刻。”
　　林蓦阑直视着汤总，维持着基本礼貌但眼神不带一丝退让，上次分明还是温温柔柔透着机灵劲儿的小姑娘，这次俨然生人勿近。汤总不自觉动动步子向旁边挪挪，去跟另外的人搭话去了。林蓦阑终于松了劲。
　　夏树森察觉她肩膀角度的变化，“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招惹别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考虑后果？”
　　“我并不知道此生还会再相逢。”
　　夏树森语塞，林蓦阑啊林蓦阑，真不知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晚宴的时候夏树森坐在主桌，林蓦阑去远离舞台的一桌坐下——那一桌一水儿的秘书助理。
　　此刻正值夏树森被邀请上台讲话，那样貌气度引得林蓦阑同桌的几个女助理眼睛发亮。
　　“别花痴了你，夏总的女朋友哪个不是倾国倾城，看不上你。”一位男助理不屑地开口。
　　“谁奢求看上我了，我这是欣赏好吗？”
　　另一个姑娘也来助阵，“像夏总这种年轻有为，长得还跟明星一样的企业家，根本就是我们单身狗之光。”
　　林蓦阑一口汤差点呛住。
　　那男助理接着说：“我听会场的Monica说了，夏总那助理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一大早就化个浓妆搔首弄姿。人家可排着队呢，轮也轮不到你。”
　　林蓦阑掩面。
　　“奇计的小万总也不错，可惜这次没来。”
　　“好好吃饭吧，废话真多。”
　　林蓦阑真正做到了食不言，除了吃，就是微笑。好不容易等到夏树森那桌有了起身的趋势，她便跟同桌的饭友打了个招呼去门口等着。
　　“没喝酒吧？”夏树森很快出来。
　　林蓦阑接过他的西装外套，“没有，夏总现在去什么地方？”
　　“宁城的夜景最有名，我借了辆车，去兜兜风。”
　　林蓦阑赶紧打开搜索引擎，选定了地方，看了眼被塞到手里的车钥匙——大众。还好还好，不然以她的技术，要是在他乡车毁人亡还搭上夏树森，十八层地狱都不够她下的。但她的小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发现自己即将驾驶的是一辆进口途锐，顶级的配置。她扶了扶额，尽量冷静地调好座位后视镜，然后跟着导航顺畅地开到了江畔。
　　夜里江景的绚烂，灯光配合得一点都不俗气。江对岸高楼林立，月色太亮，照出了一旁的浮云，从这栋楼飘到另一栋楼。
　　“好漂亮。”林蓦阑赞叹，回头看到夏树森正拿手机对着她。
　　“给老太太报个平安。”夏树森语气如常。
　　虽然林蓦阑心里抱怨哪有拍助理照片报平安的，但明面上也只能缄默。有卖花的小孩儿过来，手里举着三两支伸到夏树森眼前晃动。林蓦阑生怕他一个臭脸把小孩儿吓哭，弯下身子扶着小孩儿的肩膀，当然同时也把那只还在晃动的手拉下来。
　　她从包里掏一颗巧克力递过去，“小朋友，叔叔阿姨不买花，来，吃块儿巧克力。”
　　“阿姨，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叔叔，您给阿姨买支花吧。”
　　林蓦阑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价儿，她环顾左右，“小朋友，叔叔和阿姨不是买花送花的关系。你看那边的哥哥姐姐，他们手拉手呢，那才是你的潜在客户。”
　　“牵了手就是买花送花的关系了？”夏树森突然说话。
　　林蓦阑没控制住地瞪去一眼，真是，这时候添什么乱。
　　“叔叔，我家里是开花店的，就在那边，我们家的花比别人家的品质都要好。”
　　“你才几岁就知道什么是品质了？”林蓦阑觉得这小大人可爱。
　　“阿姨，我今年七岁，在上一年级。”
　　“你真乖，但是叔叔和阿姨之间确实不是可以互赠玫瑰的关系，买不了花了。”
　　小孩儿看确实没有卖出花去的希望，便悻悻然往一对情侣跑去。
　　“不过是一朵花，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林蓦阑被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夏总，一来您买花给我确实不合适，二来老人不能倚老卖老，小孩儿也万不应该倚小卖小。”
　　“去酒吧坐坐。”夏树森不再搭话，手插在裤袋里，往江边的一家酒吧走去。
　　夏树森坐在室外的椅子上，有服务员过来点单，他要了瓶啤酒，给林蓦阑叫了杯姜汁汽水。林蓦阑惊讶得嘴巴微微张开，姜汁汽水？上次在日本没有喝到所以这次专门点给她喝？她心跳得厉害，说了声去趟厕所便立刻站起来。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秒便撞到一个胸膛，她低叫一声，对方却不放手。
　　“林蓦阑，十个电话都不接，原来是要给我个惊喜！”
　　林蓦阑抬头，看到江原笑得极开心极开心。
　　她推开他，“你怎么在这里！”
　　“国内古着做得最好的就是宁城，我过来给朋友捧场顺便淘货。我才要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林蓦阑将手比向夏树森的方向，“我跟夏总出差。”
　　“你不去上厕所了？”夏树森冷冷发话。
　　“咱们回去再联系，你朋友在等你，快走吧。”林蓦阑打发江原。
　　江原以为夏树森还有其他客人，便没有强留，他叮嘱林蓦阑以后一定要接电话，也就离开了酒吧。
　　林蓦阑上了厕所回来看见桌上十来支玫瑰，又看见五米远的卖花小孩儿，“夏总，这是？”
　　“助人为乐，再顺便送你。”
　　林蓦阑抱以几声干笑，“谢谢啊。”
　　两人不再交谈，手机下酒，喝得飞快。当然也就很快离开。
　　下车时林蓦阑抱着玫瑰犯愁，开会的很多同行都住这个酒店，要是被看到夏树森携助理回酒店，助理手里还有捧花，那八卦圈岂不是要闹炸。
　　犹豫再三，林蓦阑还是壮起了胆子，“夏总，要不您先上去？”
　　“为何？”
　　“引人误会不是明智之举。”
　　“你不会误会？”
　　林蓦阑手震，“不会，夏总在我进公司之初就跟我说过了。”
　　“我说了什么？”
　　“您说对我不会有兴趣。”
　　夏树森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千方百计想知道为何林蓦阑总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原来答案就是他本人呀。
　　林蓦阑隔了五分钟才上电梯，这花带不走那就用来泡澡吧，她想到这里满意地点点头。
　　夏树森给她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一池玫瑰浴里想着未来小侄的名字，她清了清嗓子，“夏总您好。”
　　“睡着了？没听见我敲门？”
　　“不是……”
　　“开门。”
　　林蓦阑咒骂着神经病，赶紧从浴缸里站起来，披上浴袍就往门口走去。她将门打开二十公分，头靠着门边。
　　“夏总，有事吗？”
　　“肩膀疼。”
　　“那我给您按按？”林蓦阑将门打开得更多一些，给出夏树森足够进门的位置。
　　夏树森进来，看见桌上光秃秃的花茎和林蓦阑还在滴水的头发，瞬间明白自己助理刚才听不见敲门声的原因。他微恼，他心里憋闷在房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而林蓦阑却在心无旁骛地享受生活。
　　林蓦阑递一瓶矿泉水给他，“夏总您稍等，我换件衣服。”
　　“把头发也吹了。”
　　“好。”
　　林蓦阑抱着衣服去厕所换，但越想越不对劲。她把他肩膀压疼也是前天的事儿了，不就借来靠了下吗，没那么娇气吧。再说这大晚上的在酒店房间发生肢体接触，除了暧昧，真找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了。
　　她吹好头发换好衣服出来，夏树森已经不在她房间。她拿起手机，但想了会儿又最终放下。

　　回程的航班定在下午三点十分，第二天午饭过后他俩便往机场赶去。也不知算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在登机口，夏树森和江原看见了彼此，而风暴中心地带的林蓦阑却一无所知地在大玻璃落地窗前打着电话。
　　“夏总，没想到我们还是同一航班。”江原主动搭话。
　　“是啊，真是巧了。”
　　“怎么没看见蓦阑呢？她今天不回去吗？”
　　“江先生总是对我家助理特别上心。”
　　“我喜欢她嘛。”
　　夏树森轻咳一声，林蓦阑也总算拉着箱子走过来。江原那张脸惊得她脚下一顿，“你也这趟飞机回去？”
　　“我们有缘吧。”从表情到声音无一不死皮赖脸。
　　这时到了头等舱旅客的登机时间，林蓦阑松一口气，终于有那么一个时间空间可以不用应付这俩人了。
　　江原看了看自己的登机牌，又看了看夏树森头上的座位号，“夏总，看来咱俩还真是有缘。”
　　夏树森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是江先生跟我家助理有缘，我不过是捎带着碰巧了。”
　　“真希望有一天夏总口中的‘我家助理’可以成为我家女朋友。”江原说着拍了拍自己胸口，似乎在向夏树森强调这个“我家”到底是谁家。
　　“江先生，我可无意间听说我家助理才拒绝了你。”
　　“是啊，我正犯愁呢。”
　　“既然如此不如另寻目标，何必烦人烦己！”
　　“夏总，我想我们俩的恋爱观有所差距。”
　　“江先生，我倒觉得我俩的恋爱观和看人的眼光都非常一致。”
　　江原听到这话表情管理失控，他瞪大眼睛看着夏树森，然后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三分钟后夏树森迎来了新的“同桌”。
　　林蓦阑发现江原坐到自己边上时真是有一股想死的冲动，跟江原相处诚然是愉快的，但这愉快很容易被误认为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江原在林蓦阑赶人前赶紧解释，“别赶我走，我不想挨你们夏总坐。”
　　林蓦阑被这话逗乐，“我们夏总可不吃人。”
　　“吃不吃别人我不知道，但要是吃人不犯法，我已经被他吃了。”
　　林蓦阑听得云里雾里，她皱着眉毛，“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愿意挤经济舱就随便你好了。”
　　“林蓦阑。”
　　“什么事？”
　　“你要是想谈恋爱了，能不能优先考虑我？你欠了多少钱，我帮你还了就是，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林蓦阑好气又好笑，她不接话，只是摇摇头。
　　江原有些急，“那你也不要答应别人！”
　　“答应谁？”
　　“总之不答应我也别答应别人。”
　　“嗯？难道还有人在悄悄追我，不告诉我倒是先偷偷告诉你了？”
　　“蓦阑，若你是在装糊涂，那你一定要装到底；若你是真糊涂，记得你给我留了优先权。”
　　“好好好。”林蓦阑不想再扯下去。
　　夏树森将手抱在胸前，一旁的美女一直搭着讪，他翻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林蓦阑的照片，“我老婆比你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