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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云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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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璟睁开了眼睛,淡黄的光线与几分钟后响起来的闹铃,共同昭示着新的一天已然到来。她呼出一口气,又过了一天,也没有做奇怪的梦,已经很好了,该去上学了。
来到学校后,兰璟的注意力也逐渐集中到了课程上,昨天的遭遇暂时被抛之脑后,直到最后一节课的铃响了,兰璟像往常一样准备自己去食堂,卓琴却又一次来站在了她面前:
“感觉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兰璟也带上了一点笑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昨天多谢了。”
“没事,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们向食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聊了几句早上的课堂,之后就陷入了略有些尴尬的沉默。兰璟不是擅长找话题的那一个,但面对卓琴一次又一次展现出的善意,她还是绞尽脑汁地想说些什么作为回应,直到她们端着餐盘坐下,她终于想起了一个可能的话题:“我们学校有一个头发留的挺长,颜色也更偏褐色的男生吗?”
卓琴的动作一顿:“你说的是高三的云霰吧,他们家的人长的就是那样,褐色的头发,眼睛皮肤看起来也像比别人浅了一个色号,这里的人都知道。”
“应该是。”兰璟大致把昨天在书店的经历和她说了一遍,好奇的地询问:“他还说他不是每天都来学校那是什么意思?你有听说过吗?”
兰璟意识到从她转到这个话题开始卓琴就少有的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这个嘛……”她看着卓琴低下头拨弄了几下盘子里的食物,“唉,反正你要在这里再住一年早晚也会知道……唔,这么说吧,你看到过我们下山路上那个云府吧。”
“当然。”似乎是被卓琴严肃的情绪感染,兰璟也不由地坐直了身体。她当然记得——那栋建筑就在她每天上学的路上,在一排排白墙红砖砌成的单层平房里格格不入的是一栋白色大理石砌成的西式建筑:大约有三层楼高,似乎还附带一个庭院,有几棵古树的从楼后探出了枝桠,在晴天里留下浓郁的阴影。门口高悬着与建筑毫不相配的古老木质牌匾书写着云府两个大字。
若只是这样兰璟或许会觉得设计者滑稽可笑,但不知为何墙体上从二楼中央开始大片棕黑的污迹向四周蔓延,应该是窗户的地方也没有嵌入玻璃之类的东西,只留下了一个个黑洞,从路边也能看到里面悬挂着的吊灯,但在兰璟经过的时间里从来没见它们打开过,也无从判断是否还有人居住,于是这些不协调的因素反而加重了建筑带给她的不详的预感。因此,尽管宅邸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的,她不止一次在好奇地向屋内的黑暗张望,却从来没有过踏入其中的想法。
“云霰他们家原来就住在那里,”卓琴压低了声音,“直到一年半前,那里起了一场大火,他们家的人都死了,只有云霰一个活了下来,你应该看到过墙上的污渍吧,那都是火灾留下来的。”
“嗯,当然了,他也不是毫发无伤,而且一夜之间知道自己所以亲人都去世了肯定打击很大。他应该是休学了一年,最近能回到学校已经很不容易了,有的时候……状态不太好之类的,不想来老师也随他去了”
这是兰璟从未设想过的答案:“那火灾是意外还是……?”
“这就不知道了,”卓琴左右张望了一下,音量放得更低了,“听人说现场奇怪的很,两个大人像是在庭院里被烧死的,要说意外的话,真有人会没事大晚上的跑到庭院里去生火吗,要说他杀当晚监控也没再附近拍到过人,推定自杀好像他们也没有自杀的理由,所以……”她比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竟然连死因都不能确定吗。兰璟默了默:“那云霰呢,他是唯一一个从现场活下来的,你们有问过他的想法吗?”
卓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原本就是在市里上学,和我们算不上熟悉,休学后才转来镇上,也很少和我们说话。我们怎么好问他这个,警察或许问过他吧,不过大概也没问出什么线索,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还是个悬案了。”
兰璟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卓琴看起来也不想再谈论这件事,好在盘子里的东西也见了底,因此兰璟也不用费心再去找一个话题。很快,两人就往教学楼的方向回去了。
当晚,她再次翻开那本民俗大集,接着昨天的页码继续读了下去。这本书的内容虽然有些杂乱但叙述的文字相当简洁流畅,兰璟很快就翻过了几十页的内容,直到新一页抬头的一行标题映入她的眼帘:“云府”及其相关传说。
兰璟眉头一跳,继续浏览起下方的文字。
最早对云家的记载大概在三百年以前。那位云家的先祖来到了血秽村里——奇怪的是,那时这里的夜空似乎还未显出红色,因此也还未得到血秽的名称。有人将这里成为桃花山,有人称之为小丘山,但不管怎么称呼,可以确认的是,他留在了这里,并且很快就引起了不少关注,不仅因为他奇特的样貌,而且出手阔绰,在灾年却能一来到村里就买下了大量土地,并修建起了高楼居住。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尽管世事诸多变迁,云家也不止一次丧失过积累的财富,但总能东山再起。
然而不知为何,在少数当地人和外界谈论起云家的记载里,他们对此似乎比起羡慕更多的是畏惧,即使是村中最贫困的住户也鲜少有愿意与他们缔结姻亲。村中人忌讳莫深,村外围绕着这一家族诞生出许多传说,有人说他们会用巫蛊之术,有人说是因为他们盖的房子站了风水学上的某个特殊的位置。到了近代还衍生出了和魔鬼签订契约等与时俱进的版本。种种传说不一而足。不过作者虽然记录了这些风言风语,却在结尾处一一批驳了。在他看来,奇特的相貌更可能是白化病或者某种类似的基因缺陷的结果,这也能解释他们人口稀少的原因。至于能一次又一次地抓住机遇,在一个村里或许显得有些过于巧合,但如果把目光放到全国,类似的情形在大家族的形成里并不罕见——又或者只是作者不想得罪还活着的人而已。兰璟在心想。眼看时钟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半,她加快了浏览,准备结束今天的阅读,可是——
下一刻,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末尾的插图:即使因为年代的缘故并不清晰,也能分辨出大堂里摆放着的烛台,大量具有神秘意义的画作和雕塑。
那正她反复梦到的场景!
她的指甲在下方的注释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此为云府最近一次修缮后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