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鱼一舟

13、第 13 章

　　路星城的好心情持续了整整一晚上加一上午，吃早餐的时候还轻轻哼着歌，搞得爸妈莫名其妙。
　　第二天下午，李清带他去了医院。

　　X光结果出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正常扭伤，医生又给多开了几支药膏，还开玩笑说长得这么标致身材这么好、要是不能继续打球那可就可惜了。
　　之后李清去取药，路星城在一楼大厅的座位上等着，散漫地搭着两条长腿、手指点着屏幕玩游戏。

　　李清取药回来后坐在他旁边先跟他讲了一遍医嘱，正打算扶他起来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一道声音。
　　“哎我就说，这不是李总吗？”
　　李清和路星城一起抬头看去。

　　李清很快反应过来，站了起来，表情很快从面对儿子受伤也漫不经心的无奈变成标准的职业微笑：“陆总，好巧。”
　　陆明江和李清握了个礼节性的手，往路星城那儿看了一眼：“呀，星城这是伤着腿了？没事吧？”

　　路星城不方便站起来，坐得直了点，带着笑回应：“谢谢陆叔叔关心。我就是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没多大事。”
　　他对陆明江稍微有一点点印象，似乎是和自家公司有过什么合作，听爸妈饭桌上闲谈的时候说过。小县城出身却白手起家一路走到现在，交际场上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左右逢源很是厉害。
　　——不过最厉害的当然还是他岳父的身份。娶了个好妻子，确实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不过也只是私底下这样调笑两句罢了，商业合作上到底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该说什么说什么。

　　李清礼貌地也回关心道：“陆总今天来医院是？”
　　陆明江笑道：“带小儿子过来做个体检。”
　　李清依然得体：“我也好久没见过扬扬了。”

　　他们家和陆明江除了那次合作走得不怎么近，李清家里这边却和陆明江岳父那边关系匪浅，和程燕也更熟一点，陆扬周岁宴的时候他们还去贺过礼。只是后来那小孩长大了飞扬跋扈的，李清觉得还是自家儿子好一点。

　　陆明江不改生意场上热切三分又客套三分的作风：“那下次我带着犬子请李总和星城吃饭，李总可要赏光啊。”
　　李清笑道：“一定。”

　　一番寒暄之后，李清扶着路星城出了医院、上了车，颇有点舒一口气的意思：“每次和这样会说话的人说话都觉得有点累。”
　　路星城打趣道：“李总商场上不是叱咤风云吗？还会累这个？”
　　李清翻了他一眼：“我就喜欢有事论事，就钱说钱。来来回回打太极找关系乱七八糟的烦都烦死了。那些全都让你爸去做。”
　　路星城“嗯嗯”点头：“李总是做正经事的人。”

　　李清忍俊不禁，戳了他额头一下：“你呀。”
　　正要启动车子的时候，很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不过听说陆明江还有个女儿？比陆扬大几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这个学期突然转回来的，之前还往你舅舅那边打点了一下。就在你们学校读高二。”

　　路星城有些错愕：“陆玙？”
　　李清同样有点惊讶：“我就随便一说……你认识？”
　　路星城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认识。”

　　同样姓陆，还是高二才刚转过来的……确实是很容易就对号入座了。
　　程燕只有陆扬一个儿子，那陆玙是怎么回事？陆明江前妻的女儿？

　　那现在这样突然加入一个新家庭应该不会太好受吧。
　　陆扬那小孩儿他见过，从小就是妈妈那边的长辈宠着长大的，家里有钱又有势的情况下，脾气骄纵无法无天，要是来给他当弟弟，他都嫌头大。

　　漫无边际地在车上想了许许多多，路星城一路沉默。李清好几次在等红灯的间隙里有点诧异地看他，却也不多说话。
　　平时调侃归调侃，儿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心事，作为父母可以引导可以安慰，过多干涉隐私却不是个好选择。

　　让他自己去想吧。

　　*
　　这边的陆明江是带陆扬来进行一年一次的大体检。
　　本来打算给陆玙也买一套，她说自己上半年已经做过了，没什么身体问题就不来了。
　　他本也只是演一出一碗水端平的戏码，作为父亲的那番苦心尽到位就好，至于对方接不接倒不是很重要。所以只让她注意身体就没再坚持。

　　前几天陆玙还跟陆明江提了一句，周三那天下午回到家看到陆扬身上有伤，可能在学校受欺负或者和谁打架了。陆明江也问过陆扬，陆扬只说自己不小心摔的。鉴于他从小就淘气惯了、经常和同龄人发生冲突，陆明江在学校替他收拾残局次数也不少，事情多了也慢慢习惯，就没在意。

　　陆扬顺便在饭桌上阴阳了一下，说某些外人不要多管闲事。
　　陆玙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一边喝汤一边点头：“嗯。确实是多管闲事。”
　　不希望他受伤害是一回事，在他犯了这个贱之后还继续贴上去关心是另一回事。

　　有时候她觉得这个弟弟其实很神奇，硬要说有什么坏心思那也没有，并没有暗中搞什么小动作或者是流露出想把她赶出去的意思。
　　可就是喜欢嘴上占那点便宜。
　　也不知道图什么。

　　陆玙想不清楚也懒得想。年纪轻、劲头大，作去吧。
　　这个周末，她只待在自己房间里预习然后做题。

　　一中上了高二之后会有月考，估计九月份的月考会在国庆放假之前结束掉，她初来乍到，不想给人留下学艺不精的印象，所以其实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要更努力一点，起码不要在这个实验班太丢脸。

　　所以尽管有时候会被周晴不带恶意地嘲讽一下问出口显得有点傻的化学问题，她还是会牢牢抱紧这个大腿。
　　偶尔的偶尔会在周晴某道数学或者物理题没什么思路的时候写个纸条过去，步骤简明扼要，也不求感谢，周晴看过去的时候她照样做自己的事情，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作派。
　　甚至周末的时候她们也在微信上保持着联系，不过周晴仍然是只喜欢发语音和短句。

　　短短一周，她们相熟得确实很快，陆玙打心眼里也对周晴很有好感。好感里面，一半是第一天选她做同桌、让她免于被挑剩下的微妙感激，一半是这个人沉浸在自己所热爱事物里面的样子实在是漂亮。
　　会让她开始思考自己会对什么东西有热情到这种程度？

　　还有和路星城断断续续的联系，礼貌地关心了一下对方的伤，他检查完之后，还开玩笑说这下好了不用军训了。
　　——开学第二周之后，高二正常上课，高一却要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

　　陆玙心想路星城大概是不怕军训的，周晴肯定也不会怕，会怕军训的只有她这种运动废。不过路星城一副好皮囊，晒黑了确实有点可惜。
　　于是非常克制地回复道：【那还是快点好起来比较好】

　　她并不知道路星城盯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陆玙的生活简单干净，从前也是这样。周末对她来说并不是放纵和玩耍的时间，而是换个地方整理思路和继续学习。
　　哪有什么人是能轻轻松松取得令人咂舌的成绩的。

　　或许真的有那种课也不怎么上、作业也不怎么写、但莫名其妙就是可以考满分的天才，但反正不是她。
　　她的每一点进步和成就都建立在清晰的、可见的努力和基础之上。她自己搭建的通往未来的、属于她自己的道路，需要很多的努力和专注，没有太多精力分给其他事情。

　　然而路星城是另一种人。
　　她出于一点微妙的好奇看过他的朋友圈，封面是一场篮球赛事的奖杯，握着那只奖杯的手骨节分明。内容里有一些是日常生活发生的搞笑事情编成段子，有一些是在各地游玩的风景照，中间会有一两张别人拍的他自己，笑得灿烂又干净，很上相，比起一些网红的镜头也不输，甚至多了真实的质感。还有一些是游戏、和朋友在外面玩的内容等等。日常却不做作。
　　下面点赞的人居然有不少是她刚加的同班同学。

　　路星城显然是一个生活丰富、世界里绝对不止学习这一项的人，和他本人气质如出一辙的明亮澄净又流光溢彩。
　　就像玻璃瓶里盛的一个灿烂太阳。

　　很难有人不心生向往和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