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度晨昏》萌暖晨

72、余生

　　几封遗书读下来，牧晨有些无法清醒，只觉得一切都变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阿简，死亡对于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牧晨想了许久，也将简单的遗书读了许多便，一开始他甚至无法相信那是简单的遗书，而非什么恶作剧，后来他才有些恍然，她并不只是在写遗书，也在写她关于死亡的看法。
　　一开始简单恐惧死亡，因为死亡意味着永久地分别，意味着有一个人从她的生命中永远地离开了。后来她开始面对死亡恐惧，她意识到死亡是一件公平的事，因为它会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也正是因为有了死亡，时间才有了意义。最后她还是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丝不舍，她能够平静地面对死亡，也不希望牧晨面对死亡时太痛苦，但她也明白，许多事情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有所感悟。
　　简单以为他们还有许多时间一起度过的，只是未曾想到，一场飞来横祸，他们天人永隔。
　　简单盘腿端坐在沙发上，似乎在冥想着什么，她努力将视线聚焦到眼前的事物。
　　“阿简？”
　　“你为什么叫我阿简？”简单不再端坐，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牧晨，牧晨可是在还不知道简单笔名的时候就开始用“阿简”来称呼简单了。
　　“以前不是流行过一段时间这样的叫法，因为A是字母表第一位，初中时候她们都叫你煎蛋，只有我叫你阿简，我以为那是独一无二的。”
　　简单有些心不在焉:“你怎么可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确定此生的方向啊？”
　　牧晨笑了起来，向简单的位置挪了两下，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当时很天真的，以为只要勇敢就可以像是这样牵你的手，但事实就是我当了许多年的胆小鬼，现在想想，如果我不推开山门下山历练，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准备的东西是否有用，又有多大的用处。”牧晨在简单面前总是眼带笑意，不自觉地靠近，像个学人精一样模仿简单的一举一动。
　　“你呢，笔名为什么叫阿捡?”
　　“捡和我的姓同音，捡起一片一片的自己，拼凑出一个将我置于第一位的自己。”简单不看牧晨的眼睛，只顾自地说:“人的自由意志很可贵的，阿捡代表的是输出的我，代表着我意识到我是生命的第一体验者，我有权选择我人生的走向并承担相应的后果。”
　　简单偏头看向牧晨:“我没有在我的家庭中得到太多支持，我也曾为此感到痛苦，直到我的身体中生出了另一个我，她说以后就由她来支撑我，她要我离开那个小小的县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说她正爱着我，她正无条件地爱着我。”
　　牧晨思考着简单的话，静默许久，他突然发问：“阿简，你为什么爱我？”
　　简单对上牧晨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心情大好：“因为你的眼睛总在看我，因为你能让我感到安稳幸福，因为我需要爱，也需要你。”
　　“如果有一天我的眼睛不再看你，我不再能让你感到安稳幸福，甚至于是你不需要爱，不需要我的时候呢?”牧晨做出假设也不断反问。
　　简单的神情还是那样的平静，她思考了一会才说：“如果我不需要爱了，大概我已经死了，如果你的眼睛不再看我，大概你已经离开了。”
　　牧晨从回忆抽离，他闭上眼睛，揉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慢慢地缓和情绪。
　　良久，他提起笔，停了一会，才落笔至纸面。
　　「阿简，我想你了。我的眼睛还在看你，只是你不再需要爱了，我应该恭喜你走出了时间，成为了这世间最自由的人。但你对我别太狠心，记得来我的梦里见见我，我真的很想你。」
　　在牧晨四十三岁这一年的七月九日，阿捡尚未更新完的那部小说有了新的一章，他看向窗外的绿绿黄黄，也许这便是他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