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不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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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大家表情全都有点难以描述。除了微滴。微滴揭开杯盖，无比镇静地朝天喝下最后一口繁荣，然后说：“我需要和这位殿下单独谈一谈。”
我躬身对小球说：“过去，小球。一会儿再过来。”
我对我刚才表现不太满意。余灰你这个语气，简直下一秒就要谈离婚后财产分割了。
说起婚姻问题，虫族现在虽然性别比离谱，但我们确实实行严格的单偶制。跟人类学的，要我说人类都没我们严格。我以为爱情和婚姻都是基因传递的阳谋，是基因挂在你眼前的胡萝卜（现在没胡萝卜），诱使个体接过繁育子代的沉重使命。然而现在个体并不抚养后代。后代的养育工作由科理会全程负责，除了最开始的精卵合子会在供体待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一月后即行手术，取出置入卵室系统培育，供体同时获得丰厚补偿。科理会认为这一个月激素水平的变化会对供体产生正向影响，我觉得主要在于适应性和忠诚度的提升，而一个月还不足以对那个卵产生太深的感情。事实上这份感情最后都会转化为对整个虫群的忠诚：你之卵为虫群之卵，虫群之卵为你之卵。我们还是三盲制来着，你既不知道配子对象，也不清楚自己崽子，更不了解自己亲本……
很正常，虫族本来就没有人类的家庭，只有虫母。人类的家庭观念是后来学的。不过这项决策实行之初确实受到反抗，最后由纯质委员在全科理会范围进行思想锚定才得以解决。
提一下，其实思想锚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流程非常繁琐。纯质委员提出愿景，六百委员讨论拟定思想纠正案，七十二条委员会进行票决，最后由总理事副署才能推行。很难做到思想锚定的，然而纯质委员还是七年一次一次七年，大家都习惯了。
婚姻的家庭功能消失了，那它似乎就只剩下一个作用：“爱情”的凭证。我挺好奇都这样了“爱情”还没被进化掉，真是奇哉怪也。你要获得与之相当的快乐分子，现在的技术水平也不是不能提供足够而廉价的娱乐方式和化学刺激，只是有些要接受监管；总之，“爱情”已经是一种包含太多不确定性的奢侈品了。真的很贵，首先科理会把动不动就死的雄子集中管理要死要活拉扯大就很废信用点了，你以为量身定制的智能生活助理一级子个体是便宜货吗！智能中枢每年相关检修费用我都不敢下眼啊！所以想和我们会个面，给科理会上供不是应当的吗（微笑）。值得庆幸的是科理会每年拿到手的信用点竟然能和智能中枢平账……
有点替那些花费巨额信用点只为见上一面的同族不值。说到底，你也只能从庭院的公开信息去认识对方，对方也只能从这一面去认识你。常常打了水漂，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有科理会放长线钓大鱼。然而我们每年确实能保证一定的婚姻数（单偶），我愿称之为奇迹。
只有科理会成功的世界达成了（耸肩）。
微滴跟我讲话了我不想了嘿嘿。
“阁下，您对此仍然不感到惊讶。”
在湖畔行走，只有细微的嚓嚓声，在静夜里显得特别响。
“您如若不将它提及，我也只作无事发生。”微滴把帽檐压下来一点儿，压住几丝翘曲的白发，“这位殿下。您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您掩饰得很好，我甚至怀疑您在列柱庭院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一些事物是不可以掩饰的，越遮掩，越明显。”
“比如咳嗽、贫穷和爱，”我说，“蓝宝石上曾经很有名的一句话。”
微滴侧过头来看我，笑了笑： “您掩饰得真得很好。如果您去做军区总长，一定会比舍因总长做得好。”
我确认了一件事：微滴脾气确实好。这种情况下，先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还能安慰对方。
“您是怎么想的呢？”
“很麻烦，殿下，很麻烦。”微滴望向远处的璀璨星空，一时竟有些怔忪，“您明白的。”
对不起啊，微滴。我知道你想退休了虽然你只有七十三还很年轻离现行法定退休年龄还有好长一大截，但我也不想到了母巢举目无亲。
隔了一会儿，微滴换了个话题：“我并没有太多空闲。”微滴说，“一天中有一半时间在睡觉。”
用时间不够做托词，态度在软化了。我表示充分理解：你必须关注柔弱异性的心理健康。思恋成疾以致香消玉殒，也不是没有先例。
我整理一下围巾。蛾子嘛，头颈部都是毛茸茸的，装人的时候戴围巾意思一下。我想了想，说：“蓝宝石上，曾经有一片海洋，怀抱一片很小的陆地，一年四季都是温暖潮湿的空气。远古的松树流下金黄的松脂，裹住不幸的昆虫，和它一起沉入地底。很多很多年，好几千万年，人类才把它找出来。晶莹剔透，明亮惊人。有时用做装饰，有时磨成宁神的药粉，有时涂抹遗体，人类希望借此阻隔时间的侵食。正是这片海的琥珀最多，也最好。加热三百度，会有芳香气。”
我便是那只被琥珀凝固的昆虫。
“我的眼睛……”微滴笑了笑，右唇角有一个只有细看才能发现的很浅很浅的小涡，“很像琥珀？”
“文化人类学。”我没有正面回答，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讲完，“人类风物志。人类会在各种仪式中使用这种珍贵的生物化石，琥珀在许多文化中都具有特殊意义。”
现在没琥珀了。
“阁下，”我问，“您愿意看看我养的宠物吗？”
小狗小花只是我的社交手段，我想给您看的是我真正的宠物——
我从荷包里把它摸出来，向微滴摊开手。
一块灰色的没棱角的小石头，我五年的时候在列柱庭院的角落捡到它，用不褪色的彩笔给它画上一个灿烂然而很傻的笑脸，它已经陪了我十五年零四天了。连小球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微滴凝神打量着。我把它放回荷包。
我没有看见微滴的表情，因为这位曾经的歼星舰总指挥已仰首望向那艘巨艇艏部明黄色的序列码，陆风带起洁白的衣角：“这位殿下……其实我并不想回去考试。”微滴停了一下，“好吧。”
微滴问链枷：“你怎么把它开过来了？”
“每个礼拜天。”链枷气得发笑，“你总要把它偷出港。就为你不被总长发现，我专门删了它的序列号，出入境留不下任何记录。”
“用词错误。”微滴不咸不淡，“有借不还才叫偷。我这叫借。”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不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