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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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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张冀长照常来到皇宫当差。
御阶上高高站着的人手执拂尘,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
唯有脸色似是比平时更为苍白。
张冀长站在阶下,偷眼瞄着童公公,却看不出端倪。
而童公公一眼也没朝他这边看过。
下了朝,简潼将张冀长拉到一边,悄声问:“冀长,昨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还淋了雨?”
见张冀长脸色古怪,并不回答,简潼继续问道:“昨日……你与童公公怎么了?”
张冀长如同被针刺到般,马上回答道:“我与他能怎么样?”随即发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缓了缓,又道:“昨日把他送回府去了……没别的。”
简潼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看的张冀长更是浑身不自在。
总觉得自己昨天做的那龌龊事早已被人看穿。
张冀长掩饰一般,不耐烦地道:“你问这些作甚?”
张冀长从未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过话,简潼有些讶然:“冀长,你今日是怎么了?”
张冀长也自觉口气太差,讪讪道:“没什么……只是你一直提那童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最厌恶那人。更何况昨日又是他指使人对你不利。”
简潼又沉吟片刻,这才道:“冀长,我昨晚又想了想,其实……我觉得童公公并不是昨日那些人的背后主谋。”
张冀长闻言,也不由注意起来:“为何这样说?”
“其实童公公昨日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反倒是他来了之后,之前那帮歹人就走了,否则……否则我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他说的那些话虽不入耳,但实际并没有加害于我。”
“至于之前在宫中对我的威胁,现在看来……其实是警告也说不定?”
简潼语气也不甚确定,看着张冀长越听下去,状似深思,眉头皱得更深,仍是继续说出自己大胆的推测:
“如此看来,昨日……童公公其实是去救我的。”
张冀长闻言僵住,如被雷击中。
简潼所说不无道理。
那童公公虽嘴上说话阴毒,但从未对简潼做过什么。
若他昨日真的是去救简潼的,那……
张冀长只觉头皮发木,不敢往下想,僵在当场,耳中听着简潼继续说着:“昨日那些人必定是衮王的人。我在朝中也只得罪了衮王而已。但童公公本是衮王手下,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去救我?”
简潼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张冀长却无法回应,甚至无法去想。
满脑子都是昨日那人扭动着的白皙躯体,那几乎咬出血来的下唇,紧紧拧起的眉,隐忍低哑的呜咽……
还有那被童府大门慢慢掩去的单薄背影。
我都对他做了什么?!
心不在焉地在宫里呆了一天,好容易挨到晚上交了差,张冀长回到瑞王府,却仍是神思恍惚。
夜晚躺在床上,张冀长怔怔地盯着屋顶,无法入睡。
忽然一个翻身爬起,跳下床来。
若是不见他一面,讲个清楚,自己定是不得安生了。
一身夜行衣,融入潋京城的浓浓夜色中。
张冀长四下看了看,翻身跃上童府围墙。
这座童府早在他入宫第一日便注意到了。明目张胆建在皇城脚下的高屋广厦,这童公公在朝中有多得势一看便知。
而像这样进入童府内部,却是第一次。
他在屋顶上小心地潜行,躲过巡逻的护院,四下看看,便向院子深处灯火通明处行去。
悄悄潜到院子深处一间大屋屋顶,张冀长轻手轻脚掀开瓦片,向下看去。
而下面的景象却让他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下面是一所大堂,摆设精致考究,极近奢华。
堂中竟有不少人,上首坐着一人,身着月白长袍,神色冷冷,捧着碗茶悠哉喝着,正是童公公。一旁有些宫人打扮的人侍立着。
堂下颤颤巍巍跪着一人,张冀长认出那人正是平日里总跟着童公公的小太监,好像是叫小彦子。
小彦子跪在堂下,浑身发抖。
童公公放下手中茶碗,眼皮也不抬一下,道:“小彦子,你跟我也有二三年了吧?”
小彦子闻言又是一个激灵,忙道:“是……”
童公公又道:“这些年来,我待你也不薄,去哪里,做什么事也都带着你,近年来,我手下那些产业也都交给你打理。你这孩子一向乖觉,我对你自是放心。那些事务交到你手上,我便也从没再过问过。”童公公转动着桌上的细白瓷杯子,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挑着:“小彦子,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么?”
小彦子不禁身子一抖:“公公哪里话,小彦子对公公一向……”
正要再说下去,却被童公公打断:“这话便是我信了,你自己信么?”跪着的小彦子又是一个哆嗦:“我只问你,上月放出去的钱,有多少能收回来,有多少是打了水漂?”
小彦子闻言,再也撑不住,大呼一声:“公公恕罪!”不住磕头,在大堂的青石板地上碰的砰砰直响,鲜血直流。
大堂中气氛压抑,无人言语,只有小彦子不住磕头的砰砰声回响,颇为诡异。
童公公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旁早有两名宫人走出来,将小彦子叉在地上,手举板子,狠狠打了起来。
一时间,大殿里仅余棍棒入肉的声音,还有小彦子鬼哭狼嚎的惨叫,直听得张冀长毛骨悚然。
不知打了多久,小彦子奄奄一息,叫都叫不出来,童公公这才不紧不慢走下来,随手挥了挥,两旁的宫人听命退下,地上的小彦子早已血肉模糊,只剩半条命。
小彦子艰难地在地上拖动着身体,爬到童公公脚下,伸手攥住他的衣角,那月白长袍上染上殷红。
“公……公公……小彦子……再也不敢了……饶了小彦子吧……”
童公公一声叹息,温柔道:“你跟了我那么久,我一直拿你当自己人。其实那些小钱,你若是真缺,拿了去,便当我打赏自己孩子了。”
小彦子露出欣喜之色,然而童公公的下一句话却将他彻底打入深渊。
“但是你不该动宫里的东西。”
童公公缓缓蹲下身,把小彦子的手从自己的衣摆上拿下来,月白长袍下摆上留下几道血红指印。
“宫里的东西也不是不能动,可是你要清楚有些人能动,有些人不能动——更不该借着我的名义……”
小彦子早已吓得呆掉,沾满鲜血的手被童公公捏在手中把玩。
“眼皮子浅,爪子又轻,不知道什么可以碰什么不可以碰……还要它做甚!”
说道最后一句,声色俱厉,狠狠地把那只手甩到地上。
小彦子大骇,浑身僵住,不能反应,一脸惊恐地看着一旁又有两名宫人上前,按住他的手,在他惊恐的表情中,举起刀。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童府上空。
屋顶上的张冀长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