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钟离昧

2、第 2 章

　　去仙山的路真远呀，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到。

　　我只知道，夏天变成了冬天，冬天又变成了夏天……如此反复，让我觉得好久好久，也好累好累。

　　在家时日子不好过，出来之后日子一样不好过。

　　一开始我脸皮薄，饿着肚子也不好意思找人要吃喝。可咕咕直叫的肚子，很快就教会了我什么叫做现实。

　　我的第一个乞讨对象，是一个眉目慈和的老婆婆。

　　当时我浑身脏污，一张脸更是看不出个人样，期期艾艾走上前去，脸颊热得像是要炸开，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其实却是蚊子哼哼。

　　“好心的婆婆，给点吃的吧。”

　　——这是我从路边乞丐那里学来的一句话，希望能有用吧。

　　所幸那位婆婆果然是相由心生，虽然没听清我在说什么，却实实在在看出了我的窘境，满脸不忍地说：“好孩子，你等等，我这就回去给你拿吃的。”

　　我顿时大喜过望，睁大了眼睛连连道谢：“多谢婆婆，多谢婆婆，您是好人，老天会保佑您长命百岁的。”

　　婆婆笑着摆了摆手，转身进了院门。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三和面的饼子，还有一个竹节做的水壶。

　　“好孩子，吃吧。”

　　“谢谢婆婆，谢谢婆婆！”

　　我再也顾不得其它，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饼子，又接过水壶过度过度灌了一气。

　　另一个饼子被我揣进了怀里，暂时是舍不得吃的。

　　只因我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总得为日后打算几分。万一接下来的路上，碰不见愿意给我吃食的好人呢？

　　我的乞讨果然不是次次顺利，像婆婆这样的好人毕竟是极少数。

　　有的人会满脸厌恶地给我一块馒头或一两枚铜钱，但更多的人却是赶苍蝇一样摆摆手，嘴里喊着“去去去”，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瘟疫。

　　我低头看看自己，衣服已经好久没换了，头发和脸也好久没洗过，不时有虱子在发间进进出出，果然是一副足够令人嫌恶的模样。

　　可是，我不敢把自己洗干净。

　　一开始是顾不上，可后来走的地方多了，见得人情世故广了，就彻底不敢了。

　　因为我知道，我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却委实生得不错。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就算我邋里邋遢的，也不是就一定安全了。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懂得这个道理。

　　转眼间又是一个冬天，天实在是太冷了，雪下得盈尺厚。我个子不高，一脚下去能摸过膝盖。

　　我不想冻死在野地里，就找了个破庙做栖身之所。

　　可就算破庙也不是无主的，本地的乞丐也把这里当做盘踞之所，白天出去乞讨，晚上就在这里睡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必然会出现等级。

　　就算是乞丐，一但有了两个以上的乞丐，就难免会分出个高低上下来。

　　盘踞在破庙里的乞丐都是一伙的，以一个身体最强壮的中年乞丐为首。一伙人里不管是谁讨到了好东西，都要给那中年乞丐上供。

　　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琉璃人，为了能在这里过冬，把这一年来积攒的所有钱财都给了那个中年乞丐，才在他的准许下有了一个小小的、能供我蜷曲着的角落。

　　乞丐群里也是有女乞丐的，但是一到晚上，领头的中年乞丐便会把那些女乞丐都带出去，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因着我是外来的，他们并没有叫我一起去，还对我多有防备。每次那些女乞丐们被带走的时候，就会有两个专门的乞丐盯着我。

　　他们的眼神恶狠狠的，让我毫不怀疑，只要我敢多说一句话、甚至敢露出半点异样的眼神，就会引发我绝对不想要的后果。

　　可就算我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一个小姑娘栖身在一堆男人中间，危险其实无处不在。

　　有一天晚上，我忽然从梦中惊醒，觉得有一双手在我身上胡乱摸索。

　　当时我就被吓得汗毛直竖，下意识抓住其中一只手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你个臭丫头，你敢咬我！”

　　脸颊上的疼痛传来，我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好像是要聋了一样。

　　所幸这动静也惊动了其他人，有一个地位比较高的乞丐走过来，把那个在我身上乱摸的拉走，并严厉警告了他。

　　只是他们说的有些话，我听不太懂，却直觉并不是什么好话。

　　我知道，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再拖下去，只怕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