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拿维瑟海溺亡史》燃烬香

3、番外 那柯丘司海

　　冉甾只是海边一个小小的村落，没有什么人知道，但是因为靠海，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直到登陆了一群海贼。
　　那些人不觉得自己是贼，打着开辟世界的信念，在航行时遇到海难，被冉甾村民救起，登上了冉甾村落的岛屿，可在村落养伤期间，看上了冉甾渔村的财富。
　　他们发现这里的人淳朴无知，但信奉海神。一个小小的岛密密麻麻的神龛，那神龛的神长的眉清目秀，没什么杀伤力，似男似女，眼神里装着慈悲。

　　神龛前奉着珍宝。
　　有渔民曾言见过海神在海边捡拾，因为海底晦暗，他喜欢在海滩上捡一些会放光的物件。
　　后来人们学会开蚌取珠，发现珍珠明亮夺目，于是供奉在神龛前。
　　那闪闪的样子也让海贼见过不忘，这样的珍宝在他们的国度价值不菲，于是种下一颗贪欲的种子。
　　一开始他们故意传播看见海神现身的谎言，偷偷拿取珍珠。
　　他们将珍珠藏起来，谎称海神动容，开始接受村民的善意，并声称海神会永远护佑渔民。贪欲在心底慢慢滋长，他们不再满足于神龛前一捧两捧的珍珠，他们叫来更多的匪伙，又买来了炮弹和刀具。
　　直到被一个少年发现。
　　少年怒于海贼践踏众人信仰，于是挖出被藏于地下的珍珠，全部抛洒于大海里。
　　少年将海贼之事公布于众，救了村民，却招来杀身之祸。
　　海贼掳走少年而逃，逃到船上，漂泊在那柯丘司海上。海贼的船舱上无数骸骨，他们把它们磨成刑具，日日夜夜，少年被折磨，千疮百孔，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形似人彘，几近死亡。
　　那是一个夜晚，那柯丘司海的风浪很大，海贼的船□□右晃，快要翻过去一样。
　　船上物资本就所剩无几，海贼们聚在一起商议，最后还是看向了冉甾村的方向。

　　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巨大的轰鸣声吵醒冉甾的村民，男人们醒来先是到外面查看，巨大的船只在朦胧的海雾中驶来，上面的炮火早已对准村落的方向。
　　熊熊烈火，就连神龛都未能幸免。
　　贼人将少年扔进大海，下了船，举起刀冲进了村庄。
　　杀戮不止。一天一夜，无人幸免。
　　他们贪婪地抢走神龛上的珠宝，据为己有，他们想着如此往来冉甾和其他的国度交易，将会汇聚一笔不菲的财富。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那柯丘司海，真的有海神。
　　他卷起千层巨浪，潮水翻滚不止，他打碎船只，打碎海贼们的后路。
　　海神之怒蔓延岸上，他用海浪吞没着一切。
　　海贼们举着沉甸甸的珠宝不肯放，在巨浪中翻滚，挣扎，最终沉溺。
　　这时岸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啼哭声。那是冉甾最后的婴啼。
　　那柯丘司在哭声中恢复了平静。
　　冉甾在一天一夜间倾灭。只剩下几块残破的木板，和海岛最初荒无人烟的模样。被海神救下的少年悠悠转醒，他无比寂寥地站在岸边，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但是他明白，他再也没有了家园。
　　他满腔的恨意，无处释放，他恨海贼的屠戮，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无力挽回失去的一切，在他失望到极点的时候，准备跳进那柯丘司海的时候，海神悄无声息降临在他面前。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柯丘司的神力被限制在海里，他不能拥有双脚和人类一样站在地面。在神力和人力的绝对面前，神给了他神该有的限制，就是不能干涉，不能杀戮。
　　那柯丘司祈求上天延缓天罚的期限，只身来到陆地，亲自抚养这群婴孩长大，也帮男孩重建家园。
　　在海岛岸边，少年邂逅美丽的海妖，他帮他重拾建设家园的信念，帮他建造房屋，教他种植蔬菜，他们平静美好地生活着。
　　慢慢少年行至中年，婴孩长成少年。
　　直到他学会了一切，也迎来身边之人的离开。
　　他做了一个很阴沉阴沉的梦，不像是美梦，也不像是噩梦，更像是在读一封被海水打湿的离别信。

　　他再醒来的时候耳朵听到了潮起潮落，眼睛看到了久违的那柯丘司海。一切都像一场梦，但是又不是梦。
　　海岛上的某一处有大大小小的墓碑，密密麻麻，刻着曾经的冉甾每一个村民的名字，远远看去仿若神龛。
　　那柯丘司没有冬天，但是从那一天起，变得寒冷。天空甚至飘起了鹅毛大雪。
　　海水变得无比的冰凉、死寂，几个少年环绕男人身边，陪他静静看着这片海。
　　其实在几十年朝夕相处的时光中，他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冬天的第一场雪很美，男人站在海边，无数雪花纷纷落下，落进那柯丘司海，它们像灵魂的碎片，在那一刻拥有了新的名字，每一片都叫做那柯丘司。他知道海里住着他的神明，他在数个日夜的敬仰中斗胆生出一丝爱意，如果可以他也想变成雪花，融进那柯丘司，代替他成为承受天谴的神。
　　可那柯丘司海神已不复存在。
　　海底多了一只鱼尾人身的海妖，他白色的瞳孔无神而空白，耳朵竖起却被封闭，他注定寂寥地守在那柯丘司海的晦暗海底。
　　只是多年前少年撒下的那捧珍珠，还在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