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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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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激灵,董奇光突然惊醒过来。才发现他居然在极度紧张过后,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伸手抹了把脸,揉开发惺的面颊,他却觉得不对劲。
周围静得出奇,即使是夜晚,也不该如此之静,连屋外值夜士兵的声响也完全听不到。
他正自奇怪,突然听到一声瓷器碰撞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循声望去,赫然看到童公公竟坐在书桌前,正轻轻扣着手中的茶碗。
在看到那公公白皙面庞上慵懒神色的一瞬间,董奇光突然浑身僵硬。
童公公一手轻轻扣着茶碗,发出一声声脆响,一边拿那双细长眼眸斜睨着他。
他心中有鬼,目光闪烁,不敢抬头直视童公公。
童公公也不急着先开口。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只有那一声声叩击茶碗的脆响在屋中回荡。一下,一下,就如敲击在董奇光心上一般。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真想冲上前去,揪住那公公的手,让他别再敲了。
他嗫嚅了几番,强挤出一丝笑,道:“公……公公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童公公仍是紧紧盯着他,丝毫没有看漏他面上的局促和僵硬。
噗嗤一声轻笑,童公公停下手上的动作,收回手来,问道:“打搅董大人休息了。”
董奇光干笑一声,忙道:“公公哪里话?公公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敢嫌公公打搅?来人啊,给公公奉茶!”
他高喊了一声,却没有人进来。
童公公饶有兴味地望着他,道:“董大人不要叫了,没有人会进来。”
董奇光突然觉得嗓子发干,喊声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小四,是不是?”童公公不紧不慢地说着,依旧把玩着桌上的茶碗。
董奇光听到他提起小四,心里咯噔一下。
小四便是他刚刚遣去送信的心腹。
他直觉不妙,呆滞地望着童公公,不由顺着他的手看去,看到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正把玩着一只精美的瓷碗。
而瓷碗边,书桌上,赫然放着一封书信。
董奇光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坠冰窟。
童公公看着他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面前摆着的那封书信,故作讶然地道:“你说这个吗?”他拿起信来,那正是董奇光晚间写了,着小四趁夜送出府的书信。
童公公笑着问道:“董大人不好奇这信上说的什么吗?”见董奇光仍是目光呆滞,一脸惊恐,便又轻笑一声,道:“我倒忘了,这信本就是董大人亲笔所写,又怎会不知这信的内容?”说罢,径自拆开信笺,扫了一眼,念道:“芒荡山大当家王志远敬启,友奇光拜上。”念到这里,又是忍不住发笑:“兄前日所行之事已败露,明日便有官兵杀到,祸连整寨。兄应尽早打算,速离险地。阉贼手段厉害,盼兄小心应对,以策万全。”
念完又是止不住地笑:“董大人对咱家倒是推崇备至哪!”
董奇光听童公公清冽的声音念着那封熟悉无比的信,早已面如死灰,浑身打着颤,两股战战,噗通一声跪下。
童公公道:“董大人这是何意?咱家受不起哪!”嘴上虽这么说着,却仍是牢牢坐在书桌前,纹丝不动。
董奇光趴伏于地,深深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落在这心狠手辣的公公手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样?
童公公喝道:“董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山贼,私劫官银?!”
董奇光头埋得更深,身子筛糠一般地抖着:“公……公公……”
童公公冷冷道:“董奇光,咱家一早便怀疑你。不,从一开始咱家就知道,这事的主谋是你。董奇光,你素有贪名,连那些子粮食你都不肯放过,跟别说白花花的二十万两银子。从你提议分兵两路赶往濯郡,咱家便知其中一定有鬼。果然,你收买的山贼在半度坡下了手,杀了五十名护送的禁卫军,劫走了银子。”
“咱家与张冀长所行路线极为机密,只你我三人知道。在半度坡糟贼人伏击,当时咱家便知道,这事与你绝脱不了干系。为了不打草惊蛇,张冀长率人去济、泞二州搜寻贼人下落。而真正的贼人,其实一直都在濯郡。只因以你的性子,伙同贼人劫了官银,必定要放在身边,放在你能够掌控的范围内,才可以安心。”
“但是你藏得很好,始终不露马脚,还妄图把罪责归到张冀长身上。咱家便与季丰定下五日之期,你起初很疑虑,不知咱家为何敢如此托大,故多番试探,想探出咱家口风。直至今日,咱家不惜与季丰翻脸,但却仍死死咬定五日之期,你更是疑惑不解,心中有鬼,怕咱家已知道了你的那些勾当。而咱家透出口风,说已知当日劫银的那伙人其实正身处濯郡中,踏中了你的死穴。”
童公公又是一声轻笑:“其实咱家并不知道你究竟与谁人勾结,也没有你与贼人勾结的证据。但是你却信了咱家的虚张声势,匆匆写了密信教人送去。”童公公掂起那封信,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冷笑:“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董奇光万念俱灰,瘫倒在地。这次是彻底栽在童公公手上,只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命可活?
他趴伏在地上,等着童公公如何发落他。
然而,童公公却没了动静。
他心中奇怪,却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偷偷抬起头来,望向童公公,只见他仍悠哉地把玩着那只茶杯,却并没有要开口发落他的意思。
那只杯子是上好的定窑白瓷,色晕俱佳,在童公公白皙的手中摆弄着,更显是精美异常。
董奇光突然想起这童公公素来的名声。
若说他这个户部尚书素有贪名,这童公公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又不由想起前日,城中灾民因粮食中搀有糠皮沙石闹事,张冀长怒气冲冲前来质问,这童公公也是几句话便将人打发回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他事后塞过去的几千两银票么?
越想越像,董奇光突然觉得此事尚有转机,竟也不那么怕起来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童公公,结结巴巴地开口:“公……公公……”
童公公却不容他开口,抢先问道:“董大人,其实咱家还有一个疑问。”童公公站起身来,压低声音,缓缓道:“不知此事,衮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董奇光突然灵光一闪,童公公本就是衮王心腹,自己也是衮王麾下,童公公此刻提到衮王,便是要留他一条生路了。他慌忙道:“此事是我自己鬼迷心窍,做下这样的事,殿下一概不知!”
童公公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道:“你起来吧。”
董奇光大喜,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知道这童公公算是放过他了,大不了破财消灾罢了。
他快步走到童公公身边,道:“我知道我这事欠考虑,本应与公公商议后再行,但既然已经做下了,还望公公念着同殿的情意,救我一救。”童公公低头不语,董奇光慌忙道:“其实这护卫不周之责全在张冀长一人身上,我听闻他与公公素来不睦,公公又何必为他强出头?依我看,咱们还是将此事推于他身,至于这次所得……我与公公五五分成,如何?”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童公公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冷冷道:“你此事做的也太绝,那五十名禁卫军无一生还。”他冷笑一声:“就连咱家也差点成了刀下亡魂。”
董奇光一怔,随即心里咒骂一声,这贪心不足的阉贼,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陪笑道:“四六,如何?”
童公公闲闲地瞟了他一眼,仍旧什么都没有说。
董奇光咬咬牙,下了决心一般,恨恨地说:“三七!公公,你总不忍心让我白忙这一场吧?”
童公公这才面露薄笑地望着他。
董奇光松了口气,正欲开口,却听门口一声怒喝:“你们这两个无耻狗官!以为我会让你们如愿么?!”
伴着怒吼,一人大踏步走进来,正是满面怒容的张冀长。
董奇光登时吓地腿都软了。
“张……张副统领……”
张冀长怒气冲冲地走到两人面前,怒目圆睁,扫过瑟瑟发抖的董奇光,最后停留在童公公面上,而童公公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
张冀长低吼道:“没想到你竟与人勾结,贪没官银?!”
童公公面上笑容未改,只淡淡地道:“张副统领何出此言?可有证据?”
张冀长不想他被自己抓个现行,却仍可以抵赖不认,怒指着一旁的董奇光道:“你们俩的话,我全听到了!他便是证据!”
童公公顺着他的手望向董奇光,董奇光忽然被童公公的目光望得心中一凛,望着童公公木然冰冷的脸,讷讷地道:“公……公公……”
然而话未说完,却见童公公出手如电,转瞬间拔出张冀长腰间佩刀,势如迅雷般地当头劈下。
董奇光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颗头颅就这么飞了出去,咕噜噜滚了老远。
张冀长望着眼前没了头的身体缓缓倒地,童公公一脸木然的收了刀,转头望向他。
除了惊愕,全然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