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沐雨》弦上的一乐

3、第三章

　　可惜十八岁的剧烈的心跳从二十八岁遥远的回忆中杀出重围。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证明着，回忆中日渐消亡的，是曾经日常岁月中震耳欲聋的那句喜欢。
　　有人说过，白月光的威力就是你再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以往所有的影子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对于现在的李惜而言，是以往暗淡的十八岁回忆又找回了曾经鲜艳的色彩。
　　明明知道未来的时光中，她无措、她敏感、她自卑、她也暗自神伤，然而仍然抵不住现在的心动异常。
　　那样的眼睛，好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杨路驰的耳根渐渐染上了粉红色，毕竟是被同班的女同学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么久，杨路驰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不自在。
　　“你看什么呢？我长得这么帅，都让你无法自拔了吗？我就知道，我的魅力无人能挡。哈哈哈！”
　　沉默，无言的沉默，令人动摇的沉默。
　　慢慢的，一个表情默默的出现在李惜的脸上。
　　杨路驰看着她的表情感觉自己好像被羞辱了，但是他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这个表情中充满着十二分的不解、七分的不屑，还有三分的同情。
　　杨路驰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表情，但是他确实很难形容。
　　如果是十年后的杨路驰，就会知道李惜的脸上浮现了黑人问号脸。
　　没错，非常标准的黑人问号脸。
　　“杨路驰以前这么臭屁的吗？”李惜第一次审视自己对于喜欢的人的审美。
　　“这么(⊙_⊙)?的人，以前到底是谁在喜欢？”她真的很难形容目前的心情。
　　不是谁都能坦然接受自己从前的黑历史的。
　　李惜平复了下心情，十分真诚的说：“如果世界上有种比赛是比自信的话，你应该是冠军。”
　　“哥当然是冠军，你真有眼光。”
　　“如果你有镜子的话，我还是建议你照一下。”李惜真诚的看着杨路驰，她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可以借你用一下。”
　　杨路驰不羁又自信的笑容浮现，“我的光彩这么照人，还用镜子证明吗？”
　　李惜哽了一下。确实，如果不是他以前光彩照人的话，她对杨路驰的喜欢也不会渐渐成为了执念。
　　她重新审视了下眼前的少年。
　　剪得学生时代流行的碎盖头，穿着洗涤干净，仿佛被阳光晒了很久的校服，还有不能让人忽视的高个子，热爱运动的杨路驰，十八岁的年纪出落得挺拔阳光又纯粹。
　　还好，只是这个人有些抽象，不是她的审美抽象，李惜暗自庆幸。
　　不过那么多次午夜梦回高中时代，和十八岁的杨路驰再见一面的梦想，就这么实现了，李惜觉得心里满满的也暖暖的，她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杨路驰给了李惜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眼”有什么好笑的？“
　　李惜拍拍杨路驰的胳膊“没什么，我觉得今天见到你，还挺不错。”
　　带着微微笑意的眼睛好像里面掉进了星星碎片，一时间有些光彩照人，让杨路驰看的有些出神。
　　他更不自在了，或许还有些疑惑，他没看懂李惜眼睛里的另一些东西。“发什么神经，赶紧回班吧，还有三分钟大课间就结束了。”
　　李惜没有解释，回到班里，她拿出来自己专门预备的小镜子，说起这个小镜子还是为杨路驰准备的。因为杨路驰问别的女生借过小镜子，她想如果她也有一个镜子的话，会不会杨路驰就来找她借镜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心事总是隐秘又渴望被人看懂的。
　　看着小镜子里还没有被生活摧残的激素不稳起痘痘的脸蛋，看着自己不加修饰不用化妆品精心雕刻就青春洋溢的脸蛋。
　　李惜想这场奇遇，她拥有了最神奇的机会，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体验。
　　虽然想清楚了，但是李惜又一次被高强度的高中生活压迫的怀疑人生，还好，她现在十八岁的身体完全习惯这种高强度的作息了，不然晚上十点才下课的晚自习，二十八岁的李惜根本撑不过去。
　　李惜收拾好东西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人群熙熙攘攘，走读的同学和住宿的同学大体方向是一致的，只不过一个去校门外，一个回宿舍楼。裹挟在争分夺秒的人群中，李惜下了决心，还是要好好学习，不然用二十八岁的脑子可就考不上大学了！
　　她正暗自下决心呢，忽然听到有人和她说话。
　　“嘻嘻，明天咱们班要办黑板报了，记得准备好明天要用的材料。”说话的是艺术课代表，刘怡。
　　差点忘了，这紧迫的高三生活，竟然残存着给高三牲最后的娱乐机会，一个月一次的办主题板报的机会。
　　说是娱乐，不过是几个学过美术的同学抽出课余时间办板报，实际上参与的人只有三四个，李惜、刘怡、周乐乐和杨路驰。
　　李惜作为老师的得力小助手，管理着班费的使用，遇到需要花钱的时候，就需要李惜详细记账并且妥善安排了。而且，要买东西的话，如果她没记错，这件事需要托走读生去办，嗯，因为一些私心原因，李惜总是托给杨路驰办。
　　“哎”李惜长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刘怡好心询问。
　　“没什么，就是感觉还得去找杨路驰，好麻烦啊。”李惜下意识的回答。
　　“麻烦什么，你主内他主外，你俩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刘怡揶揄。
　　“瞎说什么呢。”李惜白眼，不过这句话她也听过。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了，可能是初中时期吧，那时候的李惜还不在Y市。
　　父母有段时间总是交谈到半夜，李惜睡觉很轻，虽然父母已经很小声的在交谈了，但是李惜还是可以听得七七八八。
　　好像是父亲的工作出现了什么问题，母亲无奈而又焦急的语气低低萦绕。李惜听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模模糊糊间似乎是父亲在说，从C市去Y市是最好的选择。
　　C市是Z国成熟的一线城市，那么Y市就好像牙牙学语的婴儿，才刚刚起步。
　　李惜就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随着父母的一声令下，由繁华的C市举家搬到了她此前从没有听说过的Y市。
　　哪怕Y市是爸爸的故乡，但是对于C市土生土长的李惜来说，由令人繁华眼花缭乱的C市进入到一个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Y市生活，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甚至可以说是李惜生命中的转折点。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方言，莫名的恶意，一点一点，渗出潮湿阴暗的气息。
　　李惜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父母不能理解，以前的朋友又因为网络不发达而彻底失去了联系。
　　在陌生的Y市上着陌生学校的李惜，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无所适从的生活，无法言说的孤独与悲伤，无法倾诉的情绪深渊，一寸一寸蚕食着李惜的内心。
　　看不见的潮湿情绪笼罩，渗透她进入新学校的每一天。
　　孤立无援。痛苦。甚至绝望。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一丝阳光出现，就能驱散所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