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钟离昧

7、第 7 章

　　我比从前更谨慎了，果然发现怜依不止在监视我，监视我的也不止怜依一人。

　　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和大姐沅湘走得很近，换而言之，就是以沅湘马首是瞻。

　　这样看来，云英所言似乎是真。

　　但还有一样我无法证实，也不敢去证实。那就是众姐妹的功法，我不敢在重重监视下，用任何方法去试探别人的功法。

　　我不敢做的事，元英当然也不敢。我想她之所以暗中告诉我那些,为的就是推我出去，试一试众姐妹的功法是否真的都不一样。

　　之所以选我而不选别人，大概就是我的性格与她极端相似，她笃定了我就算不上当，也不会去告发她。

　　她料得半点不错，我的确不会告发她。因为告发她，就等于是变相暴露了自己。

　　就在我没有第一时间向怜依揭露她真面目时，我就不得不和她站在一条船上了。

　　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而且还是一起做了坏事，关系突飞猛进。

　　当然只是元英单方面向我靠拢，我表现得很是抗拒。直到大姐沅湘出面说和，我才装作不情不愿地接纳了元英。

　　“你很聪明，出乎我意料的聪明。”她在我耳边呢喃了一句，却不知夸得究竟是哪一点。

　　不过，我也不在乎就是了。

　　我的经历告诉我，若想不被人欺负，就得让人知道，我不好惹。

　　而从那以后，元英也果然没再招惹我，只是在行动上向我靠拢罢了。

　　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能与她直接撕破脸，只好一边应付一边防备。

　　自某一天开始，我往藏书阁跑得勤快了些，专门找一些关于修行的书。

　　这对我来说很正常，因为整个尧山之上谁都知道，我最盼望成仙，修行也最刻苦。便是学会炼药之后，炼制最多的，也是帮助凝神或提升修为的丹药。

　　藏书阁内的典籍浩渺如烟海，只怕陆言这个第五代继承人，也不晓得里面究竟有多少书，究竟是什么书。

　　他对我们这些女弟子一向纵容……或者说是蔑视？从来不禁止我们出入藏书阁的任何地方，不会限制我们看任何书籍。

　　这也就方便了我，一边查阅各种功法，一边寻找各种秘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陆言把四十九妹芙蓉带回来的那一天，我在一部收录香料的典籍上，找到了一种制香的秘术。

　　这种香近乎无味，和什么香料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来的便是什么香料的味道。

　　它只有一个功效，那就是让闻见的人功法迟滞，经脉紊乱。

　　那香所需材料论珍贵倒也有限，只是多而繁琐。

　　所幸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芙蓉是新弟子，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三个月之内陆言不会去找别人，只会和芙蓉一对一的教授功法。

　　这就是我的机会，也似乎是我最后的机会。

　　因为按照元英的说法，当第四十九个水灵根凑齐之后，陆言就不会再带人回来了。

　　正好我的功法到了瓶颈，和怜依说了一声之后，便闭合了房间的阵法，开始闭关炼香。

　　为了不惹人怀疑，香料炼制出来之后，我直接入定闭关，直到功法升了一个小台阶，才放心启阵出关。

　　然后我就发现，岛上的氛围有些不一样了，比我闭关之前多了些紧张，众姐妹们也多了几分愁怨。

　　我满脸紧张和不自在，悄悄拉住怜依问：“三姐，大家都怎么了？还有，四十九妹呢？她不和大家一起玩耍吗？”

　　也不知道是被哪一句话戳到了痛点，一向爽朗不争的怜依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四十九妹？四十八妹还是嘴上留德吧，哪有什么四十九妹？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改口叫师娘了。”

　　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用力抓住她的衣袖急切地问：“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什么师娘？”

　　怜依似乎也是憋得久了，急需找人倾诉，我的到来可谓恰到好处，让她拉着我好一顿诉苦。

　　却原来，自我闭关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新来的那位四十九妹芙蓉，也已经霸占陆言的宠爱整整三年了。

　　在芙蓉到来之前，之所以大多数人都不妒忌新人，便有妒忌的也能忍受，就是因为大家心里很清楚，每个新人到来之后，都会有几个月的独宠，以便陆言单独教授功法。

　　既然大家都一样，便是心生酸涩也有限。没有一个人是特殊的，也就等于所有人都是特殊的。

　　就像我在书里读到的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芙蓉的到来，就制造了这种不均。她抢走了所有的利益，不但把整锅的肉都捞走了，就连一口汤也没剩下。

　　吃独食的人怎么可能不遭人妒忌？

　　更何况，陆言对她的态度也格外不同，几乎可以说是千依百顺，像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哄着。

　　听完之后，我压抑已久的妒忌迅速反弹，疯狂地噬咬着心脏。

　　——我是不愿意为陆言去死，却不代表我不喜欢他，不代表能容忍除我之外的人独占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明了陆言此时正在流光阁，便换了身蓝色的羽衣翩然而至，理由都是现成的。

　　毕竟我闭关三年刚刚出关，前来拜见师傅，汇报闭关心得，本就是应有之意。

　　“徒儿齐光，拜见师傅。徒儿闭关日久，不能侍奉师尊，还望师尊恕罪。”

　　通报过后，我入内参拜，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陆言身边还坐了一个窈窕的身影。见我稽首，她竟也不闪不避，生生跟着陆言受了我的大礼。

　　想来这位就是四十九妹芙蓉了，好生轻佻！

　　我本就对她不喜，又见她如此不知礼数，心头更是怒火中烧。

　　——师傅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他怎么能喜欢这样的人？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

　　“起来吧。”陆言的声音懒懒的，还带着明显的咀嚼之音。且他话音刚落，便有婉转莺啼嬉笑着叫他再吃一颗，显然是正在被人喂食。

　　我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入目的画面让我瞬间目眦欲裂。

　　一红衣女子正坐在上首，陆言反而歪坐在脚踏上，散着头发枕在那女子的大腿上，目光朦胧，醉意醺醺，看我的眼神飘忽而轻慢。

　　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没看见我，只是象征性的往我这边扫了一眼而已。

　　“师傅，不是这位是……”我明知故问。

　　那女子似乎有些不高兴，虚着眼睛撇了撇嘴，竟伸出纤纤素手，拽了一下陆言的耳垂。

　　陆言猛地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起身坐在了那女子身侧，伸手将娇小的女子揽在怀中。那女子柔弱无骨，在他身上小鸟依人。

　　“这是你四十九妹，也是为师未来的道侣。”陆言说，“如今你已出关，尧山上所有人都到齐了，合籍大典奠定在三个月后吧。”

　　合籍大典？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看来，陆言是认真的，怜依对我抱怨的那些话，没有一句夸张，竟还有几分不足。

　　我心中一片酸涩，酝酿着疯了一般的妒忌。可脸上却下意识地露出顺从的笑容，再拜道：“徒儿恭喜师傅，也……恭喜四十九妹。”

　　芙蓉素手如猫儿般在他胸前挠了几下，陆言便无心再与我寒暄，匆匆赐了件法宝给我，便挥手打发我出来了。

　　那副姿态，就像是对待一只猫儿和狗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等我从流光阁中退了出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很疼。抬起左手看时，但见指甲已掐破了掌心，留下五个渗着血的月牙。

　　我盯着那五道血月看了许久，忽然就笑了出来。

　　我想到了好不容易练成的那一味香。

　　原本我是打算用那香来试探其他姐妹，看看大家的功法是否如云英所言，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可是如今，我改主意了。

　　想来不管什么阵法，不管如何祭献，若是主阵之人法力忽然凝滞，也都成不了了。

　　陆言呀陆言，是你先骗我的，是你说会带我一起成仙的。

　　既然你从未想过带我一起成仙，那么你也不要成了。

　　一饮一啄自有天，一报还一报，才算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