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族》川垚

1、再续前缘1

　　伴随着嘈杂的雷雨之声，整洁的米白色床单被一双纤长有力的双手揉皱，原本柔顺服帖的栗色长发缠绕在了一起，汗珠从额头流到耳侧处，头发也随之变得汗津津的，眼睛终于慢慢睁开，那是一双更加偏淡棕色的眼睛，瞳仁外圈是一圈淡蓝色，随着这场雨下的越来越急，床上的人似乎清醒不少，终于起身坐在床边，她在逐渐适应这副身体。
　　她坐在床的一侧看向正对的落地窗外，但此刻的天空漆黑一片，天空与地面的交界线不再明晰，只能看到远处几座高楼星星点点的灯光，随着闪电的出现，整个天空又被短暂的照亮了几瞬。
　　身上黏湿的感觉提醒她应该去洗个澡，温热的水流反复的冲刷着这副稍显瘦弱的身体，她想起来许多，但唯独想不起来自己如何到这里的，很显然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家”，她垂着头反复地睁眼闭眼，脑海中闪过一对老年夫妇的音容相貌以及那一声声亲密的“阿辰”，还有自己跪倒在灵堂的一幕幕，然后便是有人宣称是自己的生父母所以将自己接走，可再然后呢？大脑反复传来的刺痛好像在提醒自己不必继续回忆，她缓缓蹲在地上，把脑袋埋在双腿之间，水流打在她的脑袋上，再顺着发丝滑过脊背，本该无暇的背部却有着大大小小许多结痂的地方，女孩还在拼命回忆，一直到大脑里混乱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又一个雨夜。屋檐外的大雨蜂拥而至想要灌入这间灵堂，她一人跪坐在老妇老夫的棺前，因为跪了太久，所以在想要起身掩门好挡一挡屋外的风雨时，女孩先是重重摔倒在地，又扶着棺材借力才得以站稳，屋外不时的闪电照亮了女孩的脸，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如果不是双颊泪痕的存在，会让人错以为无事发生，就在女孩要把木门合严实时，一只有力的手从外扣住了女孩的手腕，女孩脸上浮现出了讶异的表情。再然后呢？她蹲了太久，热气氤氲让她的大脑有点缺氧，阿辰缓缓起身关闭水源赤身走出浴室，屋子里冷气开十足，但阿辰无动于衷，也丝毫不在意全身上下还在滴水。
　　阿辰只是顺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放空大脑透过正对面的落地窗看到外面依旧漆黑一片，只有借着床头暖黄色的灯光看到外面纷乱混杂的雨滴顺着稍微倾斜一点的玻璃迅速下滑，床头的灯光将阿辰整个人包裹起来，把她的周边烘托的像一个小型的温暖的乌托邦，阿辰随手拉开床头柜，里面有一张自己的身份证和自己的手机，阿辰默念着身份证上的信息“木辰，96年......”，木辰蜷起身子，头靠在双膝上回忆起幼时她总追着爷爷问为什么她姓木但是爷爷奶奶都不姓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遗弃的小孩，她紧接着又问爷爷奶奶为什么要给她取名叫木辰，奶奶说希望自己以后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不管多少年，都永远在发光，爷爷紧跟着说希望小阿辰以后和树木一样，到哪里都可以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所以才姓木，那时候的自己很自豪自己的名字，因为和同村的小孩都不一样，是最特殊，承载着爷爷奶奶所有的爱和祝福的名字。阿辰想到这里嘴角终于上扬了起来，她想离开她的爷爷奶奶也一定变成了星星，永远看着她，陪伴她。
　　这一晚，木辰反复咀嚼着自己用力回忆起的和爷爷奶奶相处的点点滴滴，终于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安稳的躺倒在地毯上睡去。
　　木辰浑然不觉客厅的灯光在短时间内经过了剧烈的闪动，随即一个身影由虚到实终于实化且坐在了沙发上，巨大的羽翼伸展可以覆盖整个沙发，羽翼抖了又抖后迅速收拢消失在人形的身体里，这身影的所有者就这样沉默着在沙发上坐了许久，一直到耳机里传来声音“老大，到时间了”，于是回复“嗯”，清冷又沙哑的声音。尽量压低脚下的声音走近卧室，看着睡倒在地毯上的女人，为了看的细致些她缓缓蹲下，又在耳机要快传出声音的时候扯下被子盖在阿辰的身上，随着站起来的过程，羽翼又再次从身体中舒展开来，她走在落地窗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地毯上的木辰，随即身体自然的穿过玻璃消失在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