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乌龟在末世化为人形后》莫来年

15、疼痛

　　栢西眉心一跳，看着雾气描摹的熟悉身形，怪不得他觉得打斗时招式这么熟悉。

　　他敛眸收起匕首，双手放在外衣口袋中，闷闷嗯了声，随后又说道：“怎么认出来的？”

　　这雾这么大，想看清自己的手都难。

　　沈寄屿很认真在思考，最后得到结论：“凭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认出来的，只是内心这样告诉他，他就信了。
　　仅此而已，但栢西绝对不会相信。

　　栢西一阵无言，想到自己还要找那个怪物，不浪费时间转头就要离开。
　　可刚迈开一步，手臂便被猛地抓住，栢西没反应过来向后一顿。

　　“？”

　　他凝眉试图抽开手臂却是徒劳，心中直念这人力气怎么这样大，无奈扭头却看见沈寄屿黝黑的眸子正在上下打量自己，并且说道：“一起？”

　　很真切的邀请，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不过栢西不是人。

　　栢西像是听到很有趣的玩笑话，挑眉向前一步，嘴角带着笑意质问，“嗯？和我？一个怪物？”

　　第一句话他刻意拉长了语调，“人类与怪物并行？若是传到那些人耳中，还不知道会扭曲成什么样。”

　　说完脸上的笑意便消失，阴沉沉的似是想到了在体内眼睁睁看着白年被叫怪物的场景。

　　想到这心里难免更加气愤，语气中带上了难以察觉的苦涩疏离。

　　“我可不敢高攀。”

　　沈寄屿没有理会栢西的阴阳，也没有关切他语调的起伏，反而眸色淡淡没有被挑动情绪，“不是和你。”

　　接着抬眼望向栢西的双眼，而栢西却觉得那双眼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眼底深处潜藏的白年。

　　真是和对白年本人态度分得清啊。

　　不过他倒是没那么在意，毕竟他确实不是白年，只是个占有者，这点栢西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沈寄屿接下来说的话证实了他的想法。

　　“是和白年，我得保护白年的安危。”

　　真是危险语录。

　　两人之间沉默许久，栢西轻眨下眼没有拒绝，“随你。”

　　紧接着张张嘴又想说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被咽下去，不知道沈寄屿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犹豫，转身就走余光瞧见对方跟在身边，也就默认了。

　　虽是并肩却是无言，栢西闷着头向前走，赤红的眸子此刻有些暗淡，失神想些什么。

　　多管这一件闲事就够了，何必再管他们二人的闲事。

　　再说了……
　　白年或许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沈寄屿看着头也不回一路向前的栢西，“……”
　　就这样闷着头走吗？一条大路走到黑？

　　然而事实证明，栢西的方向感很不错，前方一片森林若隐若现，肉眼观察下来，大概距离不远。

　　站在树林最外沿，沈寄屿发觉栢西脸色有些不对，自从看到这个树林开始，他便时不时低敛眸子触碰下自己的胸口。
　　并且不如刚见面时那股懒散劲了，现在反倒有些用力过猛，表演痕迹很重。

　　不过沈寄屿没有多想，只当是徒步久了有些累，小怪物傲娇不愿表现出来，并没有当回事。

　　树林里静悄悄的，栢西觉得沈寄屿有不自觉在像自己靠近，察觉这一情况后，他还试着向旁侧挪步，对方却马上贴了上来。

　　栢西深吸一口气，有些不耐烦，“不是要保护白年吗？我看你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

　　话音落下，沈寄屿立马挪开一步距离，反驳道：“你又不是白年。”

　　栢西：“……”
　　话又说回来，我就不需要保护了吗？

　　“嗡嗡嗡。”
　　一阵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从头顶划过，栢西瞬间抬头，目光在头顶来回巡视着。

　　在看着一只蜜蜂飞走后，收回视线。
　　他都快对翅膀的声音应激了。

　　巨型蜜蜂，据他了解，蜜蜂在末世中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不过在体型变大的基础上增加了尾刺的毒性。

　　“前面应该会有蜂巢。”沈寄屿在末世呆了数年，对这些事不能说完全熟知，但至少不陌生。

　　他说这话本质是想让栢西换个方向走，但对方根本没听懂他话中的含义，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又或是听懂了，只是单纯不想更改方向，倔得很。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换路？”栢西低头一笑，沈寄屿感觉自己耳边酥麻，像是白年那日在耳边言语，紧接着又听对方自信说道：“蜜蜂而已，对我构不成威胁。”

　　又十分骄傲地补充：“能对我构成威胁的，恐怕只有那几位。”

　　沈寄屿加快步子跟上栢西，他有些好奇栢西口中说的那几位是谁。

　　但关键时刻栢西又卖关子，像是有意不让他知道，“不过那几位，很大概率不会对人类产生兴趣。”

　　“我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地位，自然也不会来打扰我。”

　　于是他状似安慰，回头眼中平淡道：“所以，不用担心你的白年会遇到危险。”

　　沈寄屿无语撇嘴，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吧。

　　既然都说没威胁了，那就继续向前走吧，反正离了栢西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不如就这样跟着。

　　果然如沈寄屿说的那样，没多久两人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蜂巢，夹在两颗树之间，那大小几乎都一眼望不到头，仿佛要冲破天空，像是一座巨型建筑。

　　并且是很艺术很抽象的那种。

　　一个个蜂巢上的洞孔中，蠕动着巨大的幼虫，还没长成蜜蜂就已经在感受到人类的靠近下，整体躁动起来。

　　那场面，看了简直让人恶心。

　　巨大的蜂巢下，栢西和沈寄屿二人便显得更加渺小，不过对于这种庞然大物，两人脸上都没什么明显的表情波动。

　　一个是见多了早已习惯，一个是根本不屑一顾。

　　只是到处飞的蜜蜂吵得脑子疼，栢西感觉自己太阳穴在跳动。
　　疼得很。

　　本来进入树林后的不适感就令他感到烦躁，这会还来一大群蜜蜂绕着脑袋转。

　　“一般这种蜜蜂不会主动攻击。”沈寄屿主动科普，扫视眼根本看不完的蜂巢，又看着脸色更不好的栢西，以为他被恶心到了，“直接绕过就好。”

　　“嗯。”栢西也是如此想，他现在并不是很想打架。

　　然而话音刚落，一只蜜蜂向前飞的举动停住，连带着四周所有蜜蜂都诡异般静止，如同被什么操控，僵硬调转方向，直直冲着二人所站的位置。

　　密密麻麻的蜜蜂幽幽的目光盯着二人满是杀意，多到溢出来，想忽略都难。

　　栢西转头单边眉毛一挑，灵动的眼好似在询问沈寄屿，又似是在嘲讽沈寄屿一分钟前才说过的话。

　　不是不会主动攻击吗？要不你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我的魅力太大了？”栢西自恋片刻，活动下筋骨准备迎战，而沈寄屿却对这一突发情况感到意外。

　　按理来说，蜜蜂确实是不会主动攻击，难不成今日遇到的，是超雄般蜜蜂团？

　　忽然，定格的蜜蜂如同被同时唤醒，全都鼓动翅膀直直向着中心两人冲去，数以千计的蜜蜂大家族们没留一丝缝隙。

　　尖利的尾刺在栢西眼眸中倒影，自动转换为慢动作。

　　“这么慢，还来找死……”

　　栢西烦躁的很，全身被红色光芒笼罩着，眼中同样杀意汹涌，唇角的笑意更胜，抬手一挥。

　　狂风拂过，红色能量从手心划过的弧线为范围，一大股极速向着蜜蜂冲去，两样东西接触到的一瞬间，蜜蜂便一分为二，啪嗒掉在地上，染红草坪。

　　死的太快导致地上被切开的蜜蜂尾巴还在小幅度卷动，不一会便没了动静。

　　血腥味瞬间炸开，勾起了栢西心中一直压抑的欲望，他的心脏一顿狂跳，又被强硬压制下去。

　　红色能量向着四面八方袭去，丝毫不给蜜蜂可乘之机，庞大的蜜蜂在栢西手下如同蝼蚁般，一碾就碎。

　　沈寄屿虽然对栢西的实力有了一定猜测，在对方出手时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显然没做够。

　　这要不要他出手都无所谓啊，显得自己很弱。
　　但挺好。

　　第一次当被保护角色的沈寄屿，一时有些不适应，蠢蠢欲动的手上前又收回。
　　好像……插不上手。

　　最后，还有漏下的几只。

　　栢西觉得没意思，随意一挥手。

　　“扑通——”

　　红光没有，栢西眼前一阵重影，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刚刚停止又剧烈跳动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疼痛如烟花在胸口炸开。

　　“哈……”栢西腿一软跪倒在地，眼球疼到爆炸，模糊的视线下，残留的几只蜜蜂毫不留情袭来。

　　他竭尽全力想要呼吸，但胸口一浮动，换来的就是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发出痛楚。

　　“咚——咚——”
　　心脏在跳舞。

　　“栢西？”呼喊很模糊，栢西想要扭头看，奈何使不上力，眼神空洞支撑着地面的双手最终也不堪重负，整个人侧倒下去，蜷缩成一团。

　　豆大的汗水浸湿了后背，只听耳边炸开砰砰几声枪响，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双揽住自己的双手。

　　栢西双眼艰难转动，心脏还在凌迟的疼痛，使他咬破嘴唇都没有发觉，只觉阵阵重影眩晕。

　　面前沈寄屿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在眼中闪着残影，一下又一下。

　　疼痛没有办法逃避，栢西本能地窝在沈寄屿怀里，抓着对方手臂的手指，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中，然而沈寄屿却任由他没有躲开。

　　“栢西。”

　　即将闭上的双眼又睁开，虚幻温柔的声音朦胧，一块温热的皮肤抵在嘴唇上。

　　栢西试图看清，是手臂。

　　“咬。”

　　字眼冲进继续仅存的意志中，打破他守护许久的防线，嘴唇微微张开，下一秒又躲开。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堪。

　　见到这般动作，栢西听到上方传来一声略显焦急的不耐，闭眼之际看见沈寄屿划破手心，滚烫的血液流入口中，滑进喉咙。

　　直到最后一刻栢西想得都是。
　　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