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人自有天收》心也惶惶

6、第 6 章

　　蒋鹤一和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穿着那身宽松肥大的校服外套，低着头，埋在厚厚一摞教辅后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地闷头看书。
　　噢，也不完全同往常一样，他脑门上多了个新贴上的加菲猫OK绷。
　　从韩廷照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加菲猫那张肥嘟嘟的猫脸上贱兮兮的笑容。
　　韩廷照打人一般不打脸，这伤好像是上回摁着他脑袋在地上擦出来的，他记得当初用力气也不大啊，可别给这小白脸破了相……
　　蒋鹤一突然抬头，视线正好和韩廷照对上，把他吓了一跳。
　　望着那显眼的一大块绷带，韩廷照心里冒出那么一丢丢心虚，然后很快这点心虚就被他抛去喂了格陵兰鲨。
　　韩廷照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蒋鹤一恐惧地打了个哆嗦，赶忙埋下头，只露出头上卷翘的几根毛。
　　白切黑，真会演。
　　韩廷照翻了个白眼，一口咬掉最后一口雪糕。有白白的奶油化掉流在雪糕棒上的，他下意识舔了一口，直到把雪糕棒舔的光溜溜。
　　垃圾桶就在教室后头，距离有点远，韩廷照也不想迈步，直接卷好雪糕袋，眯着眼睛往里头投。
　　一二三，走你！
　　雪糕袋轻飘飘飞过几米远，精准无比地砸上了……后墙。
　　“韩廷照！都快上课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老五要给五班上数学课，正好从后门拐进来撞见这一幕，阴森森地盯着举着手被抓了个现行的韩廷照，怒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卫生？！”
　　韩廷照有点尴尬，讪讪放下了手，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报告老班！有！”
　　刘老五早就不吃他这一套，十分冷酷无情，“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垃圾捡……”
　　他手一指，愕然发现那几个坐在后排，一向让老师们头疼的“问题”学生，如今表现地无比积极，迅速把脏兮兮饱受嫌弃的雪糕袋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那争先恐后的架势，还怪遗憾雪糕袋只有一个不够分似的。
　　“老班你看，事情不是解决了嘛。”
　　韩廷照对识相的小狗腿子十分满意，矜持地冲他递了个赞许的眼色，对着刘老五摊摊手，“我保证，下回绝对不犯了。”
　　下回再扔也不会叫你看见，哼。
　　“既然如此，那就小惩大诫吧。”刘老五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做出了重大批示，“今天你们五班的值日卫生，就交给韩同学好了。”
　　韩廷照：“……”
　　他忿忿地溜回去。
　　吴劲霖得知了事情经过，压低声音：“哎呦韩哥，老刘这是找你事呢。”
　　“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韩廷照瞥他一眼，“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我得去练球。”
　　吴劲霖：“……不是我也得练啊。”
　　他琢磨半晌，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了基层小弟石头小花。
　　石头小花因为吴劲霖与自家老大的亲密关系，不敢不接受，然而正常情况下也没人愿意打扫卫生，两人一合计，决定威逼利诱弱势群体，也即隔壁班的老熟人蒋鹤一同学来干。
　　“这活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小花找上门狞笑，“老大说了这一周不动你，你也得听话，别怪兄弟们忍不住对你不客气。”
　　蒋鹤一握紧了拳头，然而硬是没吭声，小心翼翼地收好笔记本，然后垂眼从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两人身旁经过，默默拿起了扫帚。
　　小花仿佛蓄力已久的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顿感无趣。
　　石头纳闷，“让他干他就干啊。”
　　“废话。”小花道：“他敢不干吗？”
　　石头问：“那咱俩干嘛？”
　　小花道：“走，买两瓶水，去给老大捧场去。”
　　度阳中学财大气粗，基础设施建设的非常完备。据说从足球场的人工草坪到体育馆的游泳池瓷砖，都是和隔壁的度大进的同一批货。人家高校有的度阳中学一样不缺，甚至因为新任校长的自然校园口号，中学小足球场旁边还新建了个热带植物园。
　　厚厚的玻璃暖房占地面积颇广，为此不惜砍掉了足球场周围一圈的高大粗壮的榉树，只留下两株孤单寂寞的白鹃梅，迎着风势，哗啦啦地举着满树掌心大的白色花朵摇摇摆摆。间或落下一两朵茎朵柔弱的，打着旋儿，慢悠悠撒在地上。
　　白鹃梅底下，是唯一一处清凉地儿。
　　王陟走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已经占了。
　　他某个猫儿似的小学弟，大大咧咧的仰躺在草坪上，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盖住脸，紫色的宽松背心短裤，露出滑溜溜的小腿和一截细细的腰，阳光底下白的发光。
　　王陟给晃得眼睛疼，眨了眨眼，这才挂着一抹笑容慢慢走近。
　　“韩学弟呐，怎么不去活动活动？”
　　“你说呢？”韩廷照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抱怨道：“说好的对抗赛，几点了你们还不来……”
　　王陟长的满脸凶恶，又高又壮，却好脾气，解释道：“老师拖堂，看的紧。”
　　王陟队伍里其他人也断断续续地来了，脱下外套，里面都穿了球衣，在做准备活动。
　　有人低声和王陟说了点什么，韩廷照耳朵尖，拿开杂志往那看。
　　“好热啊，我要晒死了阿陟……”
　　“叫你别跟来，不听吧？”是王陟在哄他，“先撑着伞……”
　　“韩学弟。”王陟朝他道：“能让一点地方吗？小何怕热。”
　　被称作小何的是个个子矮矮的男生，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依偎在王陟旁边好奇地往这儿看。
　　韩廷照冲他笑了笑。见小何脸蛋一红，靠的王陟更紧了些。
　　“坐。”
　　韩廷照站起来，见小何羞羞答答地道了声谢，垫了张纸，这才坐在草坪上。
　　王陟拿出帕子给他轻轻擦汗，哄着他说话。
　　韩廷照在足球场上一边热身，一边观察了好一会儿。吴劲霖以为他好奇，给他解释说那是小O。
　　“Omega？”韩廷照问：“性别不是保密的吗？”
　　吴劲霖给了他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说是保密，小O嘛，那副模样，猜也能猜出来。”
　　韩廷照斜他一眼：“你能猜出来？”
　　“能啊，八九不离十吧。”吴劲霖悄悄凑过来，跟他咬耳朵，“我们班上那个文艺委员，我估计就是，还有四班叫徐依依的那个。”
　　韩廷照问：“这怎么看的？”
　　吴劲霖咂了两下嘴巴，“直觉。一个Alpha的直觉。”
　　“还直觉呢，是你狗鼻子吧。”韩廷照无情地嘲笑他。
　　“那能闻出来也是我不简单啊。”吴劲霖撞了下韩廷照肩膀，“要不你看旁的Alpha怎么就闻不出来？”
　　他笑容颇为自得，还有些猥琐，韩廷照翻了个白眼，推开他跑到一边去了。
　　……
　　“都准备好了吗？”充当裁判的孙宁姿态悠然地站在树荫底下，吆喝了一句。
　　那边王陟一队也站好了位置，做了个手势，孙宁吹哨，比赛就开始了。
　　大热天的，韩廷照和王陟也不是硬要和自己过不去，其实他们这么执着的练球是有重要任务在身，全国高中生足球联赛。度阳中学是联赛的获奖常客，然而除了04年第一年也是唯一一年拿到了冠军，之后全程季亚军陪跑。
　　新校长上任除了带来了充满傻逼气息的植物馆，也带来了许多慷慨激昂的口号和雷厉风行的措施，比如“屠尽南山，一雪前耻”。
　　此“南山”非南山公园的南山，而是驻墨市的南山三中，连续五年踩着度阳中学尸体血腥上位的老对手。“一雪前耻”就比较好理解了，就是把老对手干趴下的意思。
　　很不幸，高三的学长学姐要准备冲刺高考，这样光荣而沉重的任务落在了王陟韩廷照这两届学生稚嫩单薄的肩膀上。
　　去掉高三生，去掉老弱病残划水干将，校足球队能打的球员也就二十多个，高一届有九个，高二届十二个，其中王陟堪称校队的灵魂人物。他比韩廷照大一届，是校队的队长，也兼职目前这个小球队的主帅。
　　抛开王陟的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和传言中的家庭背景不提，单论个人能力，他还是当得起这个队长的。
　　他技术比较成熟，基本没有短板，而且身体条件很好，耐力惊人，尤其擅长长途奔袭。
　　很多时候，在大多数球员体力开始耗尽感到疲惫的时候，他依然保有充沛的体力，虎虎生风的抡着两条大长腿保持一种稍稍欠缺爆发然而尤为持久的中高速奔跑到敌方禁区，抬脚，就是一记有足够威胁性的射门。
　　韩廷照苦练已久的盘带技术全然无用武之地，每每追的王陟要吐血，幸而韩廷照这边守门的是员老将，这才没让王陟把球网捅成筛子。
　　“嘟，嘟——”
　　下半场结束了。
　　1：3。多丢两个球的是韩廷照队。
　　天知道孙宁吹哨的时候，韩廷照竟然松了一口气。
　　他慢跑回场边，一摸小背心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操！王陟这小王八是属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