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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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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一开口便许了好处,原来是想把她弄到消雪宴里折腾。
薄钰指尖掩着唇,虚弱地咳了两声,面上满是歉意:“恐怕得拂了长公主的好意了,臣女并非是身子骨不好而致的体弱,补药想来也是不怎么管用的……消雪宴时臣女的伤还未好全,恐怕是去不了的。”
沈惜文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消雪宴是由礼部尚书的女儿牵头举行,每年都会邀请各位国之重臣的爱女参加,渐渐就成为了京中贵女们例行举行的宴会。近些年来也偶尔会有公子参加。所以这消雪宴渐渐变得像是赏花宴的前戏了。
沈惜文身体不好,但也参加过两三次,多是举行些对诗品茶的活动,算不得有趣。但也能从贵女们的口中听到些京城里的趣事,是以也算不得无趣。
“……消雪宴能够帮助谢小姐融入贵女们,对你自身没什么坏处,本宫还是希望谢小姐能够参加。”沈惜文言辞温和,句句都是为了薄钰着想。
薄钰恍然着颔首:“多谢长公主提点,臣女会认真考虑的。”
沈惜文前脚刚走,傅明霁后脚就到了。
“……”薄钰装作没注意到,将杯子里的冷茶倒掉。
她看起来像是很爱聊天的人吗?为什么都往君子轩跑?还有,沈惜文天天追着傅明霁到这这那那的,怎么这时候反而错开来碰不上面了?
“谢小姐。”傅明霁在院中落座,非常自然地接过薄钰手中的茶杯递给一向跟随在身后的叶竹。叶竹利落地将杯子放到开水里滚了一圈,拿出来倒上禾酥重新泡上的茶。
薄钰像是才看到傅明霁一样,连忙微微俯身,又想起他说无需行礼,停顿了一下自然起身:“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关于臣女族案的新消息?”
“是也不是。”傅明霁摸了下杯沿,有些烫,不是他常喝的水温。禾酥看着他摸了摸鼻尖。
她……下意识按着谢小姐习惯的水温泡了茶。
“先前谢小姐也知晓了,谢家之事与……无辜寨有关,在下与程大人商量后,已与陛下请示过,准备以剿匪名义前去,深入调查无辜寨与案子的关系。”
薄钰眸中似乎微微亮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活力了些。
傅明霁浅笑着点点头:“谢小姐应该也能想明白,令尊在朝堂之上的分量可以说是举足轻重,匪寨或许只是障眼法,而背后真凶仍藏在暗处。”
“自然……”薄钰两手抱紧了茶杯,“别苑已有近百年的历史,算是半个祖地,那么多年来都安然无恙……而且,若只是单纯的劫匪,没有必要屠尽全族。”
薄钰说到此处时,声音已经有些低了,眼尾红着,像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傅明霁不知怎么的,摸出颗糖来递给了薄钰:“所以在下这次前来,是想询问谢小姐的意见——”
薄钰微怔着接过糖。
“可要与在下一同前往无辜寨,去探族案的真相。”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糖吃。薄钰点点头。
“多谢大人给予臣女亲手抓住仇人的机会。”
傅明霁想了想:也是,对她来说,不论是表面上的替罪羊,还是背后的真凶,只要参与了灭族一事,便都是她的仇人。
……
薄钰坐在有些颠簸的马车,面无表情地想着,若她没有借用这谢家小姐的身份,此时便无需多跑一趟了。
“谢小姐,您感觉还好吗?”禾酥递给薄钰颗药丸,看她面色不太好,言语担忧。
“我无事。只是想到即将要见到仇人,所以……”薄钰掀开窗上的帘子,一直淬了毒的羽箭直冲着她的面门而去!
“谢小姐小心!”薄钰小幅度侧了侧脑袋让羽箭擦着脸颊而过,随后便被禾酥扑倒在横椅上。
“敌袭!戒备!”
无数的淬毒羽箭从路边两侧稍高的竹林里射出,密密麻麻。
傅明霁的马车原走在前面开路,现下叶竹猛地拉紧缰绳,一边出剑斩断羽箭,一边追向羽箭射出的地方。虽然他是傅明霁的暗卫,但此时他反而不担心傅明霁的安全。
“谢小姐,您就呆在马车内,不要乱动。”禾酥从腰上抽出柄软剑来,正准备随着叶竹追上林里刺客——
“目标在马车里,杀!”
蒙着面的黑衣人一声令下,数十人的小队从四面八方窜出,朝着薄钰所在的马车袭去!
禾酥只好回头,阻拦这些刺客的行动。
傅明霁从车内提着剑出来,动作干脆利落,一挥一斩便收下两条命。若是薄钰见了,想来是会忍不住赞叹句“漂亮”。
愈发密集的羽箭惊得马匹慌乱地跑出了官道——一个高坡,棕马急急停在坡边,身后拉着的车以及车里的薄钰却被猛地甩了出去!
“谢小姐!”
薄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摔到地上了。她迅速起身,看着追过来且朝着自己逼近的刺客,眸光沉着,嘴角却扯了个细微的弧度。
她从发上拆下发簪,先发制人,利落地捅向刺客脖颈中间,然后从他手中夺过剑来,剑刃干脆地划过刺客们的脖颈,只留下一道约莫两寸的伤口。
在她结束训练时,雇主对她的评价是:木然而精致的偶人。
然后,她拥有了“薄钰”这个名字。她当然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但她以“薄钰”为生。
一个个裹在黑衣中的人倒在她的面前。薄钰抬手拭去面上伤口流出的血,觉得脉搏跳动得有些慢,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模糊起来。
她丢掉剑,拽着黑衣人的布料擦掉发簪上的血,又将它松松垮垮地插回凌乱的发上。
最低级的毒药,无事。
……
薄钰是被禾酥晃醒的,而傅明霁正在查看地上的尸体。
一寸半至三寸间的伤口,下手既准又狠,是专业的杀手做得,而且……与谢府别苑里那些人的伤口几乎一致。
傅明霁垂着眸。叶竹本抓了个活口回来,正打算逼问一番,他却突然暴毙了。叶竹很谨慎,这个活口牙里并没有藏药,利器也都收了起来。
“谢小姐,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伤着?”禾酥扶着薄钰从地上坐起来,指尖搭上她的脉,“还好,只是常见的毒药,婢子备了解药。”
禾酥从腰上的锦囊里拿出数个小药瓶,挑出其中天青色的倒出粒药喂入薄钰口中。
“谢小姐可否告诉在下,你与我们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薄钰看起来七分后怕,声音颤着:“我从马车里摔出来,他们拿着刀一步步靠近我,突然从那草丛里窜出来几个人,上来就对着他们挥刀……再然后、再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薄钰伸手指着灌木丛。
“那谢小姐还记得后来冲出来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薄钰绞尽脑汁想了会,摇了摇头:“他们穿得也是黑衣……”
“无碍,让谢小姐受惊了,是在下的过失。还有半日的行程,恐怕得委屈谢小姐与在下同一辆马车了。”
她原本的马车已经差不多摔没了。
这些刺客和谢家的人,是同样的人杀得。傅明霁背过身去,没有看禾酥给薄钰上药。
“被袭击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大人言重了。”
叶竹与禾酥充当车夫,而薄钰则与傅明霁待在车内,分坐在两侧。
薄钰不看傅明霁,而傅明霁也看着手上书册,不看薄钰。
薄钰在某些时候很服气傅明霁,就比如此刻。
还能从经历过袭击的马车上翻出一本书来看。
“谢小姐觉得之前那个故事的结尾如何?”
或者此刻,每当她心里在想些他什么的时候,他就出声了。
“蛇仙下凡最后与书生成为眷侣,很圆满的结局。”但现实中往往都是更为缺憾和残酷的结局。
这些美好,也就只有在些市井小说里能看见了。
而且……堂堂一个仙人,为什么最后要与一介凡人待在一起?
傅明霁笑笑:“在下这里刚读到一个新的故事,谢小姐要听吗?”
薄钰看着他手中那本书,摇了摇头。
“无辜寨快到了,臣女更在意这件事……若日后得了机会,再劳烦大人讲给臣女听。”
“也好。”
傅明霁掀开车帘下车,眼前一座杂木枝条搭上的寨门,看起来还有些不稳。
不过门口堆着不少石料,看起来像是准备重修这寨门。
“能否向大哥打探一下,此处可是无辜寨?”
薄钰看着傅明霁换了副谄媚的样子上前打招呼,心想这变脸的功夫与她相比起来怕也是毫不逊色。
“你有什么事?”守门的土匪看到傅明霁穿得像是个富人,眼睛一亮,面上却是一脸的不耐烦。
“不瞒您说,我与夫人来洛县行商,不成想路上碰上了山贼。”傅明霁一脸悔恨,“马车货物被劫得一干二净,这天快黑了,洛县一时间也赶不到,听说无辜寨行的向来是劫富济贫的好事,就想来碰碰运气,看能否借住一晚。”
薄钰站在傅明霁身后,低垂着头默默比划了一下他后心的位置。
“当然,我身上还有些值钱的家当,若寨主能够收留我们夫妻二人,那么这些东西我将全部送给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