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之林清传》白露暧空

39、生死一念

　　那具活了的“尸体”身形并不停顿，迅速从霍都脚掌中拔出匕首，双足点地，身体轻轻一旋，几个挥手间便将屋内剩下的活人全都解决掉了，他用的匕首造成创伤虽小，但均在要害处，手段迅捷凌厉却是霍都远远不及的。
　　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一时间，屋内没有其他声音，安静下来，在柜台处却传来轻微“簌簌”的声音，那“尸体”走过去，一把揪出来两个人，却是掌柜和小二，两人登时吓的尿湿了裤子，用蹩脚的蒙语喊道，“军爷饶命啊！饶命啊！”
　　那掌柜更是夸张，直接一个白眼吓晕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装的。那“尸体”张狂的大笑，唔哩哇啦说了一通，然后一挥手将二人甩了出去，迅速从后门走了。
　　只见那“尸体”在镇子中轻车熟路的转了一圈，径自走入早就布置好的一处民居内，一进屋，再也忍不住猛然吐了几口血，却不停顿休息，迅速轻巧的换了身普通衣服，将脸上人皮面具扯下来，连同换下来的蒙古衣服一起烧成灰烬。那人皮面具虽做的极为精致，烧毁了可惜，之前为防霍都认出，改动不少，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他行事小心，绝不会留了把柄让人抓到，又抓起碳灰将脸涂个花。
　　消除屋内自己所有的痕迹，骑上在后院早准备好的马，咬牙跑往远安城。

　　此人便正是准备送大礼给霍都的林清，花了大量时间学习蒙语，又混迹于蒙古武士中，没少花心思揣测霍都金轮法王等人的心思，之前已布两局，却未引得他们上当，那金轮法王的功夫似远远高于达尔巴，便不敢贸然出手。
　　他有的便是耐心，今日金轮法王果然自恃不愿参与蒙古内斗，早早离场，使得计划终可以顺利进行，只是刚才为装死人，胸口挨霍都那一扇却是实打实的，虽倒下时已侧身卸力，自己身体也强韧过普通人，可依然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眼冒金星。
　　只听闻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怒吼，悲愤之意，似乎高山大地都为之颤抖，远远望去只见一团红色极为迅猛的奔了过来，林清心中一惊，即使策马飞奔也跑不过这个速度，只见那身影已经越来越近。
　　索性拉了缰绳，勒马回望。

　　那人影眨眼间便奔至近前，正是金轮法王，他在林清面前站定，只见他双目发红，直直盯着林清。
　　林清惶恐万分，磕磕巴巴道，“前……前辈……”被金轮法王的威势所压，忍不住浑身颤抖。
　　金轮法王伸了只手，蛮横的在他脸上蹭两下，刚才半天不见霍都回来，命达尔巴回去看看，谁料到自己的爱徒已然遭毒手。
　　检查了所有尸体，发现少了一个蒙古武士，在小镇上大肆搜索未果，便和达尔巴分头出镇来寻。这人骑马独行，十分可疑，但见他面容却是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个丑陋蒙古武士。
　　霍都虽不及他的大弟子那般智慧，平常却极讨的他欢心，如今惨死，叫他如何不怒，一时心中恨极，无处发泄，挥掌便朝林清劈去。
　　林清似乎浑然不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往前爬了两步有意无意的躲过那一掌，却见那掌风所到之处，硬生生将地上打出一个圆坑，马匹吓的嘶叫一声，撒开蹄子跑远，林清浑身发软，打着颤，抱住金轮法王双腿，鼻涕眼泪齐下，口中乱呼，“僧爷爷饶命啊！饶命啊！”
　　金轮法王见他懦弱胆小，自己一掌却未中，被他抱住双腿，又有什么眼泪鼻涕，生怕蹭到自己身上，心中烦闷，飞起一脚直接将林清踢飞出数十丈远，他素来知道自己腿力，料定这人必死，不待查看便发力奔远。
　　在刚才拍死那个店小二之前，他说那个丑陋蒙古武士，走前唔哩哇啦的说了一通，隐约拼起来是克烈部，乃是当今蒙古的一大部落。
　　用这种嫁祸手段使在他身上，未免太小瞧与他，只是这个徒弟不能白死，必要回蒙古讨个说法！
　　已经陷入昏迷的林清，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的嫁祸，却在蒙古内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林清悠悠转醒，只觉得全身发冷，浑身无力，强打了精神坐了起来，半靠在一棵小树上，胸中剧痛，怕是肋骨有几根已然断裂。
　　金轮法王那脚甚重，他却不敢运内功抵抗，生怕对方发觉有异，若不是他身体强韧于旁人，如今便是肋骨扎入内脏，早已毙命。可即使如此，现今胸腔内大量内出血，也离死不远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要放弃吗？
　　林清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由于心脏不停断的运动，去除了体内的纤维蛋白，血液不易凝固，内出血会变得非常严重，伸手点了周身经脉大穴，只觉得胳膊软绵绵的再也提不起劲来。
　　一只黄白相间的小鸟落在了地上，歪头看着林清，眼睛非常灵动，看了半天见他不动分毫，又大了胆子跳上林清肩头，好奇的用小嘴在他身上啄了两下。
　　林清忍不住苦笑，便是个扁毛畜生也能在我身上无所欲为了。
　　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弱，奋力长大嘴巴，却好像空气被抽光了，什么也吸不到。
　　灵台却是一片清明，仿佛灵魂已经从身体中飘了出来，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可以看到这片大地，可以飞的更高更远，可是却始终徘徊着不愿离开。
　　似乎有个声音在问，还有什么愿望吗？
　　还有什么牵挂吗？
　　……

　　那只小鸟在他身上顽皮的跳来跳去，显然已把此处当成它的游乐场。
　　猛然它一嘴啄在林清脸颊上，一阵刺痛让林清转醒过来，猛然睁眼，那小鸟一惊普拉普拉的飞走。
　　林清转头看向四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旁边的树林中非常寂静，偶尔有几片树叶被风吹落下来，落在他的脚边。
　　怎能如此轻易就放弃，血液似乎在不甘的叫嚣。
　　他斜卧到地上，捡起一根笔直比筷子还细的树枝，一只手把衣服扒开，轻轻在胸间压了压，找准位置，左手发力，猛然将那树枝扎进胸腔内，深入寸许。
　　疼痛已经使他完全恢复清醒，喘息半天，猛然将那段树枝拔了出来，一道血箭激射而出，直喷出半米远，他知道现代医学上有一种叫胸腔闭式引流术，专治创伤性内出血，用橡胶管将体内积血导出来，但是在没有任何医疗设施的情况下，自己可以强硬的将积血挤出来也算是一种幸运。
　　他又用手压了压，直到没有大量血再涌出来，才捂住了伤口。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雷声翻滚，豆大的雨点顷刻间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林清渴极了，长大嘴巴，仰头望天，雨点打在脸上，流进嘴里，竟是如此的甜美，果然，老天不想让我死呢……

　　下过雨的早晨格外的清爽，官道上远远行来一辆马车，后面跟着几个护卫，一个少女掀开了车帘四下探望。
　　“咦”，她轻呼一声，“爹爹，二哥，那里好像有个人。”话音未落她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林清的方向奔了过来。
　　林清的脸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干净，此时露出一张白净如玉雕般的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身上却是混着污泥与血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你没事吧？”那少女关切的走到近前，准备伸手碰触他的额头，林清陡然睁开眼，眼中满是戒备，
　　那少女穿的是蒙古人衣服，相貌清丽。
　　她的手伸在半空，仿佛被林清的目光所挡，不敢落下，半天才讪讪的收了回去，林清刚看她的那一眼，着实吓了她一跳，仿佛是守护自己领地的孤狼一般，带着冰冷的狠厉与杀意。
　　身后又走来两人，少女回头道，“爹爹，二哥，这个人好像受伤了呢。”
　　为首的那人五十来岁，容貌清雅，神情严肃，甚是威严，应该是长期居于高位之人。后面跟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身形挺拔，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
　　那老者道，“怕是江湖上的人吧。”又看了林清一眼，“你有那里不舒服？我寻大夫来给你看看可好？”他的话语威严中带了三分慈祥。
　　林清道，“我只是肋骨碎了，还没请教阁下……”他虽半躺在地上，但此时不知对方何人，心生戒备，自有一股气势不叫人看轻。
　　那老者道，“我叫耶律楚材，这是我二子耶律齐，三女耶律燕。”
　　林清只是点头示意，并不再说话，似乎并不想接受他们的好意。
　　耶律齐看着他身上颇多血迹，道，“小兄弟，看你受伤不轻，不如先到我们马车上休息吧，等到城里再寻大夫。”他的态度诚恳。
　　林清却道，“多谢，不必了！”然后闭眼，似是在叫他们离开。
　　耶律齐笑了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莫非你看我们是蒙古人，不肯接受我们的好意？我们家原是契丹人，后投的蒙古，对你们宋人并无敌意的。”说完不等林清同意，便轻轻将他抱了起来，放到马车上，林清手中紧握匕首，动了动却未出手，终是缓缓落下。

　　本来就不甚宽敞的马车中，现在挤了四个人更加狭小，耶律齐道，“我去外面赶车。”便出了马车。
　　林清半躺靠在车壁上，下面铺了一层毛毯，也算舒服，索性将身体放松下来，耶律燕拿了手帕准备将他脸上的污点擦掉，可是手还没伸到林清旁边，就被他挡了下来，只见他手腕一翻，从她手中拿过帕子，“谢谢了！”自己在脸上擦了擦。
　　耶律楚材皱了皱眉，这个人初见时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意，却不知是什么来头，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便道，“我们是要去往河南，不知小兄弟有什么打算。”
　　林清微微一笑，如坚冰化水，登时一室春阳，“冒昧的问一句，阁下在蒙古官居何职？”
　　耶律楚材还未答话，耶律燕抢道，“爹爹乃是朝中的中书令。”不知道为何她对这个青年非常好奇，只想跟他说话。
　　“文职？”林清略一思索，“到河南可是宣抚？”
　　耶律楚材心中一惊，耶律燕却呼道，“你怎知道。”
　　林清淡笑不语，当世兵荒马乱的，如此高职位的文职，不在蒙古待着，跑到河南能做什么，要么去监督要么去避祸，监督的话必不会让他带上自己子女，如此想来定是去避祸的，此人似乎为官老道，心机深沉，却是疼爱自己儿女，必不会将他们置于险地，想清此节心中稍定，安稳的闭目养神起来。

　　林清随他们北行了月余，他恢复的极快，虽未全好，却也是行走无碍，耶律家兄妹对他悉心照料，耶律燕端庄秀丽，却有着几分豪爽，待人真诚，耶律齐稳重机智，气度清贵不俗。林清对他们大有好感。
　　行至河南境界，一日在道边看到洪七公所留下的记号，想起这位师傅已许久未见，便向耶律楚材辞行，耶律楚材却是带着淡淡的哀愁道，“我曾得罪朝中不少权贵，如今更是惹恼当朝昭慈皇后，小兄弟怕是早已看出我此行是为避祸罢！”
　　林清淡淡点头，耶律楚材又道，“我已年迈，此生经历颇多，亦无遗憾，只是小儿小女年纪尚轻……”
　　林清微笑，明白他语中深意，无非是挟恩要报答的戏码。忽想起一人，问道，“蒙哥，现在如何？”
　　耶律楚材叹息一声，蒙古如今内斗热化，深深看了林清一眼，“蒙哥此人冷静自制，极有才干，近年来又屡立战功，我看他将来必能……”忽然想到什么又不再往下说。
　　林清笑道，“在下乃一介凡人，耶律兄聪明机智，武功又高，可比我强多了！”又抱拳道，“这便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开。
　　耶律楚材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摸了自己下巴，此人必非凡夫俗子，本想以救命之恩，得他承诺日后可以照顾齐儿燕儿，哪知他说话滴水不漏，却又提蒙哥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