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Chapter 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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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主持人的下场，灯光按照惯例而短暂熄灭。唯一不同的是，灯光久久没有亮起，连台下的人都不知道易安彤到底有没有上台。
刺啦刺啦——
大屏幕上不断闪烁着雪花，机械般的声音一卡一卡，上面全是如套话般的评语。没有人听得清那背景音，众人只能看到一幕幕沾着鲜血的话语。
那些话语在屏幕中漂浮，随着闪烁的光影一点一点地化成利剑，迅速刺进高楼上的某个身影。
镜头逐渐拉进，无数种语言围绕在人影周围，紧紧地跟随着那道人影。键盘声一点一点地响起，哒、哒、哒，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随着一声重击，镜头转为俯视，模糊的身影一跃而下。而那些话语裹着鲜血，每一个笔画都是利剑，先后刺进那道身影之中。
键盘声越响越快，坠落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但依旧躲不过利剑的伤害。每一声啪嗒，都对应着利剑的刺穿。
略微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快，直到某一刻戛然而止，画面陷入黑暗。在短暂黑暗后，屏幕又缓缓亮起，微弱的灯光下浮现出一个键盘。
键盘上，有一双纤纤玉手，刚好停下了打字的动作。
“吃饭啦，何风怡。”画面之外，稍微有些沧桑的声音呼喊着坐在电脑屏幕面前的人。
何风怡看了眼电脑上的评价，随口回应道：“知道了，妈。”
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光线沿着缝隙，打在她的身上。
她伸手关上了电脑，脚下轻轻一蹬，椅子便被推出数十公分。随着轻重不均的脚步声，房门关上了。
而那漆黑的屏幕上，却随着晃动的镜头再次亮了起来，上面写着四个染血的大字——人云亦云。
此时，易安彤的节目才真正开始。
易安彤坐在提前摆好的台阶上，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了个类似明信片样的东西，身旁的音响里传来孩子们的阵阵欢笑。
何风怡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伏案写作。这是她来到这个穷乡僻壤之地的第一年，每一节课都会认认真真地写下教案，以便让门外的孩子们得到应有的教育。
桌子上的一角，摆着在当地相当罕见的日历，上面写着：距离回家还有750天。
而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泛黄的影片，放映着她出发前的斗志昂扬。
面对朋友的叮嘱，她说：“放心吧，网上那些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就遇见危险啊。”
面对父母的期望，她说：“磨练3年而已，等回来的时候，我就接你俩的班。”
面对老师的劝阻，她说：“这分明是为人民服务的好事，老师您又何必来劝阻我呢？不过是去那里教书而已，出不了问题的。”
初来乍到的时候，何风怡是有过后悔的。这里的条件太差了，与她从小的生活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当她看到那一张张被冷风冻伤的脸蛋，还是心软留了下来。
“小何，你最近晚上还是别出门了吧。我听说隔壁村那个疯婆子，就是之前来这边的教师。”同宿舍的同事见何风怡近日频频外出，忍不住劝解道。
何风怡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等手里的东西写好后才说：“你怎么还担心这些啊？我们老老实实教书不就行了。就那些传闻，还不是因为他们不安生才得到报复的，这种事情轮不到我们头上的。”
“可是......”舍友想继续劝，却被对方的眼神给呵住了，犹豫过后便不再劝说了。
砰——
房门被暴力撞开，何风怡下意识地缩在角落里，根本不敢抬头看清来人，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别碰我，别碰我，走开，走开啊！”
而来人毫不畏惧，伸手便遏制住了何风怡想要求救的声音。在昏迷前，她似乎看到了矮小的房间里，站满了人。
那些人形态各异，但神色却是如出一辙的书卷气息。
与此同时，远在城市另一边的写字楼被人撞破大门，人群涌了进去。
领队人迅速冲上顶楼，在祁星羽的帮助下，站在了那台巨大无比的机器面前，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这边，在漆黑一片的舞台上，发出剪刀划破纸张的撕裂声。
而处在昏迷中的何风怡在冥冥之中，被这道声音给叫醒了。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终于看清了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那是隔壁村的疯婆子，一个长年被关在小黑屋、地下室的疯婆子。此时，她却挺起佝偻已久的背部，手里拿着砍刀，在男人面前毫无章法地挥舞着。
何风怡扶着墙，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她的腿被打伤了，走起路来都是坡着的。但在此刻，她眼中的疯婆子不再是疯婆子，而是无数个典则俊雅的老师。
她们站在何风怡的面前，用那没有人能看到的躯体，顶起砍刀，呵斥着试图逼近的男人。在察觉到身后的小姑娘已经苏醒时，她们又齐刷刷地朝着何风怡呐喊。
“快走！”“快跑！”“走啊！”“不要留在这里！”“跑，有多远就跑多远！”“快走，快走啊！”……
一句句快跑、快走，灌入何风怡的耳朵里，而她们无疑在诉说着一件事实。
她们的灵魂已经被锁在这里，挣扎求生却不得解。她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挽救每一个可以逃出去的后辈。
回过神来的何风怡压根不敢耽误，瞅见个机会便一瘸一拐地朝着大门跑去。她拼劲全力，冲出黑暗，身后却传来阵阵惨叫。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放慢脚步，只能凭着一股猛劲，冲出村子，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一条路通向半山腰，教书的学校就在那里；一条通向山下镇子，是她来时的路；还有一条，是通向村子的。
何风怡站在三岔路口处，情不自禁地望向道路尽头。
此时，易安彤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就被染上了颜料，和画面上的何风怡一样，显得衣物破烂不堪。
她没有借助外力，而是用着受伤的脚，一步一步走到舞台最前方，随着一分为二的屏幕，举起话筒，继续演绎。
一面是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容，另一面则是那群贪婪不堪的大人，色调上却是一明一暗。
“哇，这个是你做的吗？我们小莲的手就是巧。老师希望你可以继续学下去哦。”
“别碰我，求你们放过我吧。”
“学习是为了让你们能够走出这座大山，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啊。”
“好疼......救命啊，救命！”
“大山之外，有玩具、有画笔、还有无限种可能需要你们去探索。”
“我想回家......回家......让我回家，求求了。”
孩子们眼中的期望，渐渐被贪恋所取代。何风怡来到这里的初衷，终于被一句句求救声给淹没了，剩下的就只有求生欲望。
她的手机已经没电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商量的人。要不是她拼命地把手机给藏了起来，恐怕她就算逃出去了，也难跟人联系。
何风怡望着那黑暗慢慢吞噬着光明，果断跑下了山，吊着最后一口气，冲进了派出所。
另一边，无线通话里正汇报着抓捕情况。领队人眉头一皱，想起来密室里那个机器，一咬牙便下了死命令。
他说：“无论如何，必须要在节目结束之前，找到袁兴宏和那台机器的创造者！！！”
舞台上，易安彤身上的衣服依旧破破烂烂，重新坐在了台阶之上。
视频再度亮起时，何风怡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却迎来了铺天盖地的谩骂。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恍惚间看到了曾经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的自己。
那个人缓缓转过头，如恶魔般重复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那些人真是活该，谁让她们打扮得那么好看呢？”
“一看就不是好好教书的老师，但凡好好教书，就不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说的好听，实际上是她想要炫耀而已。”
“支教都成了作秀，这样的人能好到哪去啊。”
和网上如出一辙的评语，在此刻却成了何风怡难以摆脱的噩梦。
她做过反抗，将自己那段不堪的经历告诉父母、告诉朋友、在网上公之于众，可最终换来的却是更加猛烈的谩骂和污蔑。
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过，恐怕自己这辈子都难以醒悟。曾经无意间说出的话语，却能成为利剑，杀死处于精神斗争的任何人。
正是因为她明白了自己的过错，所以更不敢面对外人的评价。
那些熟悉而又冰冷的话语，将何风怡送上高台，紧紧地围绕在她的身边。高台之下，是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冰冷残酷。
何风怡掏出自己的手机，登录上了社交账号，发出了最后一条声明。
她说：“我无话可说，但我的经历不是我的经历，而是在座的每一个人，更是那群陨落于深山之中终生没能回家的前辈们。”
随后，她纵深一跃。自己曾经说出的话语，在此刻紧紧跟随，化成利剑刺进她的身体。
戏剧落幕时，是无数个活该带着鲜血，绕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莫比乌斯环。没有尽头，亦没有开端。
最后的最后，是易安彤从台子侧面出现，用着冷眼观赏者的戏谑语气，说：“这就是个循环，他的终点就是你的起点。”
冷漠的话语重重砸在每一位听众的头上，也正好映衬着大屏幕上那句——待未完续。
这场演出无疑是震撼人心的，以至于在演出结束后，久久未能回神。直到现场爆发出清晰的鼓掌声，众人才惊觉，跟着那人一起鼓掌。
轰鸣的掌声似乎在昭示着这场个人赛的最终结果，但易安彤却已经筋疲力尽了，脚踝处一直在隐隐作痛，让她难以支撑自己。
与此同时，祁星羽紧跟着领队人的脚步，冲进一处豪宅。
屋子里是没有人的，他们铺了个空。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另一队人成功控制住了机器的制造者。
祁星羽对着空荡荡的房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心中的怒火难以消灭。
频繁震动的手机强行将他的思绪拉回，那是来自袁宛柔的电话。
“我知道袁兴宏在哪了。”
听完，祁星羽拔腿就冲出豪宅，一路狂奔。等跑出几百米后，他才想起来要把消息同步给领队。
最后一次上台时，易安彤是靠着袁宛香的搀扶才走上去的。所有的选手都站在舞台之上，等待着节目组公布最终得票情况。
此时，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无数人都盯着最终得票数。
观众席上，有个中年男人刻意隐去自己存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台上的易安彤，露出了难以明说的微笑。
大屏幕上，每个人的票数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上涨。半分钟过后，易安彤不出所望地遥遥领先，她与第二名之间仅有不到百票的差距。
而这样的结果却更令人期待，因为除了线上线下投票以外，还有上一轮团体赛时每个人所得到的系数值。
很不巧的是，第二名所得到的系数值刚好比易安彤的大。在这样差距较小的情况下，对方很有可能会反超易安彤。
所有人都屏住气息，齐齐盯着上面的票数。
祁星羽进门时，刚好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台上易安彤的紧张，肉眼可见。他看了眼对方，直到周围爆发出欢呼声，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台上，易安彤以一票之差，保住了冠军的位置。台下，祁星羽悄悄走向角落，一把拽住了想要离开的袁兴宏。
在直播关闭后的那一瞬间，领队人控制着在场的所有人，径直走到袁兴宏面前，把人给带走了。
即便来人并没有给众人解释什么，但群众之间的流言却已经开始蔓延了，没过几分钟，嘉智科技就替代了易安彤，成为新的舆论对象。
节目结束后，所有选手都回到了准备室。袁宛香避开摄像头，轻手轻脚般地帮易安彤上药加固定。
她望着又肿起来的脚踝，心疼道：“昨晚刚消肿，现在又肿起来了。”
“好啦，这不顺利拿下冠军了嘛。我看星羽那边应该也搞定了，晚会跟他们一块放松一下吧。”易安彤放下裤腿，安慰道。
她刚准备起身，就被汪昀和陈修和给拦住了。
汪昀站在易安彤的面前，一副手足无措又怕自己开口说错话的样子，惹得易安彤憋了又憋，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跟个犯错的仓鼠一样。”
“他心慌，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了，才让你闭门不出那么久。”陈修和推了推汪昀，替他解释道，“所以，我们俩来向你道个歉。对不起，那天不是有意的。”
易安彤没料到对方如此执着，连说：“没关系的，就算你们不说，我自己也会看到的。这不都结束了，对不对。”
听到这话，汪昀才恢复以往的活力，停下了自己不断揉搓陈修和衣角的动作，窜到易安彤面前，问：“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这朋友都没得做了呢。”
陈修和满脸无奈，在抚平衣服褶皱后，朝汪昀后脑勺上便轻拍了一下，对着易安彤说：“还没跟你说句恭喜呢，比赛结束后，你打算干什么呢？”
易安彤想了想，说：“完成老师没能完成的愿望吧，我可不想让那家剧院一直荒废下去。”
“什么什么！剧院！唉，陈哥，咱俩从灵声离职吧，去小彤这里打工怎么样？”汪昀相当激动，当场就起了跳槽的心思。
“你先练好自己的基本功吧，刚刚上台都吞字了。”陈修和毫不留情，戳动着对方最致命的缺点。
一旁的袁宛香也不示弱，当即就加入两个人的纷争中。她说：“唉，那可不行。重启剧院可是有正规流程的，你俩别想走后门！后门是我的！！”
易安彤眼看几个人就这么闹了起来，默默掏出手机给祁星羽发了条短信。随后出手阻拦，以剧院主人的身份，说道：“你们够了啊，真想来就来嘛，不过先说好，我现在没钱发工资啊。”
四个人打打闹闹的，还没走到各自的宿舍，就把重启剧院的事给敲定得七七八八了。
另一边，祁星羽在收到消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易安彤，而是从想要销毁合同的员工手里，救回了袁兴宏亲自敲定下的冠军合同。
而这份合同，作为唯一一个遗留在乙方手里的有效证据，将袁兴宏通过模糊合同条款和私扣合同，来非法获取声源并试图训练大模型的事情给公之于众了。连带着当年符雅一事的真相，也一并推到了观众们的眼前。
在《声之音》正式落幕后，众人才发觉他们用惯了的AI工具，却始终存在着风险。
此前，没有人想过这些高度智能化的东西会有什么危害，直到他们看到从符雅开始，所发生的种种事件。
那是一个原本奉行科技至上，却在研究的过程中，逐渐剑走偏锋的故事。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再关心袁兴宏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了。众人只知道，这位搭着科技顺风车的总裁，花了数年的时间，谋划了一场想要让AI彻底取代人类的阴谋。
如果在多年前说出这句话，没有人会当真的。就像当年，符雅高举合理发展AI建议时，被无数人冷嘲热讽一样。
几个月后
易安彤坐在副驾驶，怀里抱了束巨大的花束。她望着街边不断闪过的风景，心中忐忑不安。
祁星羽开着车，见身旁的人有些走神，便问道：“怎么了姐姐？是担心新剧开演没人来看吗？”
易安彤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人倒不至于，售票的时候都开一抢而空了。我只是担心，老师会不会不喜欢这种花。”
“没事的姐姐，有我在，符老师应该顾不上喜不喜欢这束花了。”祁星羽打趣着。
易安彤无奈一笑，嗔怪道：“谁让你当年干出那种事情呢，等会自己去解释去。”
墓园算不上大，三两下便找到了符雅的墓碑。上面还挂着她年轻时的照片，墓碑前还有盒尚未落灰的甜品。
易安彤将自己怀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轻声诉说着自己近一年以来的成就。
她拿下来冠军，用实力堵上了舆论，在朋友们的帮助下，顺利地在剧院里操办起配音舞台剧，在全新作品作出宣传后，第一场的门票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抢空了。
她蹲在墓碑面前，像孩子般在母亲面前喃喃说道，似乎在乞求一份认同或赞许。
忽然间，一阵微风吹过，一只纯白的蝴蝶落在易安彤的肩膀上。翅膀上下抖动，却久久没有重新起飞。
这只蝴蝶很像她小时候送给符雅的那一只。
易安彤并没有驱赶，而是偏头观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只蝴蝶似乎在想自己诉说着什么。
她轻轻叫了声老师，那蝴蝶便煽动了两下翅膀，回应着易安彤的叫声。
易安彤难掩心中情绪，在祁星羽的怀抱里泣不成声。那只蝴蝶并没有因为这番动作而飞走，老老实实地待在肩膀上。
又是一阵微风，符雅跷着腿，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满脸慈爱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她知道对方已经听不到自己说的话了，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她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辛苦了我的孩子们。
临开场前十分钟，易安彤才匆匆忙忙从墓园赶回了剧院。后台处，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见易安彤来了，便开始不断催促。
她临时想在开场前去见一见老师，便把开场前的所有事情都留给了剧院里的其他人。
但好在众人并没有在意这件事，而是手忙脚乱地拉过易安彤，帮她换衣服。最后一分钟时，所有人都到侧边候场。
易安彤作为主角，自然排在了第一位。但她却在上场前一刻，回头望向站在人群中的祁星羽。
那人微笑着朝她挥手，晃了晃手腕上挂着小鱼吊坠的珠子。易安彤会心一笑，拉开幕布，迈出步子，踏上全新的舞台。
那是易安彤在综艺比赛中摸索出来的，一个依靠绚丽视频为视觉效果，丰富的情感表达为听觉效果的，全新的配音舞台剧。
它不需要配音演员们费尽心思去考虑舞台上的视觉呈现，只需要配音演员们克服舞台恐惧，就可以完成的舞台剧。
对于观众而言，这是一场视听盛宴；对于配音演员们来说，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舞台！一个能够让每一位配音演员发挥各自所长的舞台。
而这个舞台，是有易安彤所创下。台下座无虚席，便是观众们对全新展现形式的认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Chapter 6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