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春［破镜重圆］》怂吱吱

1、重逢

　　初春的午后，风里已经有了些黏腻的湿热感，舒意正改作业改的烦，又要抽出空来给那群永远都有劲儿的小孩处理问题。

　　听完通讯员叽叽喳喳讲述现场情况的汇报，舒意冷着脸看着眼前的两个当事人。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可以在班里打架。”

　　“没有打架。”捂着脑袋的小胖子嘟嘟囔囔。

　　“等家长来了你们再解释吧。”

　　舒意在有人告诉她两个人打架的时候就在微信上给两个学生的家长发了消息。

　　学生在学校打架这种事本来就难处理，何况还是两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都是家长正宝贝的时候，哪怕在学校不小心蹭了点皮外伤也总有家长恨不得杀到学校来让老师也掉一层皮的，更别说和别人打架挂了彩。

　　既然难处理，舒意就干脆选择让学生家长来商量解决，她不做任何干涉。

　　因为大家都是就近入学，加上听说孩子打架受伤，家长来的很快，小胖子徐泽凯的妈妈连门都没敲，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冲进办公室拉着徐泽凯反反复复上上下下看了好多遍，看见只有头上一个包，心疼的吹了又吹，然后才想起来旁边的舒意。

　　舒意给徐泽凯妈妈倒了杯水，“泽凯妈妈您先别急，这个事情呢我也还没有详细问，想着等双方家长来咱们一起坐下来好好聊。”

　　“那对方家长呢？”

　　“已经通知到了，马上就来，您先坐。”

　　舒意知道徐泽凯妈妈一直是个急性子，快四十了只有徐泽凯这一个宝贝儿子，娇惯的不得了，孩子在学校吃饭喝水穿衣服，哪里稍有不顺心都要打电话来问一问，所以她才不想主动伸着头去试图解决问题，这件事跟老师也没有关系，要闹让她闹对面家长去算了。

　　舒意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坐在门口的老师说了句，“请进。”

　　有一个男人推门进来，瘦瘦高高的，逆着光看不太清，但舒意总觉得有些眼熟。

　　“请问这里是舒意老师的办公室吗？”

　　“是的，您是周欣欣家长吗？”舒意起身去给这个家长拉凳子。

　　男人走到近前，舒意终于看清他的脸，拉着凳子僵在了原地。

　　宋知珩。

　　这张脸她已经太久没见了，久到回忆起他的时候脸总是模糊的，让她一度觉得自己早就忘了他的样子，但此时此刻，只消一眼，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一切过往的记忆都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淹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走过来看见舒意，也怔楞了一瞬，随后笑了笑，声音温和，“看来不用自我介绍了。”

　　“先坐吧。”舒意抿唇，想挤出些微笑，但是她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宋知珩十分自然的接过舒意手里的凳子落座，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争先恐后的钻进了舒意的鼻腔，弄得她鼻子痒痒的。

　　徐泽凯妈妈已经忍了半天，此时率先打破了几人间的宁静，“你就是周欣欣的家长？”

　　“嗯。”宋知珩淡淡的应了声。

　　大概是他的态度显得太过淡然，一下子点燃了徐泽凯家长的怒火，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看见没你闺女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尽管对方说话不大好听，宋知珩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起伏。

　　舒意手里捧着水杯，偷偷的打量着宋知珩，宋知珩其实穿的很简单，一件白衬衣一条西装裤，脚下的鞋子也是最基础款的小白鞋，衬衣的袖子撸到手肘处，露出小臂精壮的肌肉线条，配上那张神色淡漠的脸，确实是有些人模狗样......

　　“舒老师？”宋知珩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舒意，舒意立刻回过神来。

　　“那个......”她不自然的摸摸鼻尖，“两位家长都先别急，咱们先听孩子讲讲事情经过再来说好吧。”

　　两个家长坐在舒意对面，舒意把两个孩子拉过来面对着两个家长，“你们两个现在讲讲为什么打架吧。”

　　“没有打架。”周欣欣仰着头，很不服气的样子。

　　“没有打架我儿子的头怎么成那样了！难不成是他自己磕的！”

　　“本来就是自己磕的。”

　　眼看周欣欣是这幅态度，徐泽凯妈妈推了推自己儿子，“你说句话啊，她怎么打你了你跟妈说。”

　　“我......她......”小胖子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知珩微微蹙眉，似乎有点不耐烦，目光转向周欣欣时，又变得温和，“欣欣你说。”

　　“他往我文具盒里放了个蚂蚱，想吓我，我看见了就给他扔回去了，他吓了一跳，不小心磕到了头，我根本没碰他。”

　　“老师，蚂蚱在这儿!”

　　这时候，刚刚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的“通讯员”同学适时双手捧上了一只已经死掉的蚂蚱，差点把舒意也吓了一跳。

　　因为对面坐着宋知珩，舒意硬是把心里翻涌的无数只羊驼压下去，温和的笑了笑，“老师知道了，你先回教室吧。”

　　“好的老师。”

　　“通讯员”走之前还不忘把蚂蚱递到舒意手里，舒意只能抿着唇接过，转头对着两位家长尴尬的笑了笑，

　　“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虽然也不算大事，但我觉得毕竟是孩子受了伤，怎么处理还是两位家长聊聊吧。”

　　“聊什么，肯定是他们跟我们道歉啊，看把我儿子磕的。”徐泽凯妈妈没好气道。

　　“抱歉。”宋知珩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话里听不出歉意，“刚刚我听下来，觉得这件事并不是我家孩子的错，所以我们也并没有道歉的必要。”

　　“怎么就不是你的错了？那我儿子的伤哪来的？”

　　周欣欣有了家长撑腰，看着更硬气了，“他自己磕的。”

　　徐泽凯家长气的破口大骂，指着周欣欣的鼻子，各种难听的话一时间都从她嘴里涌向一个七岁的孩子，徐泽凯在她身后被吓得又开始哭。

　　唾沫横飞，舒意下意识侧过了脸，看着宋知珩眉眼间的不耐烦越来越深，他把周欣欣揽在怀里，遮住了她的耳朵，“这位女士，我说过，希望你放尊重点。”

　　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透过窗户洒进来打在宋知珩的侧脸，柔和了他的棱角，和舒意记忆里那个青涩的脸缓缓重合，那时的他坐在教室的后门边，午后的阳光总是将他整个人笼罩住，显得他整个人温暖又柔和。

　　舒意垂着眸子，有些心不在焉，在她的想象中，宋知珩当了爸爸就应该是这样，面对自己的孩子温柔，耐心，会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孩子，给她说话的机会，但是面对外界的不堪，他又是一个穿着坚硬盔甲的勇士，坚定的把孩子护在他身后。

　　他当丈夫的时候也会是这样。

　　只不过......

　　舒意咬了咬嘴唇，从前在她的想象里，她会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

　　徐泽凯妈妈似乎是词穷了，又似乎是对宋知珩这种不听不吵的态度感觉到没有争吵的必要，终于安静下来。

　　宋知珩这才淡淡的开口，

　　“对一个孩子能说出如此难听恶毒的话，能教育出这种孩子，倒是也不让我意外。”宋知珩语调里都透着冷，他一向不喜欢骂人，也不喜欢拿教养说事，但这次对方的态度确实有些惹到他了。

　　“你什么意思？哪种孩子？我儿子不就是跟同学开了个玩笑吗，是你闺女玩不起。”

　　“是吗？玩笑？那我们家欣欣也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我儿子胆子那么小，你们把他吓成这样还说是玩笑？磕到脑袋能是玩笑吗？万一磕重了可是要命的啊。”

　　“胆子小，却敢去吓唬同学？”

　　徐泽凯家长被问的哑口无言，舒意也有些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她印象里似乎从来没见过宋知珩这样，他似乎永远是好脾气的。

　　“总之小孩儿吵吵闹闹我不管，我儿子受了伤，你们就得负责，得赔钱！”

　　“要赔偿，总要先去医院验了伤，不过我作为一个医生来看，他的伤再不去医院，马上就要好了。”

　　原来是医生啊，难怪身上带着消毒水味，医生那么忙，他还能来得这样快，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舒意想。

　　众人转头去看徐泽凯，小胖子哭的脸通红，刚被妈妈拍了一下止住哭，还抽抽搭搭的，额角的青痕已经淡了很多。

　　徐泽凯妈妈似乎没了底气，又把目光投向舒意，“舒老师，你看看，这事到底怎么处理。”

　　徐泽凯家长一直很强势，没少找各科老师的麻烦，舒意把两边家长叫来就是想着家长之间说清楚，免得徐泽凯下午放学回家了他家长又打电话来质问，没想到两方谁都不愿意让谁，最后这个锅还是甩到她这儿了。

　　“额......本来也是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小事，要不两个孩子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吧。”舒意心里虽然觉得欣欣没做错什么，但也只能在一旁和稀泥。

　　徐泽凯妈妈看了看宋知珩，转头又推了推自己家孩子，“说话。”

　　“对不起周欣欣。”他哼哧哼哧的喘着气，“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

　　周欣欣哼了一声，“我原谅你，但是你应该跟你之前吓过的人都说对不起，而且我没做错事情，不会给你道歉的。”

　　“你！”徐泽凯家长还想骂人，门口传来一阵叽叽喳喳。

　　舒意看着门口一群挤挤攘攘的小脑袋，气笑了，“放学了还不走，挤什么，进来。”

　　一群小孩儿你推我让的走进来，为首的女生怯怯的开口，“老师，我觉得不该让欣欣道歉。”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应和，“就是！徐泽凯他老吓人，本来就是他的错。”

　　“欣欣也没打他，都没碰到他。”

　　“就是就是。”

　　舒意被吵的一阵头疼，打断了这群孩子，“好了好了。”她转头去看徐泽凯家长的反应，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女人现在表情红一阵白一阵的，徐泽凯哭着一一跟大家道歉，道完歉又红着眼躲回他妈妈身后。

　　“胆子那么点还敢吓人，今天可算是让你把我的脸丢尽了。”家长连句招呼也没打，拎着徐泽凯的衣领就离开了办公室。

　　舒意看看那一群还探着头看的小孩，“还不走是吧，我再给你们加点作业？”

　　一群孩子顿时鸟雀尽散，其他老师也陆陆续续下了班，办公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舒意跟宋知珩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身收拾自己桌子上的东西，“你也带着孩子走吧，放学了。”

　　宋知珩看着舒意把手上的两本书翻来覆去的换位置，就是不往桌子上放，觉得有些好笑。

　　宋知珩抬手把舒意手上的书按在桌子上，“舒老师不想和我叙叙旧吗？”

　　“不想。”

　　舒意不知道哪来的脾气，用力把书抽出来随手甩在桌子上，“如果这位家长想跟我聊孩子的情况，改天可以来我办公室找我，其他的话我没什么好说的，还希望这位家长自重。”她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

　　说完，舒意就拎起自己的包离开了办公室。

　　放学时间，走在校园里不断的又学生和家长跟舒意打招呼，舒意笑着回应，但心里渐渐泛出些委屈来。

　　这么多年了，宋知珩还是这么轻浮毫无边界感，明明连孩子都有了却还要和她叙旧，是要嘲笑她现在只是一个的小学老师，要整天处理小孩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家长为难了还要陪着笑脸？还是想要炫耀自己现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