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拒绝赛博改造》狸尾豆沙

9、兄妹争执

　　去见李莫何之前，溪荷本想换掉了那身硬挺地让她不舒服的黑色织金服饰。但是兰鉴生哭哭啼啼地拦住了她。

　　溪荷只觉得头疼，她一边捂着额头一边从旋转楼梯上慢慢走下，看着李莫何百无聊赖地倚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夏夏醒了，回家了感觉怎么样？”李莫何注视着溪荷的眼睛里有着欣喜和愉快。但溪荷深知他的秉性，他这个人接下来一准说不出什么好话。

　　“夏夏已经和那些逃民生活了两年，应该也知道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了吧。”李莫何随意的询问，恍若久未见面的问候。

　　溪荷慢吞吞地喝了点水，语气却讽刺又冷咧，“不一样的人？怎么？难道有生殖隔离了嘛？”

　　“就算没有生殖隔离，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区别也要比物种不同的区别更大。”李莫何神色不变，语气也是毫无波澜。

　　“哦？是吗？你终于意识到基因选育的我们才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怪物了嘛？”溪荷居高临下地站在沙发边，手上的玻璃杯放在边桌上碰出清脆的响声。

　　李莫何眼神冷了下来，“怪物？你一直以来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和那些平民站在一起，不惜一切都要推行耀星花变革，甚至失败后都不肯被家族庇佑。”

　　“庇佑？”溪荷的火气也被李莫何激起来了，“你管被监禁在那座雪地上的屋子里的生活叫庇佑？那我祝你下半辈子一直处于一天要被监视18个小时的透明监管‘庇佑’里。”

　　“怎么回事？”李莫何忽然转头看向从刚刚开始一直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随从，“我记得没错的话，我的命令是让大小姐不要离开那间屋子周围三公里范围，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不是……大小姐她……”下属脸色惨白，想说什么又不敢真的说出来。李莫何从他的反应里察觉了什么，但眼下不是收拾下属的好时机。

　　冷冷地看了下属一眼，李莫何心中已经转过成百上千个收拾家族里老东西的念头，却还是记得先开口嘱托溪荷参加周日在大宅的晚宴。

　　在溪荷开口之前，李莫何又轻笑着补充了一句，“夏夏，先别急着拒绝，你会愿意去的。”回应他的是溪荷的冷哼和背影。

　　周日一整天，兰鉴生都围着溪荷团团转，安排着大小姐出门前的种种准备。

　　“司机和侍从都是之前用惯的人，照例就行。大小姐讨厌那些安保人员，都要替换成新的人。厨师厨师，这个也很重要，大小姐这两天胃口都不好。”

　　而主角溪荷却只是一直留在卧室里休息，表情厌倦。

　　临出门前两小时，溪荷终于揉着额头姗姗来迟。一进更衣室，满屋的人立即起身向她问好，“日安，大小姐。”

　　这些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宣扬养病的李大小姐会突然再次现身帝都赫而温。

　　但是既然李家家主依旧让她以李大小姐的身份出席李家大宅的晚宴，就说明这位李大小姐依旧是高高在上、不能得罪的存在。

　　兰鉴生早就提前一步来了这里，和造型师交流大小姐的习惯。最后挑中的是一款月光银色的礼服，裙摆缀着星星点点的钻石，整件衣服闪闪发光。

　　今日配饰是光彩相对温润的珍珠。在星历时代，资源枯竭和环境污染早就让海洋丧失了孕育许多生命的能力。

　　有机珠宝从此只能诞生在重重保险下的实验室里，因而和贝类有关的有机珠宝、贝雕、螺钿等都更珍贵了起来。

　　整理好繁复的礼服，描绘出精致的妆容之后，兰鉴生捧上一个螺钿雕花的小托盘，上面放置着一条深紫色的腰带。

　　已经装束结束的溪荷冷淡瞥了一眼那条腰带，“拿开。”

　　“夏夏装束好了嘛？”李莫何满面春风得意地走进来，“看来只剩下最后一步了，我来吧。”

　　李莫何随手拿起腰带就要给溪荷束上，溪荷却脸色冷淡地抬手挡住，“我说了，我不喜欢，拿开！”

　　她态度如此坚决，李莫何只好投降，“好好好，夏夏不喜欢就算了。”

　　李家老宅是一片依山而建的中式建筑，从上方看檐角翩跹延绵不绝，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而进到其中就会发现到处都是现代科技的造物。

　　等看见皇太子杰弗托和芙拉兰朵公主相携向着今日设宴的馥桂堂走来，站在门口的溪荷就明白了今日李莫何一定要她出席的目的。

　　李家这样的顶级世家贵族，和皇室的关系素来微妙。

　　他们不可能真的心甘情愿地对皇室俯首帖耳，却需要时不时拉拢皇室为自己接下来的谋划备书，将自己的目的冠以帝国和皇室的名义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芙拉兰朵公主素来追逐着李莫何一事是上层权贵圈子里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

　　而让妹妹作为明面上的遮掩，来婉拒芙拉兰朵公主，也是李莫何多年来常用的打太极手段了。

　　在芙拉兰朵公主出现的一瞬间，李莫何立刻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消失在馥桂堂内。

　　芙拉兰朵公主只能快步向着溪荷走去，“宴夏，好久不见。之前几次我都想召你进宫陪我，可是李家的人都说你还在养伤。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宴夏，你瘦了好多，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我还等着你进宫陪我打网球呢。”

　　如果不是芙拉兰朵公主在说这话的同时，还不忘刻意朝着媒体摆出忧郁柔弱又惹人怜惜的模样，甚至调整好角度方便媒体拍出她金发上的光泽和矢车菊蓝色的眼睛的话，溪荷对她话里的担心还会稍微增加一点信任。

　　“多谢公主挂念，我以后一定多进宫陪您。”再怎么讨厌这种场合，溪荷也是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对这类社交场合的应付几乎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她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状态中，边含笑回应边引着芙拉兰朵公主往馥桂堂里走。

　　稍一脱离媒体的拍摄器，芙拉兰朵公主立刻放开了溪荷的手。

　　“今天是宴夏的生日，想必客人很多。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请问李家家主在哪里？我现在去拜访是否方便。”

　　“那就请公主自便。”溪荷也不挽留，痛快放芙拉兰朵公主去找李莫何。

　　稍远处媒体窃窃私语的声音犹在耳边。

　　“两位不愧是被誉为‘帝国双姝’，看来芙拉兰朵公主和李大小姐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你看，今天是李大小姐耀星花运动后第一次露面，芙拉兰朵公主立刻就来给好姐妹撑腰了。”

　　“是双向奔赴好吧，你说得好像芙拉兰朵公主单方面向李家示好一样。也只有对芙拉兰朵公主，李大小姐才是亲自出来接的。”

　　溪荷听力卓绝，这些媒体自以为隐秘的窃窃私语和在她耳边大声密谋没什么区别。她闻言只觉得好笑，她们这个阶级有几个是真感情、真交好？

　　不过是今日你我合作，彼此给点面子；他日互相忌惮，小心不让人抓住把柄罢了

　　什么李大小姐和芙拉兰朵公主交好之类的流言估计又是帝国皇宫内务厅的手笔。

　　不过今日晚宴上的暗流涌动可不止这一点。

　　酒宴过半，溪荷突然在满堂衣香鬓影之中看见了一个束着深紫腰带的窈窕身影。她召来兰鉴生问道，“那是谁？”

　　兰鉴生吞吞吐吐，一副不敢说的模样。溪荷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是茜沅吗？”兰鉴生默默点头。

　　“那这几年还真是辛苦她了。”溪荷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李莫何不知从哪里出现，身边还带了个溪荷熟悉的人，“夏夏，这是从军团里给你新挑的护卫官。你来看看合不合适？”

　　他的语气随意，仿佛带来的只是一个随手放置的摆件。

　　“日安，李议长。初次见面，我是乔伊斯·米克维尔。”乔伊斯抬起头，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明亮眼睛。只是眼下这双眼睛里隐隐有着担忧。

　　“今天是个好机会，你们不妨多聊聊。”李莫何表现得像个开明的家长，离开前还对溪荷附耳说道，“夏夏，你想要的哥哥都会送到你身边。”

　　乔伊斯目光专注得看着溪荷，眼神里掺杂着担忧和重逢的欢喜。溪荷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沉默了一瞬才示意兰鉴生。

　　兰鉴生立刻会意，隔开众人将溪荷和乔伊斯请去了单独的会客室里。

　　会客室里，两人沉默对坐，只余桌上热茶腾起缭缭雾气。

　　“溪荷，你怎么会变成李大小姐、李议长？”乔伊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兰鉴生彬彬有礼地纠正他道，“乔伊斯先生，大小姐一直都是帝国议会的议长。只是这两年大小姐因病在外修养，才一直远程办公不太露面而已。

　　大小姐她并没有辞去职务，自然也就还是议长，仍旧占据议会的席位并保有一切权利。”

　　但是室内的三人都心知肚明她这两年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