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相容》黎焱

11、第 11 章

　　猎人家族的基地建在乡村河畔，仍然保持着十六世纪的建筑风格，蜜蜂色的房屋呈螺旋状排列，远处山丘连绵，郁郁葱葱，美丽的景色暂时掩盖住了罪恶家族的血腥残酷。

　　阿德里安深吸一口气，钻进幽深黑暗的走廊，呼吸间满是血腥发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眉。

　　狭窄的走廊豁然开朗，宽阔明亮的的穹顶大厅里，七把椅子围成一个半圆弧，中间最高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极有威严长者，正是猎人家族现任的最高统治者——首领加百列。

　　阿德里安走上石阶，恭敬的行礼：“Bon chef.”（首领好）

　　加百列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Bienvenue à nouveau. mon plus fidèle Guerrier.”(欢迎回来，我最忠诚的战士)

　　阿德里安起身，再次开口道：“Demander aux chefs de distribuer des missions. Je dois abuser de la mission .（请首领派发任务，我一定不辱使命。）

　　加百列威严缓慢的腔调响彻大厅：“Kris a rompu l’accord entre les loups et les chasseurs et a quitté l’habitat de son groupe pour aller en Chine pour former les loups et développer les groupes. Sur rendez-vous, nous pouvons envoyer le plus brave guerrier de la famille pour le tuer et préserver la paix de la société. Maintenant, cette t?che est entre vos mains, adrian. ?tes-vous prêt à accepter?”（克里斯违背了狼人家族和猎人家族的协议，离开了他的族群栖息地，到中国去训练狼人，发展族群。根据约定，我们可以派出家族最勇敢的战士去杀死他，维护社会的安定。现在，这个任务就交给你，阿德里安。你愿意接受吗？）

　　“Je suis prêt.”（我愿意）

　　散会之后，加百列给阿德里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回房间说话。

　　私底下，加百列的嗓音不再带着威压，面色温柔的看着阿德里安：“Mon enfant, après tant de temps perdu, tu es devenu ce qu’un homme devrait être.（我的孩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了）”

　　阿德里安微笑着颔首：“Merci de penser à moi.（谢谢您一直挂念着我）”

　　加百列哈哈笑了起来，随即话锋一转：“Vous avez vingt-cinq ans cette année, et c’est à moi de m’occuper de votre mariage puisque vos parents sont absents. Y a-t-il dans la famille une fille heureuse? （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你的父母不在了，就该由我关心你的婚事了，家族里有中意的姑娘吗？）”

　　阿德里安脸色微变，摇头答道：“Pas encore. Je suis jeune et je veux commencer par ma carrière.（还没有，我还年轻，想先以事业为重。）”

　　“Vous avez votre plan, je ne vous forcerai pas.（你有你的计划，我不会强迫你。）”加百列负手站立在窗前，语调中的威严气息加重了些，“Mais remarquez vous-même.（但你自己要注意）”

　　这是警告，阿德里安听出来了，微微颔首：“Je le ferai.（我会的。）”

　　加百列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Depuis que vous êtes acteur, il y a longtemps que vous n’êtes pas retourné en europe. Je Me Souviens que vous avez dit, beaucoup aimé rome, mieux vaut profiter de cette occasion pour y aller une fois. （自从你做了演员，已经有很久没回欧洲了。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罗马，不如趁这个机会去一次。）”

　　阿德里安明白，加百列这是在暗示自己快点离开：“Merci chef, je vais le faire.（谢谢首领，我会的。）”

　　“Allez vous reposer.（去休息吧）”

　　“Bien.（好的）”

　　罗马的夏天，金色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洒满整条大街。正午的毒辣的太阳劝退了很多心怀浪漫的游客，周围的居民大都厌倦了这样的景色，街上行人寥寥。

　　阿德里安享受着灿烂的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感觉。这一刻，没有家族的重担，没有恶心的残暴血腥，他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徜徉在日光的海洋里。

　　巴士开过历经风雨依旧屹立不倒的罗马斗兽场，大大小小的教堂都散发着威严肃穆的气息，如同随着暴风雨降临的恶兽，对着过往的行人虎视眈眈。

　　那座著名的许愿池的池水清澈见底，随便一眼都能看到池底积蓄的一层银币，在太阳的映照下泛着银光。

　　阿德里安拿出一枚硬币放在手心里把玩，绕着许愿池走了一圈回到原点，口中喃喃自语：“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再来罗马。”他郑重的吻了一下手中的硬币，抛入清澈的池水中。

　　即使分手了，也离开了，可多年的感情不是作伪，林伊人拜托高敏帮忙照顾一下叶知秋。

　　高敏很不想掺和别人的感情，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可架不住和林伊人多年的情谊，还是同意了。

　　等高敏从林伊人那里的知他们婚房的密码打开大门时，看见的就是昏暗的屋子、地上散落的酒瓶以及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高敏凭借着记忆打开灯，墙角的那个身影就像个死人一样，脸色惨白，形神消瘦，一动不动，甚至于光线、声音这些来自外界的刺激，都没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她慢慢的走过去，上手推了一下叶知秋：“喂，还活着吗？”

　　叶知秋依然一动不动，胸膛的起伏微弱的几乎看不见。

　　高敏脑子一热，上去左右开弓给了叶知秋几个大耳刮子，暴力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叶知秋那几乎锈住的眼珠微动，眼神开始慢慢聚焦，看向高敏。

　　高敏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来看着叶知秋：“我说，你至于吗？就因为我姐不跟你在一起，你就玩喝酒买醉这套，还有没有点儿担当啊？”

　　叶知秋的嘴唇嗫嚅两下，发出的声音嘶哑无比：“我理解她，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那副鬼样子都想杀了自己。”

　　高敏侧目瞥了叶知秋一眼：“这就是你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的理由？”

　　泪水顺着叶知秋的眼角滑落：“我恨，我恨自己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高敏站起身来，拍净身上的灰尘：“那你就继续这么想吧，过两天我直接带着灵车来给你收尸。因为这点事就自怨自艾，要死要活，不想着改变，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灯光被高敏随手关闭，四周再次暗下来。

　　叶知秋垂着头，开始反思自己，或许，自己真的太过软弱，就像一朵温室里的娇花，遇到点风吹日晒就会枯萎，是时候重新振作起来了。

　　前十字韧带断裂以及半月板切除的伤还没有复原，叶知秋只能采用普通人的复健方式。好在他有狼人体质加持，只用了一个多月就能正常走路了。

　　叶知秋现在急需投入工作，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有闲心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经纪人送来的剧本是个喜剧，还很雷人，角色表情变化堪比调色盘，言语令人作呕。叶知秋并没拒绝，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理解这个几乎没什么逻辑的角色，加入了一些个人色彩，希望能减少一些观众对角色的反感。

　　工作的忙碌让叶知秋的灵魂有了些许活力，空闲时间也开始约朋友出去玩。

　　高敏自从上次骂了叶知秋一顿后就消失了，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写论文，好不容易有天休息的时间，就想着出门搓一顿。

　　要不说京城真小，圈子真窄，高敏去商场吃个饭都能碰上叶知秋在那儿玩刮刮乐。

　　叶知秋显然也看到了高敏，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嗨！高敏，出来玩啊？”

　　叶知秋的朋友们看他们认识，热情的招呼着：“妹啊，一起来玩一把啊。”

　　高敏看了眼桌上堆叠着的刮刮乐，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冲动，走上前拿了一张刮了起来。

　　“喂，兄弟们，那边大□□你们买不买，可比那刮刮乐过瘾多了。”一个男人跑过来对着朋友们叫嚷。

　　这群人一呼百应，呼啦一下起身跟着兄弟买彩票去了。

　　叶知秋看了高敏一眼：“高敏，你去吗？”

　　“看看也行。”高敏拎起双肩包，慢慢悠悠的进店，付过钱随便报了个号码。

　　不多时，一阵欢呼声打破了店里的平静，原来是有人中了20万大奖！

　　围观者有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兴奋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还有人则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暗自懊悔自己没有中奖。

　　“高敏！高敏！快快快！你那个号码中了！”叶知秋呼喊着过来拉起还在玩刮刮乐的高敏往店里跑。

　　二十万的奖金，高敏腿都软了，虽说她从小衣食无忧，但真的没一下子拿过这么多钱。

　　兑换奖金是叶知秋陪着高敏去的，高敏也懂点人情世故，拿出五万递给叶知秋：“这算是我给你的谢礼，要是没有你们，我也不能去买彩票。”

　　叶知秋当然不会收，笑着退了回去：“你自己拿着吧，我不缺钱。”

　　高敏猛然想起，自己旁边这位可是真少爷，怎么可能缺自己这三瓜俩枣，也就没再推辞，老老实实地收起来了。

　　“那行，改天请你吃饭。”

　　夜半时分，高旭东约克里斯在顶楼见面。

　　夜风呼啸，吹动着高旭东的外衣，紧锁着的眉头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妙。

　　“为什么要给小敏这么多钱？这会惯坏她的。”高旭东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意。他这些年把高敏当亲生女儿来养，结果克里斯这个亲爹一来就破坏他的教育理念，让他很是愤怒。

　　克里斯不以为然道：“她是我的女儿，未来我所有的财产都会由她继承，提前给她一些也不算什么。”

　　看高旭东还是怒气未消的样子，克里斯清了清嗓子：“放心吧，我已经悄悄观察过了，她花钱很有分寸，也很克制，我相信，这点钱教不坏她。”

　　“话别说得太满，要是因为你的那几个臭钱教坏了小敏，我绝对不会轻饶你。”高旭东甩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克里斯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法国那边的线人传来消息，猎人家族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自己必须尽快返回美国。今天是月圆之夜，他决定去跟自己的好徒弟告个别再走。

　　叶知秋正在城外摄影棚拍夜戏，克里斯给他打过电话后准备前往那里。

　　快要到达目的地时，破空声响起，克里斯敏锐的一躲，一支黑色的弩箭插进了他的胳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克里斯警惕的观察四周，并没察觉有人存在，他赶紧查看伤势，伤口处幽幽的蓝光让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是被北欧蓝色附子草！

　　远处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敌人正在靠近！

　　意识逐渐模糊，克里斯强行压制着即将失控的爪子，飞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树林里闪烁着几点灯光，几个男人勾肩搭背着出来放水。

　　“那个叫叶知秋的演员是谁家的？长得还真不赖。”

　　“听说是小公司的，就那个刘姐带的。”

　　“那小子演技还行，我看今儿能早点收工了。”

　　“早点儿收工，咱去福熙汤泉那包个宿。”

　　“我看成。”

　　躲在暗处的克里斯闻听此言，摇摇晃晃着往摄影棚走，随便抓了个路人，用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点：“叶知秋在哪里？”

　　路人被他惨白的面色吓了一跳，怕他是个吸毒的，赶紧往身后一指：“那儿。”

　　听觉敏锐的叶知秋隔着三十米就听到了克里斯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顺着声音来源找过去，就看见了摇晃着身体就要往地上倒的克里斯。

　　叶知秋两步上前架住克里斯，压低声音质问：“你来这儿干嘛？”

　　“我受…伤了，快走，找…高旭东。”克里斯强撑着嘱咐完叶知秋，登时卸力完全靠在了他身上。

　　好在叶知秋的戏份刚刚拍完，他看四下无人，迅速把克里斯塞进自己的车里，进棚里和导演打过招呼后，按照克里斯提供的地址飞速往高旭东的住所开去。

　　克里斯的呼吸愈加急促，本就苍白的肤色现在已经到了惨白的程度，他凭借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强行压制想要变身的欲望，但双眸之中还是不时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叶知秋这辈子没开这么快过，差点儿就闯了红灯，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到了地方。

　　克里斯几乎意识全无，被叶知秋拖着进了房间，却发现高旭东根本不在家。打电话过去，接的人是高旭东的学生，告诉他们，高旭东正在做手术，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叶知秋无奈，把克里斯弄到了高旭东的卧室里，反锁房门，时刻保持警惕，期盼着高旭东能快点回来。

　　克里斯突然呕出一大口黑血，，这是他的身体在尝试自我修复，细长锋利的指甲从指尖探出，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叶知秋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通过窗帘缝隙向下张望高旭东是否回来。

　　克里斯的嗓音无比沙哑，带着急促地喘息声：“Go find a knife.（去找把刀）”

　　“啊？”叶知秋微微愣神，下意识问道，“找刀干什么？”

　　“I can't… hold on. Get a knife and… cut off my arm. （我撑不住了，找把刀把胳膊砍掉。）”

　　叶知秋直接吓愣了，清醒状态下他连杀鸡都不敢，直到克里斯发出痛苦地嘶吼他才如梦初醒，冲进厨房找了把大菜刀。

　　克里斯挣扎着，抽出脚上的鞋带扎住近心端，一只手比划着自己的胳膊上：“Cut from here.（从这砍）”

　　叶知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颤抖的双手，心一横就要砍下去。

　　“你们干嘛呢？”

　　这一声吼可算是拯救了叶知秋这只被赶上架的鸭子，手里的菜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高医生你可算是回来了，快看看他吧。”叶知秋拉过高旭东让他去查看克里斯的伤势。

　　“怎么回事？”高旭东皱眉询问克里斯。

　　“是北欧蓝色附子草。”克里斯强行打起精神，“你这还有吗？”

　　高旭东点头回应，随即找出药箱，拔掉他胳膊上的箭矢，从柜子中找出一个瓷瓶，倒出些粉末用打火机点燃，趁着还未燃尽，一把敷在克里斯的伤口上。

　　克里斯顿时疼得青筋暴起，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喊出声。蓝色的火焰灼烧着创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克里斯双目涣散，大汗淋漓的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似是庆幸着劫后余生。

　　“这就没事了吧？”叶知秋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

　　高旭东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药箱，抽空瞥了克里斯一眼：“死不了了。”

　　克里斯动作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穿好被自己扯下的衣服，嗓音依旧沙哑：“Acanthophyllum家族的人想杀我，他们发现我了。”

　　高旭东用镊子夹起地上的箭头，尾部果然有Acanthophyllum家族的标识，是他们惯用的武器。

　　“Acanthophyllum家族是什么？”叶知秋适时发表自己的疑惑。

　　克里斯开始闭目养神，看他这样，高旭东主动解释起来：“Acanthophyllum，在法语中的意思是附子草，也可以中文直译成阿康图菲勒，是法国的一个猎人家族，专门捕杀狼人。”

　　叶知秋的脸色变了，像克里斯这样的老狼人都差点儿栽在那个什么猎人家族手里，更何况自己这个新手。想到自己刚刚安稳下来的生活，叶知秋再次陷入恐惧之中，他该如何护自己周全，又该怎样保护家人的安全？

　　似乎是看出了叶知秋的担忧，高旭东给克里斯使了个眼色，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态，走上前去轻拍着叶知秋的肩膀：“不用怕，那些猎人跟克里斯有过节才会来杀他，你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高旭东温和的神色让叶知秋的心情平静许多，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谢谢高医生。”

　　高旭东抬眼看了下表：“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