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阑珊》依普

35、第三十五章

　　周六林蓦阑睡到了日上三竿，林蓦潇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她才猛地惊醒。她在睡衣外胡乱地套一件卫衣，跌跌撞撞地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快去洗漱，我昨天买了葡萄，等下洗给你吃。”林蓦潇有些心疼地看着妹妹，说是风光体面的工作，但作息还不如浅漾的规律。
　　葡萄？林蓦阑一个激灵，夏树森那张脸直入脑海，她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掏出手机。妈呀，自己还真的发了那么一条，幸好仅夏树森可见。昨晚他应该没空看手机，现在删掉应该可以当没这回事吧。这么一想她稍微安心下来，起身去了洗手间。等她洗漱完毕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林蓦潇已经洗好了葡萄，正一颗一颗地摘下来放在果盘里。
　　“哥，问你件事儿。”她盘腿坐上沙发。
　　“你说。”林蓦潇继续摘葡萄。
　　“正经男的不会随便去吻别人吧？”
　　林蓦潇闻言手一顿，“蓦阑，要有人欺负你直接跟哥说，放心，我不跟他打架，我去跟他讲道理要说法。”
　　“不是。”林蓦阑把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就昨天不是陪我们领导去应酬嘛，看到他一个朋友吻了自己的下属。”
　　“是那种已婚中年大叔强吻公司的小妹妹吧？你可得离那种人远点，新闻里可不少这种事情，有的小姑娘怕丢了工作又怕别人说闲话就只能吃哑巴亏。”
　　“倒也不是，我领导那朋友应该不是那种人，我看他俩就好好说着话，他就突然亲了她一下，就一下，后来那姑娘喝醉了他就安排车把她送回家了，别的倒是没做。”
　　林蓦潇摘完了葡萄，又开始削苹果，“我看俩人是在谈恋爱吧。”
　　“不是。”林蓦阑赶紧否认。
　　“别人谈没谈恋爱你怎么知道？少操心别人了，赶紧吃水果，我去看看锅里的菜。”林蓦潇从沙发起来，把果盘塞到了妹妹手里。
　　就算是他夏树森酒后失态吧。她重重地哼一声，分明是她被占了便宜，为何心里还要为他开脱！林蓦阑看着手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叹了口气，什么跟什么呀。
　　夏树森和瞿郴都还在酒店睡着，而三小姐昨晚由乔竟安排车辆送回了家，照顾得很是妥帖。
　　“蓦阑妹妹。”瞿郴醒来，拨了个电话过去。
　　“原来是背信弃义的瞿总啊。”林蓦阑至今都没明白昨晚抱她下楼的为何会是夏树森。
　　“言重了言重了。”昨晚他刚走到乔竟面前，夏树森已经大跨步过去抱走了林蓦阑。根本没有给他时间去询问去反抗。“我这不是一觉醒来就跟你请罪了吗？”
　　“得了吧你，反正以后江湖救急这事儿就别考虑我了。说吧，有何吩咐？”
　　“我就想问问，今天有没有醒酒餐可以吃……”
　　“有啊，给我个地址。”
　　“受不起受不起，你就别过来了，我直接上你家……喂？喂？林蓦阑？你挂我电话干什么？”
　　手机震动一下，有消息进来，是林蓦阑分享了一个外卖链接给他。
　　他拨通夏树森的电话：“有车没有？”
　　“老徐在停车场。”夏树森按下跑步机的停止键，“要去哪里？”
　　“本来想去蓦阑妹妹那里讨口吃的，结果被她无情拒绝，你走的时候让老徐捎我一段。”
　　“今天你就别打扰林蓦阑了。”
　　“哟，资本家良心发现啊！”瞿郴真是意外。
　　“二十分钟后，酒店门口见。”夏树森一边擦汗一边往房间走去，他可要为自己的助理保证一天的休息时间，否则明天的汤肯定不够好喝。
　　林蓦阑在家宅了一天。江原当然打电话约过她，但昨晚发生的那档子事儿让她觉得有点没脸，索性胡诌了个借口直接回绝。
　　下午四点浅漾下班回家，进门看到只有两兄妹在一脸失落，“我看到路虎车在还以为夏总又来了呢？”
　　林蓦潇没好气，“你还好意思提，你忘了上次夏总来你那丢人现眼的样儿？”
　　浅漾过去抱住蓦阑的胳膊，“蓦阑，你们夏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林蓦潇也停住了脚步，他们两口子已经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件事。
　　林蓦阑不知如何正面回答，“你要是夏树森能看上我？”
　　“那他干嘛把车给你开？哪个老板会把自己的豪车给助理随便开啊。”浅漾眨眨眼，眼波暧昧。
　　“如果那个老板只是要让助理周末加班，再顺便给他当司机呢？”
　　林蓦潇走进了厕所。浅漾有些泄气。他俩还真觉得夏树森挺适合蓦阑的。
　　第二天林蓦阑八点准时出门，九点半已经系好围裙站在老太太家厨房洗葱切蒜。听说老夫人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就没去打扰。夏树森前一天晚上就住在老太太家，他算好时间下了楼，悄悄窝在沙发上看球。林蓦阑听到电视发出声音还以为是老夫人，便赶紧出来准备打个招呼。但万万没想到竟是夏树森，穿着旧T恤和短裤，连胡子都没刮，乍一看就跟在家的林蓦潇没什么两样。
　　帮佣的阿姨这时也才看到夏树森坐在沙发，有点惶恐，“早上给老夫人熬了鲍鱼粥，夏总要吃的话我马上给您热一碗。”
　　夏树森看一眼时间又看看茶几上摆着的类似月饼一样的点心，“不麻烦了，我随便吃几口就行。”
　　“不麻烦的，都是现成的。”
　　林蓦阑想到他三天之内喝了两场大酒，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喝粥吧，养养胃。”
　　夏树森微愣一秒，轻轻点了个头。
　　老太太十一点半的时候才从书房出来，她趴在沙发背上，对着儿子使了个眼色，“你说我要不要拆穿你打着我的旗号使唤蓦阑做饭这事儿？”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树森拳头一紧。
　　“听不懂就算了。”老太太说着就朝厨房走去，“蓦阑，你来啦！”
　　夏树森赶紧尾随到厨房，对于自己的妈会不会把自己卖了，这事儿他心里是真没底。
　　“蓦阑，真是不好意思，大周末的还麻烦你。”老太太走进去，夏树森松一口气。
　　“不麻烦的，我也希望阿姨偶尔能给我机会表现一下。”林蓦阑眼神俏皮。她预支了夏树森的工资，收了老夫人的大礼，加班出力理所应当。
　　饭菜很快齐备，帮佣的阿姨帮着把碗筷摆好，老夫人亲自去选了支酒。林蓦阑看着桌上的高脚杯皱了皱眉，又要喝啊。
　　“蓦阑，忙完了就快过来吃饭。”老夫人在餐桌前招呼着。
　　林蓦阑应声走出，把脱下的围裙挂在餐椅背上。她坐下来，给每人盛一碗汤。
　　老夫人举杯，“这杯酒是谢谢蓦阑，辛苦你了。”
　　这时家里的座机响起，帮佣的阿姨捂着听筒问老太太，“夫人，瞿郴说要过来蹭饭。”
　　夏树森想起上次就是那小子喝光了汤，不禁撇撇嘴角，扔一句话过去，“就说家里没饭。”
　　阿姨为难地看着老太太，“夫人，我这怎么跟瞿先生说呀？”
　　老太太擦擦嘴，伸出手掌，“你把电话给我，我来跟他说。”
　　“阿姨，今儿中午我又没地方吃饭了，您也知道，我爸总不愿意见我，我又没什么朋友，夏树森还跟我说周末别打扰蓦阑，您老人家能不能行行好，赏我顿饭吃？”
　　老太太抬起眼睛看一眼儿子，呵，连以权压人都用上了，还让人瞿郴周末别打扰林蓦阑，敢情是要把所有时间空间都留给自己啊。
　　“小郴，今天实在不巧，我等下就要出门了，这样吧，我让司机给你送到家里来，很快就到。”
　　“这多不好意思啊？”
　　“你真要跟我客气那我可就算了。”
　　“别别别，您家的饭可比外卖好吃多了。我这儿得了对酸枝纸镇，正好让司机给您带过来。”
　　“阿姨知道你一直比小森懂事。我马上让人给你送来，今天的饭菜你可要好好吃。”
　　老太太很快让司机送了些饭菜过去，这行为惹得夏树森一脸不痛快，“他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您用得着跟探监一样吗？”
　　林蓦阑差点喷饭。
　　老夫人不再理他，端起汤喝起来，频频点头。她盯着汤面漂浮的一颗枸杞，瞬间懂了儿子费尽周折把林蓦阑叫来煮汤的原因，应该是原因之一。
　　很快两碗汤下肚，老太太见司机已经送了饭回来，便起身，说约了人打牌。
　　帮佣的阿姨听得一脸疑惑，在玄关处低声确认，“老夫人，早上蔡夫人不是说今天有事，不组局吗？”
　　老太太摇摇头，“人家年轻人要约会，我总不能一直杵在一旁当电灯泡吧？”
　　送老太太上了车，夏树森、林蓦阑两人重新回到餐桌。
　　“下午怎么安排？”夏树森问。
　　林蓦阑不知这安排是指她自己的还是指夏树森的，有点困惑。
　　“大周末的你也不约人外出活动？”夏树森补充。
　　林蓦阑觉得好笑，今天的任务分明是他布置的，结果现在他来问自己为何不去干些别的。
　　当然，这大实话是万万没法说的。
　　“哥哥和嫂子今天都要上班。”林蓦阑避重就轻。
　　“其他朋友呢？”夏树森竟然追问。
　　林蓦阑放下筷子，“我没什么其他朋友。”
　　“林助理可不像没什么朋友的人。”夏树森语气中带点气恼。她林蓦阑开什么玩笑，街上随便走几步都有人来搭讪，会没有朋友？
　　“我早些年的朋友同时也是万郁豪的朋友，我们一分手他们二选一，自然大多数人不会选我。现在我在环翼给您当助理，那在奇计的朋友也不会跟我走得太近。再说了，我现在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钱敢主动约别人去活动。”林蓦阑几乎掏心掏肺。
　　夏树森有一分恻然，不过立刻了消了去，“那个江先生呢？没约你？”
　　林蓦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他吻她，“夏总，前天晚上您喝醉了？”
　　“怎么？我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对你做了什么？”夏树森说着把手肘放在桌面上，逼近林蓦阑一些。
　　“没有。”林蓦阑舒一口气，不记得就好，非常好。
　　“林助理，公司工会负责人是谁？”
　　“是秦总监。”林蓦阑答，心中对这没由来的一问满是疑惑。
　　“那你跟老秦商量一下，我看我们公司还是有必要做一些关于抵制职场性骚扰的宣传。”
　　夏树森说完这话就离开了餐桌，空留林蓦阑一个人在椅子上万念俱灰。她从脚心到头皮整个发麻，她咬着手背，禁止自己做出捶胸顿足一类的动作。
　　这时家里的座机又响了起来，就她跟夏树森两人在，她只能去接起。
　　“您好。”
　　“林蓦阑？真是你啊！”
　　林蓦阑也听出瞿郴的声音，“瞿总，老夫人出去了。”
　　“那你让夏树森接电话。”
　　林蓦阑把电话递给夏树森，“夏总，瞿总电话。”
　　夏树森懒懒地接过，“说吧。”
　　“我喝一口那汤就猜到是蓦阑妹妹做的。”
　　“所以你现在打来是想我夸你感官敏锐记性好？”
　　“我的格局没你想的那么小。我打来不过是想提醒你，你要真喜欢林蓦阑不如走正常的路子去追。你总这么用工作拖着她可不是明智之举。她是欠你钱，那要是有人肯替她出这个钱还你呢？”
　　夏树森不做声。
　　“我可打听过了，江原就是江德胜的老幺儿，要他真的把林蓦阑追到手了，你说他会不会吝啬那一两百万还把林蓦阑留在你身边？而且江原可不是万郁豪，他身上没有继承家业光宗耀祖的责任，他愿意娶谁都行。”
　　“那巧了，我愿意娶谁也行。”夏树森挂断电话。
　　林蓦阑在厨房洗碗，听到这最后一句一脸汗，不是吧，夏树森还真打算娶三小姐？
　　“看《荒岛余生》还是《少年派》？”夏树森突然出现在身后，手上两张蓝光碟片。
　　“啊？”林蓦阑没懂。
　　“我们看哪部？”夏树森晃晃碟片。
　　林蓦阑擦了擦手，指向《少年派》那张。她没明白，夏树森这是在邀她看电影？
　　“行，你等下上二楼来，老太太的放映设备齐全，效果不输影院。”
　　林蓦阑心头一梗，她看着夏树森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慌。他夏树森不是生人勿进吗，为何最近总是让她有种他在故意靠近她的错觉？
　　林蓦阑在厨房磨蹭了半天还是上了楼，和夏树森一人占据沙发的一头。这电影林蓦阑已看过几遍，但她还是很快投入进去，五彩光影映射在她安静的脸上，夏树森快挪不开眼睛。这电影对林蓦阑是享受，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已是折磨，他给自己下了一个套。
　　终于捱到结束。
　　“我说老太太的设备不错吧。”夏树森找话说。
　　林蓦阑环顾四周，羡慕地点点头，“不瞒夏总，在家里弄一个舒服的小影院可是我的梦想之一。”
　　“等你哪天立了功，我送一套给你便是。”夏树森语气反常的温和。
　　林蓦阑偏头，看向自己的老板，“夏总您要是真送我一套我也没地儿放呀。”
　　“那你现在要不要再看一部？”
　　“若您要看我便陪你看。”
　　“去挑一部吧。”
　　林蓦阑从抽屉里抽出《楚门的世界》。
　　夏树森挑眉，“你挑的每部片子都可让人怀疑自己和人生。”
　　林蓦阑轻笑，“那才好呢，把自己隔绝几个小时，放出心中猛虎，把隐藏的、不敢示于人前的一面都撕咬个干净。”
　　“是吗？你隐藏了多少个面？”
　　“那多了去了，区区两部电影可撕咬不完。”林蓦阑坐回沙发，电影开始。
　　老夫人回到家的时候电影也正好结束，他看两人从楼上走下来，气氛似乎也算融洽。
　　“阿姨。”林蓦阑打着招呼。
　　“怎么样？手气可好？”夏树森也问。
　　“没输没赢。”
　　帮佣的阿姨去热了饭菜，林蓦阑吃完便由司机送回了家。
　　夏树森见老太太已经坏笑了一顿饭的时间，主动我为鱼肉地让她满足好奇。
　　“有什么好事让你暗自高兴成这样？”
　　“就是看我儿子难得不靠送石头去追姑娘，觉得稀奇罢了。”
　　夏树森黑脸。
　　老太太继续问：“你俩在家呆了一下午？”
　　“借你的私人影院看了两场电影，一下午正好。”
　　“所以你现在采取的战略战术就是假公济私把林蓦阑耗着，让她一刻不得闲？”
　　“林蓦阑行情颇好，我还能怎么办？”
　　老太太内心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对林蓦阑是这样的喜欢，喜欢到愿意卑微愿意不计姿态。夏树森大概也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到，喜欢林蓦阑这件事，原来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可以不跟这个事实较劲儿，可以俯首承认他就是喜欢她了。
　　林蓦阑在车上不断打着喷嚏。
　　“林助理感冒了？”
　　“应该不是吧。”
　　“那就是有人在想你念叨你了。”
　　林蓦阑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她把手心摁在心脏的位置，眼角眉梢是似有似无的笑意。同时她也是苦恼的，她算不出，跟夏树森的距离，是保持多远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