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时差》乌召

42、酒神颂

　　咚。
　　沈簇从窗台跃下，比起翻学校的栅栏，除了五楼的高度外，没有任何附加的难度。
　　与他房间的布设几乎一样，沈簇靠近玻璃门，歪头看了看无人的房间。手压下把手。

　　咔嚓。没有上锁，门开了。
　　沈簇走进房间，重新关上玻璃门，拿出手机看着时间。
　　距离秦沨孑出门买菜过了9分钟。

　　秦沨孑的买菜时间不会超过30分钟，这是沈簇岂止为今所观察到的。
　　定了一个9分钟后的闹钟，沈簇将手机揣回裤兜。

　　环顾四周，沈簇基本看不到几件生活化的家具，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这样的一个房屋似乎只是秦沨孑偶尔会睡觉的酒店标准间。

　　沈簇一走一过，目标明确地走向除开着门的厨房和卫生间之外的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沈簇轻轻推开，直直走进。
　　整间屋子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沈簇走到床边的书桌，看着上面摆放着的几本书，没有去挪动。
　　四本教科书，一本金融书，一本变态心理学，还有一本只有黑色书皮没有标题的书籍。

　　沈簇拉开抽屉，第一个抽屉是整齐成摞的抑制贴。
　　第二个抽屉是整齐排列的抑制剂注射剂。
　　第三个抽屉，是杂物，沈簇仔细看过去。
　　是他曾经送给秦沨孑的巧克力，原封不动。黑色按动笔，橡皮，条形码背胶纸......

　　这不是沈簇想要找到的，但或许是他乐意看到的。

　　沈簇推回抽屉，站起身挪向衣柜，打开衣柜门，每一件衣服都没有任何褶皱地挂在那里，就连袜子也一个个摆放在分类盒里。
　　沈簇从上到下眼神快速扫过，随后关上柜门，拉开衣柜下的抽屉。
　　果不其然，几件衣服整齐的套着防尘袋放在里面。
　　沈簇略微挑起看了看，是秦沨孑之前送给他穿过一两次的衣服。

　　放回时响起琐碎的声音，沈簇又将抽屉向外拉出一段，看见了用密封塑料袋贴着最里面摆放的，抑制贴。与书桌第一个抽屉里的是同款。不同的是，这里的抑制贴虽然被捋平，却依然透露着使用过的痕迹。

　　挑了挑眉，沈簇重新将抽屉推回。
　　环顾四周，几乎没有另外的地方可以放东西了。忽然灵光一闪，沈簇打开手机闪光灯，弯着腰趴在地上，看向床底。

　　几个纸箱放在床底。沈簇记了下位置，拉出其中一个箱子。
　　比意料中轻。

　　举着手电筒，沈簇看清箱内的东西后瞳孔一缩。
　　怪不得很轻，里面全部都是洗出来的照片。

　　沈簇又拉出第二箱，第三箱。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照片，照片的主角，只有他。

　　沈簇伸出手翻过照片，所有的角度都是偷拍。
　　他走路的，翻栅栏的，说话的，甚至在教室玩手机的，随着照片中的穿着和神态，沈簇将时间线推测到一年前。

　　果然，秦沨孑不是偶然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歪脖子树下面。
　　沈簇继续翻找着，指尖碰到一张照片，沈簇拽了出来。
　　上面的背景，是他卧室的床。而画面中他正在睡觉。
　　继续看向第二个箱子，里面几乎全部是他闭着眼睡觉的照片。沈簇靠着睡衣，企图推测这些照片又是从什么时间开始拍摄的。

　　一张张翻过，脑海里不断回忆。直到沈簇看见一张灯光昏暗，他穿着恐龙睡衣的照片。
　　在秦沨孑搬到隔壁的那一天开始，沈簇再也没有穿过恐龙睡衣。

　　秦沨孑在转校前就已经潜入过他家。

　　沈簇快速翻找第三个箱子，看到一个带有相框的照片，沈簇拿出来。
　　这是一张因为时间长久而略有褪色的照片。但沈簇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上面拿着棉花糖对着镜头笑的小孩子，就是年幼的自己。

　　沈簇极力辨认着背景，半晌才认出，这是小时候家里附近的孤儿院。
　　指尖摩挲着相框的玻璃，上面并没有灰尘。沈簇觉得，距离看破秦沨孑的蓄谋，只差一小步了。

　　虽然他曾拒绝过秦沨孑的主动坦白，但往时不同今日。像秦沨孑所料，他以前并不想未来与明天。但是现在，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自己手里的机会。

　　将三个箱子推回，刚刚起身，兜里的闹钟就响了起来，沈簇利落地关了闹钟，将门重新虚掩，走到阳台，拉开玻璃门，重新翻回自家的阳台。

　　一落地没等气喘匀，沈簇就推开玻璃门，小心地关好，重新回到卧室。

　　门外，因为提前预定了蔬菜而提早10分钟回到家的秦沨孑。站在502门口的地毯上，看着手机的监控画面中沈簇从阳台返回，重新走进卧室。
　　琥珀浅色的瞳孔如野兽般似乎要竖起，是捕猎与兴奋的信号。

　　*

　　砰！爆破声震耳欲聋，烈性阳光卷着灰尘逃走。

　　纪墅挎着冲锋枪站在爆破点的射程临界点。因特殊伪装而染成红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身上的长裙被防弹衣与冲锋衣紧紧包裹。
　　“A1区域清扫完毕，无武装犯罪分子存活逃亡。”仗着墨镜，纪墅抬着头直直看着太阳。

　　“收到，A2区域清扫完毕，已抓捕控制犯罪首脑。”秦壑冰碴一般的嗓音从通讯器里传出，给纪墅正热的皮肤降了降温。

　　“送过来。”

　　旁边的人递过来烟，纪墅叼过，顺手薅下还在烧的树枝点燃，又将树枝扔向不远的泳池。

　　很快，秦壑穿着黑色的作战服，在队伍最前方走过来，与纪墅碰面。
　　秦壑二指夹出纪墅嘴里的烟，放进自己嘴里。
　　纪墅也不恼，只嘴空空地向秦壑吐了口烟。

　　穿着花裤衩的男人被捆绑着扔在地上，裸露的上半身全被纹身所覆盖。

　　纪墅从秦壑的肩膀错开脑袋，看向男人“你就是慕尼黑最后的老板？”

　　“不止有我。”男人喘着气，眉目低压。

　　“呵。”纪墅轻笑着“贪得多就是升得快啊。”
　　纪墅微微低下身“以前，你只是狼蛛下面要债的一条狗。”

　　狼蛛，游走在国境线边缘的武装黑势力。

　　“还记得两年前被你打断胳膊的小孩吗？”纪墅直起身。
　　“目标极力反抗，动用火力，已不存在活捉可能。”

　　“就地击毙。”

　　秦壑转过头，上膛。

　　*

　　体育课，班级里的同学正在积极地进行话剧排练。
　　几天下来，虽然台词多有磕碰，但大致脉络已经流畅脱稿。

　　宋子意拿着镜子，摸着自己脸”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旁白女同学标准播音腔道“当然是小红帽的外婆了！”

　　“什么！？”宋子意尖叫一声“竟然不是我！”
　　“来狼！”

　　秦沨孑从另一边走了出来“王后，您有什么吩咐？”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将这毒苹果让小红帽的外婆吃下去！”宋子意手里没苹果，只好从旁边拿过一个篮球。

　　憋着笑，宋子意退到一边。

　　秦沨孑拿着篮球，走到坐在椅子的沈簇旁边，做出敲门的动作。

　　“谁？”沈簇故道。

　　“美丽的外婆，你要买苹果吗？家里的小孩子都非常喜欢。”秦沨孑道。

　　沈簇起身，佯装拉开门，指着篮球“这就是小红帽会喜欢的苹果吗？”

　　秦沨孑却恍然扔掉了篮球，一把抱住了沈簇“您果然如魔镜说得那般美丽。”
　　“让我吃掉您吧！”

　　说完，在剧本的指导下，秦沨孑披上黑色的披风，半躺在椅子上，沈簇窝在他的怀里被披风遮盖，一时间竟也像怪异的大肚子。

　　......

　　排练完毕，傅天坐在观众席，目瞪口呆。
　　“我草，你们这，也太雷了吧。这算什么？外婆的恶毒后妈，卖火柴的小红帽，还是霸道猎人俏矮人？？？”

　　陈静斯充耳不闻，敲了敲书本“这次不错，秦沨孑同学，请你不要加一些剧本没有的肢体动作。脖子以上以下最好都没有，不然过不了审。”

　　沈簇从披风里钻出来，被秦沨孑掐着腰举起放下。手指在他腰侧刮了一下。
　　“好的班长。”秦沨孑微笑着道。

　　“他肯定没听进去。”宋子意和傅天肩并肩。

　　“你说得对，美丽的后妈王后。”傅天吃了口爆米花。

　　*

　　右手的纱布还需要换药，沈簇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卫生老师不在，他们四个一边闲散说话，秦沨孑一边给沈簇上药。

　　上过药，秦沨孑将纱布最后系了个蝴蝶结。

　　“小花，我说，之前你不注意的话也就是一两天就好了，现在可不行了。”宋子意靠着沈簇“现在你的皮肤可是吹弹可破啊！”

　　“你说得我像豌豆公主。”沈簇道。

　　走出医务室，几人顺着走廊往操场走。

　　路过音乐教室，半敞的门让里面的钢琴声流动出来。沈簇转过头，透过教室门上的小窗看到音乐教室讲台放着的小提琴。

　　脚步微顿，转瞬即逝，秦沨孑牵过沈簇的手，继续向前走。

　　中秋临近，学生们心里的小草又长了出来。
　　沈簇和秦沨孑却气定神闲，有一搭没一搭地写题，看一会就写个得数。
　　动不动拉个小手。

　　沈簇一边写下选项，一边忽然想到。
　　中秋的这几天，正好是秦沨孑的易感期。

　　*

　　傍晚，背着夜色，沈簇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在衣服掩盖的最底下，拿出琴包。
　　拍掉灰尘，沈簇拿出沉寂的小提琴。

　　月光下，小提琴弓弦像锋利的刀刃，渴望着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