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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戚明雪下了楼,望见那一片红红火火的喜庆灯笼,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往那边走了过去。

      刚才和李延竹说话的伙计正好收工,看见戚明雪,就笑嘻嘻地打招呼。

      戚明雪道:“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公子?他把灯笼挂到哪里了?”

      伙计赶忙往右边那排架子一指,“好像是那边!中间那片,具体是哪个您得自己找找。”

      “多谢。”

      戚明雪穿过人流,来到伙计说的那排架子,左右望了望,见没人注意自己,迅雷不及掩耳地摘下一盏灯笼,把里面的字条取出来,又飞快地将灯笼挂回去。

      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字迹清秀,工工整整地写着几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之类的诗词。

      戚明雪悻悻然地把字条塞了回去——一看就不是某个人写的。

      文化水平不对。

      这时有几个年轻女子结伴走过来,叽叽喳喳地挂灯笼,戚明雪连忙装作没事的样子,在一排灯笼旁边无所事事地溜达。

      一个女子说:“这乞巧节可是牛郎会织女的日子,玉儿姐,你可明天就能见到张家哥哥了,今天晚上还不好好许愿祈福?”

      几个小姑娘嬉戏打闹地笑作一团,中间一个年纪大些的姑娘拿手帕挡住红透的脸,嘴里责怪她们没正经,却老老实实闭上眼睛许愿了。

      戚明雪在一旁做贼心虚地听着,好不容易等到她们散了,终于敢继续做贼。

      她又“偷”出一张字条,展开一看,目光一扫,上面字迹歪歪扭扭不甚好看,先是心中一喜,以为这次找对了。

      再仔细一看,发现写的是“愿儿子明年娶个好媳妇”之类的话,便再次失去了兴趣,把纸条放了回去。

      瞅准四周没人,大师伯把手伸向了第三盏灯笼。

      之前的字条都是疏疏落落写了几行字,这次的一展开,上面满满写了一整篇,一打眼字迹挺秀气,只是有些潦草,内容是大白话,啰嗦得出奇:

      “没想到快到七夕节了啊,真快啊,以前这个时候我应该都在厨房偷老巫婆花饼吃吧?其实我也不是没钱买,但我就是想看她气得嗷嗷直叫又找不着贼,哈哈哈哈太爽啦!话说我这手怎么还是这么疼,真是的,为什么伤的偏偏得是右手,字都写不了。唉,也不知道我在这引经据典的写什么,一堆废话,人怎么能够像我这样无聊呢?别人不可以,只有我可以。哈哈哈哈哈,娘,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回芙蓉城,今天有个特别好笑的事,卖糖饼的张大爷居然以为我衣锦还乡了,还夸我‘媳妇’长得真好看……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大师伯知道哈哈哈哈,否则就她那如狼似虎的德行,知道这事还不得把我打得狼狈为奸吗?亏我今天怕她装架子不吃饭,硬是陪她吃了那么多东西,吃得我都快吐了,结果她刚才又凶我,讨厌死了!老女人真凶,守死寡活该!”

      因为话太密,后面的字越写越小,最后一行挤得实在没地方,强行画了个剪头塞在了另外两行之间,可见下笔的人狗嘴不吐象牙的心有多么坚定不移。

      很慢、很慢地,戚明雪把手里的纸团成了一团。

      她想起刚才李延竹那张病恹恹、苍白的脸,以及时不时的咳嗽,还有拖沓的脚步和单薄的身影,然后发现自己果然不该心软的。

      果然,对于某些给点阳光就能生根发芽、不给阳光也能阴暗生长的人,什么同情,什么怜惜,都多余。

      突然,戚明雪想起字条上面说“怕她装架子不吃饭,硬是陪她吃了那么多东西”,心里顿时又是一软,有点后悔,想把团成一团的字条展开,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勇气。

      把这整段话再看一遍,她怕自己半夜吐血三丈而死。

      皱巴巴的纸没法再放回去了——而且谁口口声声说这上面写的只是“祈福的话”?

      这满纸成语瞎用的荒唐言,跟祈福有几个铜板关系?

      这样说服着自己,大师伯克服了继偷看纸条之后的第二道心里难关——把纸条据为己有。

      那二流子吃完了药,好好睡一觉,仗着年轻,明天早上起来烧就能退了,戚明雪在挂满灯笼的庭院里漫无目的地溜达,心里盘算着。

      可是退烧病好之后呢?

      她冷不丁想起自己这次下山来的目的,袖子里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了。

      先前她担心李延竹有危险,无中生有地给了自己一个把人留在身边的理由,可现在墨悲在这里,虽然不知李玄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现在想要认李延竹回来,总归不至于再骗儿子一次。

      不如我去找墨悲打一场,权当落败而逃,回去也勉强能和喻师弟交差。

      打定了主意,戚明雪便向客栈二楼走去,墨悲住的房间就在李延竹旁边。

      然而她经过李延竹房间门前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一顿。

      再进去看一眼吧。就最后一眼。

      她怕自己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看第二眼、第三眼,无穷无尽,可戚女侠今天已经纵容自己不止一回了,现在怀里还揣着小偷小摸来的纸条————那就再纵容一回吧。

      房门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屋里一片安静,和她走时一样没有点灯,四周黑黢黢的。

      她把脚步放到最轻,转向里间的卧房,轻轻一掀门帘,桌边却坐着个人。

      戚明雪猛不防吓了一跳,有些责怪道:“你怎么……”

      “起来了”三个字没出喉咙,她就陡然察觉不对——

      这个人不是李延竹。

      身形和气息不同,不是墨悲,更不是杨远山。

      屋里太黑,戚明雪看不清这人的脸,可跟随着潜意识的熟悉感,她袖中的拳头紧了紧,低声道:“喻师弟。”

      那人在黑暗中笑了一声,“师姐,你回来了。”

      戚明雪蹙眉,强压着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尽可能平静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李延竹呢?”

      “我在这,师伯。”

      李延竹靠在里面的床上,蔫了吧唧地应了一句。

      还好好的。

      戚明雪收紧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点,喻明霄却说道:“师姐要问的,第一件不应该是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戚明雪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嘴角提起一个不自然的微笑:“这是自然。喻师弟怎会来此?我正要回柔云派,不想师弟就来了。”

      喻明霄站起身,火光一闪,桌上的蜡烛燃了起来,将一小片极为有限的地方照亮,喻明霄俊美而苍白的脸出现在微弱的光线里。

      “近几日芙蓉城有盗贼出没,有人上柔云派求助,反正也不远,我便带着几个弟子来了。谁知走到这附近,便瞅见了有人意欲翻墙,我原以为是那盗贼,截下一看,却竟然是这竖子。”
      李延竹无精打采地把头靠在床柱上,更蔫了。

      本来好不容易打发走老头子和大师伯,从二楼扒着窗户滑下去的时候还不小心刮破了手,眼看翻过墙就大功告成了,喻明霄那张能入噩梦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我就想问问你喻掌门,这个盗贼不抓你会死吗?会死吗?

      “原来如此。”

      戚明雪若有所思地说,握紧的拳头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了“喀啦”一声,目光悄无声息地移向缩在床角的李延竹,血淋淋地剜了他一眼。

      李延竹绝望地别过头,心道果然人不可能一直好运,却经常会一直倒霉。这下跑路被抓回来不说,还顺道把大师伯也给得罪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靠山,现在轰隆一声变成了五指山,不把美猴王压个五百年恐怕不肯罢休。

      “我在芙蓉城附近找到了这小子,想在客栈休整一晚,方才出去了一趟,本以为他发着高烧,翻不了什么浪,多亏喻师弟,否则一转眼他便不见了,再找可就难了。”

      戚明雪捏着语气,半真半假地说——喻师弟都在这里坐着了,她心里再别扭,也只好敷衍几句场面话。

      喻明霄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李延竹,声音冷冷:“我料想也是如此。这竖子狡猾得很,师姐生性淳朴,难免有防不住他的时候。不过既然凑巧撞上,也不必等明日了,我今晚便押他回去,师姐一路辛苦,只管继续在这客栈歇息。芙蓉城景致不错,师姐若有兴致游览山水,我回去将事情处理好,即刻便赶过来陪着师姐。”

      游山玩水吗?戚明雪担心她游览山水的时候,有的人正在柔云派被游街。

      或许某人心中有天地,能把游街当逛街,但是狭隘如戚女侠,一想到那场面就觉得自己马上要七窍流血。

      “不,”戚明雪眼皮抽了两下,“师弟,我与一起回去。”

      她有意无意地走了两步,来到了墙边,突然脚下一滑,身子歪着撞到了墙上,“咚”的一声巨响骤不及防传遍了整个房间。

      墨悲就住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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