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Chapter 47 ...
-
叙完旧，二人一齐从西餐厅走出来。
“但愿你真的能放下，否则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张雨熙伸了个懒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对陆明隐说道。
陆明隐笑笑，深以为然：“谢谢，我会的。”
“行了，那走吧，跟我回去做个潦草的心理测评。”
陆明隐又道：“除了这个，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张雨熙：“什么？”
“别把我的消息，透露给别人。”
“这个别人指的是梁少谦吧？”
“你知道的。”
陆明隐声音平静，西餐厅的招牌灯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张雨熙沉默了几秒，才摊手道：“好吧，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有缘的话迟早还会产生交集，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多谢。”
*
张雨熙说到做到，尽管没有身处心理咨询室，却还是发挥了百分百的水准，给陆明隐做出了最新的心理测评。
她发现，陆明隐经过这半年的调养，精神状态的确是比去年的那个时候强太多了，暂时不需要服用药物。
只要保持身心愉悦，便能一直维持正常水准之上的心态。
但反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隐藏的创伤应激所致，陆明隐对于跳崖之前的事，稍微有些封闭，不太愿意敞开心扉，只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他不想再提。
——有关于梁少谦的犹甚。
不过，问题不大也就是了。
做完测评，尽管张雨熙的姨妈非常热情挽留，但陆明隐也没好意思真的住在人家家里。
总归卡上还有点之前好心人资助的钱，他出去找旅馆住了一晚。
次日早晨，便坐上前往隔壁江洛市的车，到江洛市下辖村子的一所中学支教。
这所学校比他在照片上看到的还要破旧一些。
占地面积很小，只有一排斑驳破旧的平房当作教室，周边围了一圈栅栏算作围墙。
因为村子偏僻贫穷，校长几乎是呕心沥血，在村里维持着这所中学。
不过，说是中学，这所学校实则从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都有。
只是学生少罢了。
这种事其实陆明隐也不用问。
像李校长这样无私奉献几乎等同于做慈善的人，大概率是考虑到这里的村民思想比较落后，就算孩子考上高中，也不愿意或者不舍得让孩子去县里上学这个原因，才在此地建成这所中学。
村子周边就有个学校的话，在很大程度上会解决部分村民的顾虑，也比较容易给他们做功课。
能多让一个孩子读书，就多一份希望。
即便他们的家世背景大概率并不能支撑他们走很远，但也比不读强。
他们总有读书的权利，这是天经地义的。
“陆老师，学校你也了解了，大致就是这么个环境，跟大城市比起来，算是很艰苦的。”
李校长戴一副黑框眼镜，穿了件红蓝相间的条纹T恤，讲话很随和。
他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领着陆明隐在学校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尽头的一间房前，推开门说：“这间房你可以住，就是平时吃饭的问题需要自己解决，村东头有个便民超市，你可以去那儿买菜，也不贵。”
陆明隐侧目，朝里看了一眼。
房间不大，紧挨着一间教室，现在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隔壁学生大声朗读课文的声音。
不大的长方形空间里放置着一张床和一台老旧坑洼的书桌。
一抬头，上面还有一个光秃秃的、到了晚上肯定会发出昏黄灯光的小灯泡。
好在房间虽然狭窄，却很整洁。
一看就是有人经常在收拾的。
“好。”
陆明隐点点头，总归他自己会做饭，学校不管饭倒不是什么令他难以忍受的事。
他接过李校长手中的钥匙，礼貌道谢。
李校长无所谓地冲他摆摆手让他不要客气，然后又苦笑了一下，语气有些抱歉，“就是隔音不太好，也许会影响你的休息。”
“没关系。” 陆明隐不甚在意地说，“总归我是晚上休息，白天没什么的。”
“那么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李校长松了口气，跟他握手，顺便解释道：“我的家乡就是这里，有房，每天都回去睡，其他的几位女老师，也都是在附近一起租房住的，所以这间房你放心住好了，至少在你离开之前都归你使用。”
陆明隐应了声好：“不辛苦，应该的。”
很快，李校长便带着他去熟悉各个班级教室。
同其他的几名老师见过面，大家一起商议后，最终决定让他教高三的语文、英语，和小学六年级的英语，兼任高三的班主任。
这任务乍一听挺沉重的，实则不然。
因为整个学校里的高三学生加起来连二十个人都没有。
拢共就10个。
陆明隐自然欣然应允。
但他不是来游山玩水，就算学生多，他也会答应。
*
熟悉两天之后，陆明隐便正式上任。
这里的孩子们大部分都还是比较朴实的，虽然觉得新来的老师很好看，但也不敢太过造次，只在第一天的时候把他围住好奇地问这问那，再之后就步入正轨了。
尤其是高三的学生，更是抓紧一切时间刻苦学习。
许是心智早熟，他们也异常珍惜陆明隐这位毕业于一流大学的年轻老师，问他问题的时候都特别谨慎礼貌。
这令一直以来饱受宋皓天摧残的陆明隐相当不自在，心道莫不是他的受虐狂体质已经蔓延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了？
在受到学生们异常谨慎对待的两个月后，他终于忍不住在开班会的时候，委婉地强调让他们不用太客气，把他当朋友就好。
结果话音刚落，扎着高马尾的女班长便欲哭无泪地跟他抱怨说：“陆老师，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来一个像你这样年轻的老师可不容易了，之前就有一位像你一样年轻的老师来，我们也没经验，就想跟他开个小玩笑，让他早点跟我们熟悉起来，结果第二天他就被气跑了。”
陆明隐哑然失笑，“好吧，但我向你们保证，任期不满两年，我是不会被气跑的。”
学生们很快发出善意的笑声，欢呼“陆老师万岁”。
半分钟后，陆明隐才轻咳两声，板着脸拍拍讲台，“万岁归万岁，下午准备好测验，我给你们精心挑选了一套英文试卷，分数不及格的今晚留下等我。”
学生们“啊”的一声，立刻又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起来。
“英文对我们来说好难啊...”
陆明隐笑着摇摇头，抱着教科书走出了教室。
此时正值初夏，花草盛开的季节，每到这时候学校偏僻的地理位置就变成优势了。
一眼望去，操场宛若娇艳的花园，四处花团锦簇，绿树成荫。
抬头看，碧空如洗，空气清新得不像话，还隐隐夹杂着花香味儿。
年纪小的孩子们趁着下课的时间正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有喜静的女孩坐在树底下说悄悄话，男孩们则拿家里大人缝制的沙包踢着玩。
陆明隐站在教室外面欣赏了会儿这天然的美景，刚感叹了一句宴坐空山。
下一秒，李校长便带着一名高大的男生，走到他的身边，“陆老师，来办公室聊吧。”
李校长身后的那名男生穿了件黑色短袖，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俊朗帅气。
虽然年轻，气质上却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痞气。
见陆明隐打量自己，男生也回敬似的将眼神放在陆明隐的身上。
“好。”
陆明隐很快别看眼，点头跟上去。
*
“陆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这小子名字叫柯铭舟，县里转学过来的。”
李校长仰头灌了一口水，不拘小节地啐掉茶叶沫子，又对着柯铭舟说道：“这位是陆明隐，陆老师。”
陆明隐挑了下眉，觉得奇怪，“县里转学过来？”
李校长哼笑一声，指了指柯铭舟，“你让这臭小子自己说说，在县里读书读得好好的，怎么就来了这儿。”
柯铭舟闻言，旋即大言不惭道：“打架来的。”
他模样不俗，说这话的时候也显得趾高气扬的。
陆明隐“嗬”了一声，“还挺骄傲。”
“凭什么不骄傲？”
柯铭舟瞥了一眼陆明隐，随即吊儿郎当地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自来熟似的，“我打的是随便欺负女同学的人，老师你应该夸奖我才对吧。”
陆明隐思忖几秒，看样子倒真是在认真思考柯铭舟的话，“听起来好像没错，但还是有待商榷。”
柯铭舟立刻不大服气地盯看着他。
“行了，陆老师，我就把这臭小子交给你了。”
李校长拧好水杯，笑着跟他解释：“他父母去市里打工，平时根本没工夫管他，真要论起来，这孩子还得叫我一声二叔，这回因为打架，把他爸气狠了，直接丢给我了，总之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批评他就是了。”
“您放心。”
陆明隐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也听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他起身，送李校长出去，“交给我好了。”
转过头来，见柯铭舟还是气鼓鼓地盯着他，他便什么也没说，只是脸上带着笑，拉了把椅子坐下。
柯铭舟今年十八岁，正是敏感自尊心强的年纪，下意识便觉得陆明隐是在嘲笑他，不大高兴地问：“你笑什么？”
陆明隐没搭理他，在办公桌上摊开一个笔迹工整的作业本，拧开笔盖，自顾自地批改起作业来。
柯铭舟找了个没趣，愈发觉得不爽了，赌气似的转过头去，也不说话了。
半个小时过去，陆明隐把桌上的作业仔细批改完，才抬眼瞧了瞧墙上的表。
见把柯铭舟晾的差不多了，才淡淡开口：“问问题之前，先叫老师。”
柯铭舟当然也明白是自己没礼貌在先，只是少年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怪，他梗着脖子，半天才别扭地喊道：“对不起行了吧。”
“对不起？跟谁说的？” 陆明隐平静地看着他。
“跟你。”
“我是谁？”
柯铭舟烦得不行，蹭地一下站起来，拔高了音量，“跟你说的对不起，行了吧，陆老师？”
陆明隐这才满意了。
他合上手底下的作业本，说：“我不管你在之前的学校是怎么样做事的，但在我的班里不允许打架。”
“他欺负人，不该打吗？”
柯铭舟双手抱臂，不爽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该打，但不是由你来教训他。”
柯铭舟反驳，“那照你的意思，就应该眼睁睁看着他欺负人？”
陆明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 “那你告诉我，被你打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无恶不作啊，要不然我能打他吗？” 柯铭舟很快说，“猥琐又下流，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
陆明隐：“好，那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从私情来说，我觉得你做的很好，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正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我也理解你这个年纪是比较容易冲动热血的。”
“可作为老师的角度来说，我不赞同你这样的行为，你刚才也说了，那个人看起就不像个正常人，这次是侥幸，你能打过他，那下次呢？万一他身上带了刀怎么办？万一他对你做出别的什么疯狂的举动怎么办？当然，我也不是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欺负人不管，我只是想说，我们是不是可以用更迂回一点的方式，来对付他？不要用这么冲动的方式？”
柯铭舟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又立刻被陆明隐严肃的语气打断，“假如你受伤了怎么办？你的父母不在身边，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担心，你想过这些吗？你还这么年轻，万一出点什么事，谁又能担待得起？”
本想发脾气的柯铭舟听到这句话，忽然又泄了气，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陆明隐也不欲教训他太久，听明白话就行了。
他笑笑，拍了拍柯铭舟的肩膀，“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带你去认认教室。”
柯铭舟“噢”了一声，闷头跟了上去。
这会儿已经下课了，教室里没人。
陆明隐带着他径直来到距离讲台最近的一个位置，“你以后坐这里。”
“第一排？” 柯铭舟一愣，歪头问道。
“对。” 陆明隐直接承认，“你是我的重点观察对象。”
柯铭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