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如她》初陌笙

3、第三章

　　进了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小考结束后许丞知和老师说不想和尹若做同桌，如愿摆脱了对方。

　　毕竟已经进了高三，没有老师会真的拿尖子生的前途作为筹码，去挽救另一个对自己未来不负责的人。许丞知还特意让爸妈给老师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老师当晚就同意了。

　　九月中，树上的蝉鸣渐渐停歇。
　　马路两旁的梧桐树落下第一枚发黄的叶子，桂花忽然就漫进了每一次的呼吸。

　　秋天到了。

　　这期间，尹若也找过许丞知几次，每次他都是冷眼相待，连回绝的话都懒得说。
　　女孩因为这件事去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当晚被她爸爸打的很严重，这几天都请假没上课。

　　许丞知本以为自己在这件事里根本没有任何参与，女孩的事也跟他无关。没想到在中秋节后开学的第一个晚上，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一群不好惹的社会少年。

　　“你就是许丞知？让小若进医院的那个？”
　　为首的那个掐灭手里的烟，挑着下巴颏问他。

　　许丞知觉得很可笑。

　　他也确实笑了出来。
　　讽刺轻蔑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巷子，立刻刺痛了这群不良社会人士的神经。

　　“很可笑吗？小子！”
　　“老子天天哄着的人，就因为你，让他爸打的现在都在医院没醒过来，你觉得这件事很好笑是不是啊！”
　　“老子打的你再也笑不出来！”

　　拳头劈头盖脸地过来。

　　许丞知虽然不怕打架，但也不是什么逞硬强的蠢蛋，当即一边拿着手机报警，一边往大路上跑。

　　再往前几米就能到大路。
　　大路上虽然没有人，但对面就是陶婉的杂货店……进了杂货店，这群人不会敢再动手。

　　他用尽了全力，一边拨电话报警一边跑。
　　却在终于跑出巷子后，看见杂货店窗户里熟悉的纤瘦身影，和窗外暖黄色的灯光时……硬生生停下。

　　拳头，措不及防，落到了脸上。
　　一股热流从鼻子里出来，嘴里立刻充满了血腥味。

　　已经拨通110的手机，啪嗒一声甩在地上，听筒里传来警署的询问。

　　“您好。”
　　“您好？”

　　但是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亮着光的电话屏。

　　陶婉在许丞知跑出巷口的时候就发现他了。
　　在这个时间，穿着校服、背着书包，那样的身形，一看就是许丞知。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男生就被后面冲上来的人一拳打在脑袋上。

　　她当即变了脸色，拿了手机一边报警一边往外跑。

　　“你们干什么！停手！110吗？我在承居小区门口，这边有人在斗殴，欺负一个高中生！”

　　“警察马上过来！不想蹲局子就停手！”
　　她挂了电话，打开手机对着那群人边拍边喊。

　　几个不良少年原本还想过来抢她的手机，但警车呼啸着过来，吓得他们立刻作鸟四散，连句狠话都没留下，就全跑了。

　　许丞知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乖乖仔，长的又干净秀气，衣服穿的整整齐齐，有一点油点都得想办法弄掉。而且，向来得老师的喜欢，在班里更是朵不敢沾染的高岭之花。

　　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的代名词。

　　但今天，他鼻子流了不少血，手上、脖子上都是血迹。一身干净的校服，也在刚才的打斗里滚了不少土，头发更是乱七八糟。

　　看见陶婉过来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跑了，就不是被单方面欺负的群殴，而是和那群不良少年一样。这次的事件也被定性为一场普通的、惊动了警察的摩擦。

　　种种利弊在脑海里飞快地分析过后，他默不作响地从书包掏出纸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陶婉有一瞬的愣怔。

　　少年平时看起来单纯无害，所以哪怕经过高中两年的抽条，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样子，她也没觉得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但这会看着少年一身的血气，淡然拿着纸擦手的样子……
　　她才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男生已经过了十八岁，已经是个成年人。
　　他身上已经有了身为成年男人的野性。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警察从车上下来，问背着书包站在巷口的少年。

　　陶婉这才赶紧过去：“这是我们小区的孩子，刚让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欺负，我就报警了。叫许丞知，可乖了，次次考试年级第一，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他们。”

　　说着，从他手里接过纸巾，仔细地擦。

　　“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跑到巷口了，怎么给停那了，你往大路上走，他们就不敢了。再不行，来姐店里也能躲躲。”

　　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顺着夜里的风时不时地飘来。
　　许丞知满是铁锈味的鼻子里，多了几分好闻的玫瑰香。

　　他眷恋地站在原地，任由女人踮着脚，擦在他的颈子和脸颊。
　　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手腕很细，甚至能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仿佛轻轻一捏就会坏掉一样。

　　少年垂落的眸子闪烁片刻，偏头移开。

　　“本来想去……怕他们砸你店。反正我报了警，撑到警察来没问题。”

　　说完，条理清晰地和警察解释：“同班的女同学追我，被我拒绝之后去酒吧喝酒，被她爸打住院了。那群混混是她朋友，来给她报仇的。”

　　话音落下，女人手上动作忽然一顿。

　　警察了然地点点头，把手机递还给他：“你家长呢？我们需要联系一下你家长。”
　　许丞知拨通爸爸的电话，递给警察。

　　听见警察对着手机说话，陶婉才恍然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把纸巾捏回手里，转头叫其他人：“警察同志，孩子身上这么多血看着怪吓人的，纸巾也擦不干净，我店就在对面，先让孩子过去洗洗。外面这么热，你们也正好进去吹吹空调？”

　　警察欣然点头：“去洗洗吧，伤口也简单处理一下。”

　　于是，许丞知第一次进了杂货店的后门。
　　穿过一小条走廊之后，就是她住的地方。

　　一室一厅，收拾的很干净。还有一个封闭的小阳台，阳台上晾晒着女人的衣服。包括她每日穿的裙子、衬衣，还有……更贴身的小衣。

　　他只瞥了一眼，就连忙心虚地垂下眸子。
　　单肩背着包，直愣愣的在沙发旁边站着，不敢动一下。

　　陶婉拿了湿毛巾过来，发现许丞知还在站着，笑着招呼他到沙发上：“坐啊。第一回到别人家啊？过来，我给你擦擦。你爸妈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估计还得跟警察聊一会。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温热的毛巾擦在脸上和脖子，毛孔都舒开了。
　　许丞知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晃在云彩上，除了心里酥酥麻麻的电流，整个人都像正在经历高空反应。

　　耳鸣、头晕，甚至还有一点平地失重。

　　女人说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愣愣地反应很久才能从浓郁的玫瑰香里理解她在说什么。

　　“谢谢。我等回家再吃。”

　　女人忽然收了毛巾，静静地打量他。

　　许丞知顿时僵直了整个身子。

　　陶婉洞察力向来很好，他心里闪过一瞬的慌乱，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阅尽很多男人的她瞬间看透。

　　“做什么……”
　　少年喉结微动，眼神不敢有一点偏移。因为长时间没有讲话，说话声音都干涩。

　　“你是不是刚才吓着了？怎么连饭都不吃了。按你的生物钟，这会正觉得饿才对。”

　　话音落下，许丞知的肚子发出出一声咕噜。

　　女人笑出声来。
　　许丞知心里舒了一口气，垂眸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土。

　　“没吓着。身上脏了，想先回家洗澡。”

　　女人笑着给他贴创可贴：“别想了，这么大的事你爸妈应该不会善了，你等下估计得去派出所做笔录，今天得后半夜回家了。”

　　像是印证她的话似的，门被敲开了。
　　警察和许丞知的爸妈一块进来。

　　妈妈上来就摸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就那个你以前的同桌是吧！我让警察联系她家长，今天必须给咱们家一个说法！不跟她谈恋爱，又是喝酒进医院又是找人来打我们家的，他们是□□吗！”

　　女人上前劝：“先消消气。尹若是因为喝酒被他爸打进医院，那几个小年轻才过来找丞知报仇的。再联系她家长估计也就是让那小姑娘再挨一顿打。丞知让人打了这事，解决不了。”

　　许丞知妈妈却是得理不饶人，生起气来不分青红皂白，对着陶婉咄咄逼人：“那怎么办，我们家这个打就白挨了吗！我们招谁惹谁了？”

　　陶婉没再说话。

　　许丞知连忙把妈妈拉住：“妈……你先冷静一点。婉姐她……”

　　“我怎么冷静！”
　　应激的母亲，几乎听不进话去。

　　还是警察过来劝解：“咱们先带孩子做个笔录，后面具体怎么处理，咱们先联系直接相关人再说？时间不早了，孩子上了一天学挺累的，就别再耽误了。”

　　妈妈这才没再多说，拉着许丞知往外走。

　　陶婉“哎”了一声，让他们先等一下。
　　然后从柜台快速拿了几根关东煮和一个烤肠，递到许丞知面前。

　　刚才妈妈的无差别攻击，丝毫没惹到女人生气，反倒笑得依然漂亮。
　　同他挑眉：“我说了吧，回家还早呢。先吃点东西垫垫，别饿着。”

　　许丞知抿抿唇，接过她递来的纸杯，说：“谢谢姐。你刚刚说的，我会认真思考的。”

　　他知道，陶婉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女人微微一怔，不在意地挥手：“没事，我就是提一嘴。这事儿受委屈的是你，其他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