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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落入圈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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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周旋了好几个来回,话题终于被引到了重点上。
“此时既是我大齐的过错,却是该由我大齐补偿平虞。”齐临渊直视着平虞使臣,“平虞若是有什么要求,还请使臣直说,朕定当尽力满足。”
既然齐临渊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平虞使臣也不再与他周旋,直话直说道:“平虞做了大齐太久的附属国,屈居人下才会任人欺辱。所以大齐想要脱离大齐,夺回主权。”
平虞若是脱离了大齐,那么不只是不再需要向大齐送贵女来和亲,大齐每年要损失一笔客观数字的岁币,也再无权干涉平虞的朝政了。
齐临渊几乎是没有考虑就驳回了平虞使臣的话:“平虞王应该清楚,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大齐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
平虞使臣虽然被拒绝,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像是一早儿就猜到了齐临渊的反应,气定神闲地继续说道:“我王说了,若是想要平虞继续臣服于大齐,那便需要大齐拿出足以让平虞信服的诚意来,平虞才能相信大齐是个能继续追随的对象。”
“那么平虞王希望大齐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呢?”齐临渊直觉告诉自己平虞开出的条件恐怕是自己无法答应的。
果不其然——“平虞既是大齐的附属国,就理应为齐临帝分担一些忧愁。永州连年经济垫底,想必让皇上很是头疼,或许可以将永州交于平虞代为管理,定能叫永州的未来能加明朗。”
说是代为管理,可一旦将管理权交了出去,便是相当于将永州拱手让人,平虞这是逼着大齐割地求和。
“这不可能。”齐临渊觉得这平虞王还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要主国割地给附属国。
平虞使臣大概也猜到了齐临渊的反应,毕竟要求割地这种事必然是会遭到拒绝的,于是他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还请皇上讲些道理,是大齐负了我平虞在先,现在又不愿意拿出诚意来与我平虞讲和,那还请问大齐对此事是作何打算呢?皇上您又是怎么打算处理这件事的呢?”
齐临渊被平虞使臣这一连串不讲理的逼问惹得头疼,却还是在经历保持着耐心:“若是平虞的要求合理,朕一定不会推脱。可现在是平虞借机得寸进尺,大齐绝不可能答应这样无礼的要求。”
谁知齐临渊的礼貌却被当作了软弱,齐临渊刚即位不过一年,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外交政事。从前齐临渊不受重视,完全没有被当做继任的选项培养过,所以也并不知道若是遇见这件事的人是自己的父皇的话,他会作何处理。
而平虞使臣从前打交道的人是齐兴帝,若是依照齐兴帝的脾气,在他提出要脱离附属国的身份的时候,就该被齐兴帝的冷嘲热讽骂的抬不起头了。所以平虞使臣现在只觉得大齐这个年轻的新帝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便也少了以为面对大齐皇帝时的三分恭敬。
“若是大齐无法与平虞讲和,是不是也说明了大齐不再是平虞值得追随与信任的对象,那臣想平虞只好另谋出路了。”平虞使臣句句紧逼,“实不相瞒,邬狄国的王已经找到了我王,说明愿意帮助平虞脱离大齐,但是我王害怕此举会损害平虞与大齐的和睦,便拒绝了他。现在看来,既然大齐并不在乎与平虞的邦交,那便是在逼着平虞选择与大齐站在对立面。”
平虞使臣的话里已无半分收敛了,现在的话便是明晃晃地威胁,若是大齐不同意平虞的两个要求之一,便要向大齐宣战。
其实只是死了一个贵女,远不需要大齐负多大的责任。不过齐临渊是新帝继位,所以须得重新与附属国联络感情,因为他们虽然附属于大齐,臣服的却是让他们战败的先帝,而不是现在的齐临帝。
可现在平虞却狮子大开口,不仅是没有把齐临渊放在眼里,也很难叫人不去怀疑他们这是蓄谋已久。
此次谈判不出所料是没能得到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的,只能暂时作罢。
齐临渊将平虞使臣暂时安排在了云使寺,悄悄断了他的通讯,叫他无法与平虞王通风报信。平虞使臣现在遭到了齐临渊的严词拒绝,又联系不上平虞王,便没法自己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迟早会自乱了阵脚。
齐临渊虽然一直习惯了隐忍,却从来不是个好欺负的人,现在一个小小的附属国要祈祷自己的头上来,齐临渊自然是不会同意。那平虞使臣这般不将齐临渊放在眼里,到底还是托了“不杀使臣”这项不成文的规定的福。
齐临渊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便去了宗人府所管的天牢。
平虞贵女死后,齐临渊便下令封了素节宫,不许任何人出入,还将素节宫所有宫人都打入了天牢。齐临渊不仅下令将他们分开关押,防止他们串供,还命人不分昼夜的好生看管他们,防止有人像平虞贵女一样莫名其妙地便丢了命。
齐临渊在狱卒的带领下去了平虞贵女的贴身侍女萍朱的牢房,叫所有人都在离开,自己一个人单独进了萍朱的牢房。狱卒不放心,担心皇上的安全,但齐临渊还是不顾阻止地觉得与萍朱单独面前。
身后的牢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齐临渊居高临下的看着角落里坐着的萍朱。她的右手和右脚分别被墙角的两根铁链锁着,限制着的活动范围。
萍朱听到动静,抬起头向门口看去。从她的角度看,齐临渊整张脸处于黑暗中,光影交界处映在他的颈上,像一道狰狞的刀口,刨开了他的伪装,露出了他的疯。
齐临渊没有继续再往前走,在黑暗之中缓缓动了嘴唇:“这是平虞王的计划,对吧?”
萍朱有想过齐临渊会不会猜到,却没有想到齐临渊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还是以这么肯定的语气,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齐临渊见萍朱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平虞贵女的死便是导火索,脱离附属国的身份也不是平虞王的主要目的,平虞想要的从来都是永州,对吧?”
平虞与永州接壤,对永州垂涎已久。当年就是因为平虞企图强占永州,才逼得齐兴帝发兵平虞,平虞战败,才被迫沦为大齐的附属国。而齐兴帝便是在这场战争中尝到了甜头,又继续接连向闽犰和泗北宣战,并且成功使他们也沦为了自己的附属国。
而且齐兴帝为了掩饰自己的野心,便会给自己每次发动战争找一个借口——发兵闽犰是因为闽犰与田州边界的田地之争,原本只是当地农户之间的冲突,却因为官兵在齐兴帝的授意下有意闹大了事端,继而成了两国冲突;而宣战泗北的理由便是淮州扶家,当年的淮宁王陷害扶家是泗北细作,齐兴帝便将计就计,抄了扶家的家,并且发兵了泗北。
萍朱肯定是不会轻易出卖自己所效忠的主上的:“你在我这里是问不出东西的,不必再浪费精力了。”
“朕本来也没打算与一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就算从你这里问出了什么,对朕也是毫无帮助。”齐临渊走到萍朱面前,抓着她的头发逼迫她与自己平视,“可是现在云使寺卿却上书,让朕处死扶渡,来平息事端。”
齐临渊之所以会对平虞贵女大发雷霆,并且说了重话逼得她寻死,其中少不了扶渡的原因,毕竟那平虞贵女就是因为欺负了扶渡,才惹得齐临渊动怒,这是抵赖不掉的。旁人虽然可能不知道齐临渊动怒的原因究竟是因为扶渡遭了欺负还是为了养心殿的颜面,却也知道这里面有扶渡的原因,便生出了牺牲扶渡来平息事端的想法。
萍朱看着齐临渊生气的模样,居然不恰时地笑了出来。齐临渊刚才称她为“将死之人”,说明齐临渊已经决定要取她的命了,身为将死之人,萍朱也没了继续嘴硬的理由。
在入京之前,平虞王曾承诺她,说事成之后会将她救回平虞。可现在平虞使臣已经来了大齐数日,自己却还在这大牢里,也没人任何风声说平虞使臣提出条件要带走自己,此时萍朱便猜到了平虞是要放弃自己,所以自己也没有了以命维护平虞王的理由:“看样子你是真的很在乎他,当初我撺掇那个没脑子的贵女去招惹那个小太监,果然没有错。”
不仅如此,萍朱此计一成,便证明了扶渡确实在齐临渊的心里是举足轻重的。所以平虞使臣也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有意在云使寺的官员面前透露了此时的祸端是扶渡之类的言论,才会让云使寺卿上书要求处死扶渡。
“这一切果然是你做的。”齐临渊猜对了,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情绪,“如果没猜错的话,平虞贵女的死应该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是。”萍朱承认道,“我将她卧房的熏香换成了迷香,在她睡死后将她吊在了房梁上。可怜的傻姑娘,一觉没能睡醒,在梦里见了阎王。不过能为了平虞做贡献,也算她死得其所。”
齐临渊半眯着眼睛:“没有人能替任何人自己决定他生命的价值,你说她死得其所,朕却觉得她死的可怜。”
“你倒是有善心,不过一个心软的君主是合该失败的。”萍朱瞪大了眼睛,“你的父亲够狠,他让平虞沦为了附属国。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选择你吗,或许就是因为他一早就发现了你是个注定失败的人。因为你有软肋,而我利用了你的软肋,让你落进圈套。你是该听那个云使寺卿的话,杀掉养心殿那个小太监,这样你便能没有软肋了。”
萍朱说完便笑了起来,笑得疯魔。可她笑了没几下,忽然大叫了一声,是齐临渊抓着萍朱头发的手用力:“你算计到了朕的人头上,朕就一定会叫你付出代价。”
当时的萍朱不以为然,可接下来的日子齐临渊便叫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地狱,她不止肉身被伤得体无完肤,她的精神和灵魂也变得破败不堪。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之下,萍朱才发现自己对齐临渊的误会原来那么深,他原来是个疯子。自己触碰到了他的软肋,他就变成了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