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鱼一舟

28、第 28 章

　　期末考试结束后还不到一周，成绩就火速地出炉并且火速地以彭臻为圆心迅速传遍了年级。
　　陆玙倒是很好奇彭臻到底是为什么每次都能最先获得第一手消息。

　　她自己发挥得很好，其他科目向来稳健，化学成绩在周晴一个学期的熏陶搭配适时的方法点拨下进步了不少，最终排名全校第三。
　　——刘婷第一秦湛第二。

　　班群里恭喜过班长、照常对周晴化学满分的单科恐怖实力惊叹以后，又在开着“秦湛的王座又被抢了”的玩笑，陆玙看着他们闹来闹去觉得很有意思，但实话说，秦湛就算看到他们的玩笑，多半也是面无表情地旁观。
　　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陆明江在得知陆玙的成绩之后很是欣慰的样子，陆玙颇怀恶意地想，恐怕他只是因为自己去家长会面上有光而高兴吧。

　　陆扬的成绩和往常一样一团糟，不过这一次，陆明江又在饭桌上要他“多操点心、多和姐姐学习、不要成天吊儿郎当样”的时候，陆玙出言道：“我觉得人也不是非要走读书一条道。”

　　这话是真心的。
　　恰如夏琪学习一般却有绘画天赋，周晴对化学有数年如一日的热情，能找到自己擅长并且热爱的事情才是要义，何况陆扬有充分的资源和平台做兜底、去挖掘其他的可能性，这一点真的是足够幸运。

　　陆扬马上扬起头来：“就是。我觉得姐姐说得对。”

　　程燕在一盘一边给陆扬盛汤，一边开玩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姐弟什么时候这么同仇敌忾了。”

　　上次爷爷奶奶饭桌上的那件事，程燕诚然有纵容之嫌，陆玙却不得不承认，就算程燕对她没有到那种真的亲密无间像是一家人的好，在很偶尔的瞬间会暴露对陆明江当年风流往事的介意，对她本人，却也真的是尽可能地包容友善了，从没有真的为难过她。

　　——程燕不算坏人，也没有人是完美的圣人。

　　就像冯蔚然或许曾经对她不够那么那么好，可是她无疑是爱着自己女儿的。
　　陆玙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也慢慢成长了不少。

　　所以她也顺了这个玩笑，“读书读得好顶多饿不死，我倒觉得要成大事还得是别的路。”

　　比如像陆明江一样傍上一个背景强大的妻子。
　　说出来的是玩笑，放在心底的是讽刺。

　　陆明江近日刚谈成一单挺大的生意，此时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计较，只是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扬扬也早点找到自己的行吧。”

　　*
　　到了返校日，也是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是陆明江开车带陆玙去的学校。

　　家长统一要在教学楼隔壁栋的阶梯大教室里开会，陆玙把陆明江带到地方之后，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正走出大门的时候，意外在门口看到了路星城和李清。
　　路星城似乎刚刚说了什么，脸上带笑，李清则是用那种带着纵容爱意的眼神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看到陆玙走过来，李清怔了一下，很快想起来，笑着朝她走过来：“陆总家的小玙是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可是印象深刻得很。”
　　陆玙也笑着说道：“谢谢阿姨，您也很漂亮。”

　　明明上次也有过相似的画面，陆玙却觉得这个时候哪哪都不太对劲。还没等她思考出到底是哪里诡异，路星城也开口了：“姐姐，你这是——送家长过来？”

　　陆玙点了点头：“高二在二楼，高一应该在一楼？”

　　路星城“噢”了一声，揽过李清道：“走吧妈，快点进去，一会儿要迟到了。”还不忘跟陆玙打招呼：“姐姐再见！”

　　陆玙笑了笑，继续朝教学楼走去。

　　没走多远，听到身后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陆玙回头，发现是路星城跟上来了。

　　天寒地冻、呼出的白气交织成一串迷离的雾，很快就散在了冷风里。他走得有些急，鼻尖似乎是被冻得微微发红，一双黑色的眼睛却在白昼里明亮如星。

　　“我说了再见，是不是很快就见了？”

　　陆玙一时间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

　　已经快要被忘掉的那种像是大脑宕机的感觉再次出现，可是这次她不想逃。
　　于是朝他笑了一下，说道：“确实很快。”

　　——快到还没来得及想下次见到你会是什么时候，你就出现了。

　　这栋楼前种着高大的树，已经是寒冬，还有一些枯黄的叶子缀在树枝上，陆玙没发觉自己头上掉落了一片薄薄的树叶，路星城却借着身高看到了。
　　于是他微微俯身帮她拿掉，又放到她眼前，有些狡黠地说道：“看来这片叶子很喜欢你啊。”

　　陆玙接过来：“那我要好好保存我的爱慕者。”

　　路星城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两人结伴同行，一起向教学楼的方向而去。

　　一路玩笑的两个人丝毫不知从他们在门口相遇开始、所有的情景都落在了坐在二楼窗边，彼时正在往下看的陆明江眼里。

　　从他的角度看，路星城微微俯身去摘陆玙头上那片树叶的姿势，像极了一个亲密的拥抱。

　　他若有所思，以至于胡佳叫他的第二声他才听到。

　　“陆先生？不知道您对孩子在家的学习习惯这块有什么看法？陆玙的成绩很好，各科老师对她的评价都很高。”

　　陆明江为自己刚刚的走神道了个歉，用一种经验老到又不失风范的语气接过话茬，开始侃侃而谈：“孩子在家的学习习惯也很重要，所谓君子慎独，其实……”

　　*
　　家长会开的同时，班级里一片吵闹，彭臻等人亏得没带电脑，否则就那个争论的架势，真的会来一次现场五黑也不一定。

　　今天过后就是寒假了，整整一个多月见不到，陆玙觉得自己一定会想念班级里欢乐吵闹、该正经时却也真的很正经的氛围。

　　周晴嫌他们吵，早早戴上了耳机听歌。
　　陆玙则在和刘婷讨论期末考试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最后胡佳进来，总结这个学期，并且把和家长交流的情况简单和大家说了一下之后，停顿一下，然后绽开一个很大的笑容：“那就祝同学们假期快乐！”

　　“假期快乐佳姐！”
　　“假期快乐！”
　　“佳姐我会想你的！”

　　一片欢声笑语里，陆玙收拾东西，和周围同学打过招呼、和胡佳告了别之后，走出教室。

　　陆明江的车正停在门口。陆玙远远看到他在和另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性谈话，有说有笑的，似乎是在学校又碰到了什么生意场上的熟人。

　　陆玙放慢了脚步，等陆明江拍拍那人肩膀，那人离去之后，才朝他和车走过去。

　　*
　　陆玙和陆扬都放了寒假，陆明江和程燕却还要再上一段时间的班，所以家里经常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扬是惯常喜欢在假期叫朋友来家里玩的，音乐声开得很大，要么就是一群男孩凑在一起玩游戏或是看比赛直播，一阵一阵的鬼哭狼嚎。

　　陆玙偶尔觉得他们可爱，时常觉得他们聒噪。

　　不知道路星城是不是一放假也是这样。

　　突然想到他，陆玙翻动书页的手顿了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陆明江经常在吃饭的时候貌似不经意地提到路星城。

　　要么就是说他父母合作经营的公司在本地怎样怎样，和他合作得怎样怎样；要么就是说他舅舅在教育局怎样，之前又是怎么为了陆玙转学的事情打点关系的。陆玙听得很烦躁。
　　乍一看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再细究又处处是关系。

　　陆玙很烦陆明江说话说一半藏一半、想挑起什么话题又不明说，于是只是漫不经心回一句：“我也不知道，我们不是很熟。”

　　陆明江明显不信，笑着打哈哈：“我看你们平时关系不错来着。”
　　陆玙声音不易察觉地冷了一点：“没有。只是认识。”

　　她大概能猜到陆明江在打什么算盘，觉得荒谬的同时又觉得很好笑。
　　且不说他们确实也根本没熟到无话不谈好友的地步，两年后她去读大学，路星城读高三，很可能以后都不在一个地方，老死不相往来也说不定，这么早就想着利用她的“人脉”？
　　还真是未雨绸缪得很睿智。

　　但这个小插曲还是影响到了她的心情，加之之前自己一点乱七八糟的心思让她觉得有必要冷静一下，回路星城消息也不那么及时了。

　　路星城可能是感受到她的冷淡，也就不再频繁找她分享自己假期生活。

　　陆玙觉得轻松了很多。
　　她还是不擅长应对别人的热烈，特别是察觉自己对他心存掺杂了很多愧意的、无关友情的好感之后。

　　同时，又感受到一点小小的失落。
　　——在所难免。

　　不过他那么明亮轰烈的人，就应该总是生活在欢声笑语里，生活在永远丰盈的爱里。
　　有没有她，不是很重要。

　　*
　　除夕那天晚上，陆玙被陆扬拉去二楼阳台上看烟花，还献宝似的从自己兜里变出几个仙女棒，递给陆玙，眼睛亮晶晶的：“玩不玩这个？”

　　好吧。
　　这几秒的可爱让陆玙原谅他做了将近半个月的人造噪声源。

　　接过来点燃以后，看它在黑暗里开出微小但漂亮的花，和远处的漫天烟火真是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做人不一定得做轰轰烈烈的漫天花火，做手中燃着的仙女棒也可以。
　　陆玙笑了。

　　团圆饭吃得照样有点奇怪，但是一种她已经习惯的奇怪。

　　唯一不觉得奇怪的人是陆扬，跟程燕撒着娇说要吃辣鸡翅。

　　刚刚在阳台看烟花的时候，陆扬问她新年要许什么愿望，她想了想，然后说：“希望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
　　——还有一个，希望有一天她有自己一个人的家，不用做任何地方的外人，不用感受任何不安。不过这就是很远的事情了。

　　陆扬咂舌：“好没意思的愿望。”
　　陆玙问：“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陆扬清了清嗓子，不带喘气地说了一长串：“希望我将来做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住最豪华的别墅开最豪华的车吃所有好吃的东西玩所有好玩的游戏去所有好玩的地方。”

　　陆玙：“……”
　　她也没法开口对眼前这个单纯娇纵的弟弟说其实你拥有的已经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最后她说道：“行吧。祝你愿望成真。”

　　陆扬颇大方：“到时候我会分你一个豪宅的。”
　　陆玙笑了：“行。”

　　“我提前说谢谢？”

　　吃过饭后，陆明江正和程燕坐在沙发上讨论着客厅大电视上的春晚，说一年比一年无聊。陆扬则是在旁边玩游戏，拿春晚当背景音乐。陆玙坐在稍远的沙发一侧喝可乐看书，看到手机亮了一下，拿过来看了一眼。

　　除了夏琪周晴还有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发来的新年快乐之外，还有路星城的消息。

　　——他，发来了一个贺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