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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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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母后您让我娶一个男子做太子妃?”
李长忆在听了容皇后的话之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有什么?古往今来帝王好男风的也不在少数,你生性跳脱,喜好玩乐,母后实在是担心你的未来,可是都知道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亲信难如登天,你对他不好,众人便会竭力排斥打压,你若对他好,今日众人阿谀逢迎使贪污受贿之风盛行,而日后他势力大增又恐有异心,所以母后思量再三,还是觉得枕边人是最为稳妥的,日后若真有过失,不论是从前朝还是后宫的角度都可对其定罪,也便于铲除祸根。”
容皇后说到这温和地笑了笑:“不过母后送你的都是最好的人,那孩子是你姨父家那边的人,他母亲在生他后大出血去世,父亲过了几年续弦,那孩子在家中无人照应,很是可怜,后来被一道人,就是母后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个竹林主人带走,悉心教诲,如今那孩子出落成翩翩少年,容貌自是不必说的,性情又温良和善,而且知礼明仪,是个如玉般的孩子,母后想着你见了他定会喜欢的。今后若是有他辅佐在你身边,母后也能放心了。”
李长忆的大脑却在飞速思考:竹林主人?怎么又是竹林主人?
等等,那家伙该不会就是迷倒万千少女的竹林主人的弟子吧?
李长忆心里想着,自然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容皇后微笑道:“就是他没错。母后本想着让你们见上一面的,可是一来因为那孩子刚从山上风尘仆仆的来到皇城,还没准备好见你,再一个既是要成亲,新婚前夫妻俩也是不能见面的,这是祖上的规矩。”
“我不同意。”李长忆想都没想就说道。
“怎么?”容皇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首先,儿臣还小,娶太子妃这种事等过几年再说也不迟,其次,儿臣不喜欢男子,也不想娶他为妻,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长得好不好看,学识高不高,这些儿臣都不想知道。”
李长忆表面上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他是容皇后的孩子,他肚子里的那点小心思容皇后作为母亲怎会不知?
他天天逃学,厌恶读书,在他的心中玩才永远是第一位的,至于娶妻,就算容皇后让他娶一头猪他都不会介意的,而现在他之所以这么强烈反对,无非是不想受到监视和束缚罢了。
想想啊,若是娶一个女子倒还好办,就算那女子得了容皇后的命令,可也不过只能最多照顾到李长忆的饮食起居,但若是娶一位男子那就截然不同了,历史上男宠涉政辅佐君王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是名分地位都极高的皇后呢?
李长忆深知母亲的那点小心思,而容皇后也看透了李长忆,因此母子双方都处于力挽狂澜想要极力说服对方的情况。
“首先,你都十九了,已经不小了,其次,又不是说让你这辈子都和一个男子过,你是储君,将来是要做帝王的,帝王有三宫六院不是很常见吗?你放心,等你大婚之后母后就帮你物色良娣,保准选你喜欢的姑娘。”
李长忆听着听着,反倒把自己听进去了。
“等等,母后,儿臣可没有心上人。”说完,李长忆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倘若承认了,说不定还能以这个为幌子同容皇后据理力争一下,结果现在自己为了急于辩明自己的清白,反倒给了容皇后一个突破口。
“好啦,不管有还是没有都没关系,你是太子,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呢?所以有何必在乎一个皇后?那孩子懂事,也不会碍着你什么,你只需要做到在帮你父皇整理公务的时候有不会的地方多问问那孩子,就已经足够了。毕竟母后让他嫁进来,也不是当真为你暖床的,他又不能给你生儿育女。”
图穷匕见,容皇后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不过双方对于这一点都心知肚明,即使捅破了窗户纸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李长忆还是想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抗争一下。
“母后,抱歉,儿臣实在做不到,您知道的,儿臣虽然在功课上略有疏忽,但感情上却是至情至性,儿臣若是当真喜欢一个人,必会将他放在心尖上疼爱,若是儿臣讨厌您说的那人还好,可万一……动了真情,儿臣便会不离不弃,到那时大燕后继无人,您也要赌吗?只因为儿臣的顽劣,就要拿大燕的江山去赌吗?”
李长忆跪在地上,说得严词恳切,情真意切,然而——“没事,如果你当真如此,母后反而会很高兴。”
李长忆差点以头抢地耳。
“母后会高兴,原来母后的小忆是如此忠贞不渝之人,帝王情深,传出去又怎能不是一段佳话呢?”
李长忆此刻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知道容皇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和,但其实一向说一不二,说起来也是因为他是独子,母后和父皇才有意娇纵,但若某天容皇后当真认真起来,哪里还能容他四处胡闹?
就比如一个月之后的新婚大殿,尽管李长忆已经想尽了花招,甚至就差在屋子里挖个洞了,只可惜就算他挖洞也没用,因为太子殿外早已布满容皇后派来监视他的侍卫,他就算把手挖断也逃不出这皇宫,就算后背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屋脊蹲满大内高手的太子殿。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在他们眼里,我到底还算不算一个人?还是说只是一具可以让他们随意驱使的傀儡罢了?”
李长忆看着工工整整摆放在面前的大红色婚服,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殿下,您还是听皇后娘娘的话赶紧换上婚服吧,时辰就要到了,若是耽误了吉时,皇后娘娘和陛下怕是要怪罪下来了。”
侍女在一旁好生相劝道。
“哼,反正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真正活过,不过都是按照他们的意愿活成他们喜欢的样子罢了,我又何曾能真正为自己而活一次……”
李长忆喃喃之间,突然想起了苏柳。
黑发飘摇,白衣蹁跹,一剑一笛,逍遥四方。
那是李长忆一直梦寐以求的人生。
“让我和那个什么竹林主人的弟子成亲,好啊,娶就娶,但是我要让他知道,在我心中,有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去,给我拿纸笔来!”
……
李长忆就这么身着一身红衣,怀里揣着自己临走前画好的画像,气鼓鼓地坐在了布满红烛和帷幔的新婚洞房里。
李长忆的身边亦端坐着一个身着红色婚服的人。
太子妃,或者准确的说是大燕未来的皇后娘娘,不说相貌,只单看那玉树临风的身姿,就足以说明此人的温和儒雅与风度翩翩,虽然他的脸被红盖头罩着,但既然体态如此端正,想必盖头下的容颜也当是清新俊逸的。
可是李长忆现在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他宛如一只被囚禁在笼里得不到自由的鸟,但凡能找出一点发泄口便会扑腾着翅膀像蛾子般乱撞,也不管是否会撞得头破血流,是否会因此而伤害到别人。
“请太子殿下用如意揭起太子妃的盖头,寓意着婚后生活称心如意。”
前面的侍女呈递上裹着红绸的木制托盘,上面摆放着一柄精雕细琢的玉如意,而后面的侍女则端着交杯酒等候在侧。
李长忆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你们都出去。”
众侍女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一个侍女小声道。
她们虽然早就习惯了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但太子大婚乃是大事,平时李长忆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但在此等大事面前,侍女们是断断不敢怠慢的。
“皇后,皇后!明明都是太子殿的人,你们却什么都听母后的,那我这个太子又算什么?!”
李长忆的声音并不高,虽然他的话语表面上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但那语气更多的却是委屈和难过。
这番话里带着哭腔,带着沙哑,带着不甘,更带着绝望。
侍女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方面,容皇后对于此次亲事极其重视,不能有半点差错,可另一方面,太子殿下是容皇后的心头至宝,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她们这些下人哪能有好果子吃呢?
“都出去,我只是想单独和太子妃说说话,这样难道也不可以吗?还是说你们连这些都要窃听?”
“太子殿下……”
侍女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身边的太子妃见李长忆有些失态,身形一顿,也不知是不是被李长忆这喜怒无常的疯癫样子吓到了,他只是轻轻推了下站在他身旁服侍的侍女,那侍女看了他一眼,便同跪在最前面的侍女们耳语了一番,侍女们这才起身纷纷走了出去。
李长忆见此情形,胸中愈加憋闷。
好啊,好啊,他算什么太子?他算什么太子?连太子妃都要比他有权利,有地位,就因为他背靠着自己的母后,所有人相比货真价实的太子都要敬太子妃三分,而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他李长忆胡搅蛮缠,是个永远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可他又追求过什么呢?他不过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罢了,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不过难过归难过,李长忆虽然有脾气,却也不是那种喜欢随意发泄到无辜人身上的性格,他语气稍显温和,却仍是不友好地说:“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尽早说开的好。”
太子妃微微侧过身,他虽然因为各着盖头看不到李长忆,但身子很明显前倾,展现了他极好的尊重他人的修养,可这一点却令李长忆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如果说他与苏柳互相敬重,那是真的因为君子相交相见恨晚,可太子妃对他的相敬如宾完全是因为李长忆的身份,试想如果李长忆只是个贫民百姓,那么这太子妃又是否会像那天差点撞到苏柳的富家小姐一样无礼呢?
自己从出生起,身边人带自己的好便是带有目的的,小时候的李长忆还以为大家当真是喜欢他,可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反而越来越糊涂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虚情假意的世界,他很难分清身边人待自己的好到底是真心还是带有目的性。
真心难辨,而带有目的性的讨好又令李长忆感到恶心,因此他才会选择频繁偷溜出宫,去见见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他总是天真地想,自己总会找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而那人于自己不带有任何功利性的讨好,他们能秉烛夜谈,饮酒赏月也完完全全是因为他们秉性相合,他们应该是俞伯牙和钟子期,是可以交心的人生知己。
而很幸运,李长忆已经找到了。
“我都听母后说了,你是个很好的人,很适合做我的妻子,做未来的国母,在政治上辅佐我,做我的左膀右臂。”李长忆缓缓说道,“但是很抱歉,对于辅佐太子的职位,我心中早已有了更好的人选。”
李长忆的话不言而喻,容皇后硬要给他塞人他也没有办法,但是他可以夺权。
他早已打定好主意,既然这人是嫁给自己做太子妃的,那就干脆恪尽职守好了,至于辅佐自己这么重要的职位……如果能找到苏柳更好,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至少现在他把话说在了前面,太子妃也就拿他没办法了,总不能越矩干涉前朝吧?而他若是敢背后向母后告状,那李长忆就更不用惯着他了。
太子妃听了李长忆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太剧烈的波动,这倒是让李长忆有些紧张起来。
此人沉稳从容,怕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即便真的出现状告容皇后的事,李长忆也能想象得出对方会以多么圆滑的手段轻而易举地解决此事。
到时怕是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长忆越想越气,干脆“啪”的一声将怀里那幅画像拍在床上,他就是要让这不自量力的太子妃看看,他李长忆的知己、结拜哥哥是个多么优秀的人,有这么个风华绝代的人压在自己头上,他总不至于再翻出什么浪花了吧?
而且若是让母后知道自己私下结交了一位比竹林主人的弟子还要风流倜傥的君子,想必也会后悔让自己娶他吧?
因此李长忆现在完全是带着报复的心里面对着自己的终身大事,他幼稚,他天真,是啊,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头脑简单,他想不了太多,他讨厌人情世故,他讨厌机关算尽,难道追求渴望桃源般的世界也有错吗?
明明人人都羡慕那样的生活,可人人却都被淤泥所染,被现实世界裹挟着身不由己,而李长忆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为什么就不能有人站出来主动改变呢?为什么众人自己做不到却要反过来嘲笑主动站出来的人呢?
“所以你也只能做一个真正的太子妃了,可是你又是个男人,我也不可能和你圆房,你若觉得委屈,那我明日可以立刻禀告母后宣布太子妃亡故,这样你依旧是自由身,想去哪都可以。”
李长忆也是硬着头皮说出这些话的,他也不是没长心的人,知道这些话对于一个渴望一展宏图大业的人来说太过残酷了,但是没有办法,毕竟他是被自己和母后牵扯进来的,李长忆也没有办法,自古以来被裹挟着卷入宫内纷争的人不计其数,而其中的亡魂又有成千上万,李长忆能说出放他走的话就已经算大度的了。
“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住你,如果当时母后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能再坚决一些……”
然而两人都心知肚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太子迎娶太子妃这么重要的大事,一国之母定下的人,哪怕是她的孩子,又怎可能轻易违拗?
所以说,这一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
李长忆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因他一人一时的叛逆却害得两人的生命轨迹改变,他自责,更不敢面对茫然无知的太子妃,因此他选择逃避,也算是给两人充分的时间来消化这件阴错阳差的事。
李长忆站起身就要走,太子妃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金色凤冠垂落的珠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李长忆回过头来,瞧见抓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肤若凝脂。
李长忆有些不解,却见太子妃指了指自己的红盖头,意思是盖头还没接。
这太子妃本就是带着任务嫁进来的,如今却惹了太子殿下的嫌,甚至要被退婚,这种事无论放在新郎还是新娘身上都是很没面子的,甚至严重的还要被亲属说三道四。
李长忆觉得自己已经很对不起他了,这最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李长忆拿起玉如意,轻轻挑开了那层旖旎暧昧的红盖头。
盖头下,凤冠霞帔,碎金链掩映下的是一张面如冠玉的容颜,宛若九天外的蹁跹仙子。
然而即便这仙子再浓妆艳抹,李长忆也能从这朱唇墨眉中认出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张面孔。
“阿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