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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一纸圣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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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饭点,扶清非要给扶渡亲手下一碗长寿面。从母亲手腕害了寒病开始,一直到她出嫁之前,弟弟妹妹的长寿面一直都是她亲手下的。扶清出嫁之后,就由扶涟给弟弟妹妹下长寿面。再后来……
再再后来,扶渡每年都能吃到齐临渊吩咐御膳房给他下的长寿面。
既然扶清下了厨房,扶渡一个人杵着也不自在,齐临渊便提出要带着扶渡出门走走。
这其实算是扶渡十三岁入宫之后,时隔五年第一次出宫门。不过扶渡还是很高兴,因为在他入宫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再也不能离开那座深宫、再也接触不到那高墙之外的世界的准备。而现在齐临渊却给了他一个能外出、能与亲人面见的机会,扶渡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再伤春悲秋,未免太煞风景了些。
龚府所在的地段是京州最繁华的街道,不管白天黑夜都可能会遇见什么达官贵人。虽然普通百姓可能没见过传说中的齐临帝长什么样子,但是那些名门望族大多是见过齐临渊的,万一被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所以齐临渊跟扶渡按照龚毅的指引,去了一处并不算特别繁华的街市,这里一般都是些住在附近的居民采买时才会来,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
一个孩童被母亲领着从俩人身边经过,齐临渊瞥了一眼他手中已经被舔的面目全非的糖人,扭头问扶渡:“想要糖人吗?”
扶渡也看到了小孩手里的糖人,被舔的实在糟糕,叫人看了没有食欲,于是摇头:“不要,留着肚子一会儿要吃饭了。”
齐临渊又确认了一番:“当真不要?别的呢,有没有想要的?”
扶渡认真的想了一下:“嗯……给我买一根糖葫芦吧。”
“不是说要留肚子吃饭吗?”齐临渊故意逗扶渡。
“山楂吃了是开胃的,不占肚子。”扶渡辩解道。
可是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扶渡瞅见他居然还卖糖人,又不好意思地要了个糖人,结果就是被齐临渊取笑了一路。
齐临渊看着扶渡一手糖葫芦、一手糖人,都腾不出手来牵着自己了,所以故意说他:“不是说只吃一串糖葫芦开胃吗?”
“开了胃不就饿了,万一还在街上没回家,我到时候吃个糖人垫垫。”扶渡怎么说都有理,把齐临渊逗笑了。
“行,你先吃糖葫芦,糖人我先帮你拿着。”齐临渊从扶渡手里接过糖人,又帮他把糖葫芦换了一只手,然后心满意足地牵住了扶渡腾出来的那只手。
可是扶渡却还是高估了自己,他吃东西本就有些慢,一路上又看到什么新奇东西都要去凑一会热闹,也顾不上吃几口手里的东西,一直到俩人走到龚府的门口了,扶渡才慢悠悠地吃完手里的糖葫芦。
把糖人从齐临渊手里拿回来,还一口没吃呢,就被那才三岁小侄儿看见了,在乳母的怀里扑腾着要扶渡手里的糖人。
扶渡不好意思跟小孩子争,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糖人递给了小侄儿。
扶清哪里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弟弟哪怕入宫为宦,却还是被齐临渊宠的像个小孩一样,还以为扶渡长大了也没那么爱吃这些小朋友喜欢的甜食,便也没客气,只让自己儿子谢谢舅舅。
小侄儿口齿不清地向扶渡道了谢,扶渡也只能客气地笑笑。
齐临渊都看在眼里,偷偷把扶渡拽到一边:“待会回宫的路上,我叫车夫绕个路,再去给你买一个。”
扶渡高兴地眼里快要冒星星,冲着齐临渊直点头。
齐临渊在扶渡脑袋上拍了拍,叫他趁热快去吃扶清为他准备的长寿面。
龚毅的正房妇人,也就是那位被指婚的郡主,她从来都是不跟龚毅和扶清同桌吃饭的,平日也鲜少碰面,她窝在自己的那一方院落里,过着自己的日子。
她是个有节气的才女,成婚前便听说过龚毅一直有一位心悦的女子,若不是自己的原因,龚毅该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所以过门的第一天,她便跟龚毅说清楚,说自己不需要一位心里有别人的丈夫,也不屑于宅门争宠,只可惜皇命难违。若是那位小姐不介意,那么龚毅可以纳她为妾,以正妻的礼仪接她过门,吃穿用度也都可以以正妻待她,叫龚毅不必顾虑自己。
虽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可那位郡主每日就是种花喂鱼、写诗弹琴,不需要侍夫也不需要争宠,爱情与婚姻与她而言并不是必需品,她对现在自己的生活很是满意。
席间,齐临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方才回来时,我看见好像有几个宫里打扮的人过去了,还穿着官服,劳烦将军替我打听打听。”
龚毅一听就知道齐临渊这是怀疑那些人是太后的人,担心费家有所动作,所以没有片刻耽搁,立马吩咐了下去,叫人去打听。
原以为要耗费些时间,没想到这消息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能打听到,这边还没搁下筷子呢,那边龚毅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已经回来了——
“报告将军……”去打探消息的人只是个普通探子,甚至没有官阶,自然是没有见过齐临渊的。所以他见有陌生人在场,便朝着龚毅使了个眼色。
龚毅却说:“无妨,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你打探到了什么只管说就是。”
于是探子汇报道:“是宫里的人去费家传圣旨,说是皇上要立太后娘娘的胞弟费磬雷的女儿费蔓婷为后,两个月后皇上及冠之日便举行立后大典。”
今日不止是齐临渊给扶渡送了生辰礼物,费太后也给他送了一份大礼——那日太后逼着齐临渊写下的立后的圣旨,居然挑了今日宣读。
太子一事不管有没有定论,费氏都咬定了跟扶渡有关。所以扶渡跟齐临渊两个人,都会是她报复的对象,早已没有了讲和的可能。
“什么?!”齐临渊将筷子狠狠地拍在了桌上,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扶渡,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
龚毅看齐临渊这副反应,还以为他对此事毫不知情呢,于是问探子:“你可确定,此事当真?”
“当真,好多人都看见费磬雷出来接旨了。”探子回答道。
龚毅想叫一声“皇上”,又怕有外人在场,齐临渊不愿暴露身份,思考再三后问了一句:“您看这……”
“是,是朕被费氏摆了一道……”齐临渊语气阴冷,“好你个费氏,藏了这么些日子的圣旨,原来是数着日子等着朕呢。”
齐临渊此言一出,跪着的探子也明白了此时坐在龚毅身边的就是当今圣上齐临渊,听着他狠戾的语气,探子的额前居然沁出了冷汗。带回这个惹怒齐临渊的消息的人是自己,探子生怕齐临渊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龚毅瞥了一眼已经吓到发抖的探子:“你先下去吧。”
探子领了命,忙不迭地离开了。
随后龚毅给扶清使了个眼色,也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给了扶渡和齐临渊独处的机会。
沉默了半晌,齐临渊还是主动开了口:“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没事,不怨你。”扶渡嘴上说着没事,可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若是提早知道费氏会选择今天这个日子,我就该提早给自己宣判死刑,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等着刀子落在自己头上,还死在了自己最不想让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齐临渊苍白地解释着,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借着生辰礼物跟扶渡有所缓和的关系,再次落入僵点。
“都说了不怨你。”扶渡心里明白道理,知道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齐临渊的头上,可他的眼睛从始至终也没有抬起看向齐临渊。
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扶渡是有理由生气和伤心的,不管是谁的错。
这样的气氛就这么一直持续着,直到离开龚府回到皇宫,两人谁也没跟对方说上一句话,谁也没想起来齐临渊还欠了扶渡一个糖人。
扶清回到餐桌前看下人收拾桌子的时候,才发现扶渡原来并没有吃完那一碗长寿面。想来是生辰这天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实在是没了胃口,最后才剩下了半碗。
扶清看着碗里剩下的面条叹了一口气:“怎么连长寿面都没有吃完呢?”
龚毅搂住了扶清的肩膀:“他心情不好,所以没胃口吧。”
“那也不能连长寿面都不吃完啊,多不吉利。”扶清依旧蹙着眉。
从小接触的三书六礼叫她对这些本就看重,在失去了好多亲人后,扶清对这些就更是在意了。所以她现在不止每天为扶渡和儿子、丈夫念经祈福,就连至今生死不明的妹妹扶涟,她也是每日乞求佛祖菩萨保佑她。
“放心吧,幺儿福大命大,又有皇上护着他,你别多想。”龚毅宽慰扶清道。
扶清将头靠在龚毅的胸口:“但愿吧,我们幺儿一定要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