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拒绝赛博改造》狸尾豆沙

56、选育后果

　　此刻飞行器里的乔伊斯正跪在地上无声的低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面前的地板上。

　　“溪荷，溪荷……”

　　他居然要靠受伤了的溪荷掩护，才能成功从帝国脱身离开。

　　在这一刻，乔伊斯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的弱小，如果他这次前来帝国不是来谈判而是兵临城下。

　　那么溪荷还需要这样为他牺牲吗？

　　“不需要的！”乔伊斯非常清楚这个答案。

　　发生今日这一切的源泉无非是自己不够强，如果乔伊斯不只是乔伊斯?米克维尔侯爵，而是新制度下的掌权者。

　　那么今日这些人没有一个敢对他们动手，只会温顺地俯首帖耳。

　　乔伊斯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的幼稚，他居然会觉得自己不喜欢权力。

　　“溪荷是对的。”乔伊斯对自己说。

　　当年在冰雪荒原上，化名溪荷的李宴夏就曾经说过，“你只是没体验过权力。”

　　体验过被权力压迫的痛苦，乔伊斯终于理解了李宴夏当时的话。

　　没有人不喜欢权力，即便某个人高风亮节不想用权力逼迫别人。但是没有权力就会导致自己被别人的权力被逼迫。

　　如今的乔伊斯总算体验了这种滋味。

　　愤怒的火焰在乔伊斯的心中熊熊燃烧，他只想摧枯拉朽的消灭那些站在帝国顶端肆意玩弄别人的人。

　　这样的火焰在乔伊斯胸腔里燃烧了三天，直到飞行器落在新星球基地上。

　　来迎接他的阿诺德看着乔伊斯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乔伊斯，这是怎么了？”

　　当着新星球基地所有人的面，乔伊斯没有说出关于李宴夏的事情，只是冷沉着脸色说道，“与帝国的谈判不顺利，我们要做好准备与帝国开战。”

　　新星球基地的所有人瞬间沉默了下来，随即人群中出现了一两声的交好声。

　　“干得好！老子早就不想和帝国虚与委蛇了。”

　　“就是就是，一群趴在我们身上吸血的水蛭，还高高在上的看不起我们。”

　　“这种事情早晚都要发生，宜早不宜迟。”

　　眼看着新星球基地的众人士气高涨，仿佛下一秒就要登上星舰返攻帝国，乔伊斯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点笑意。

　　乔伊斯安抚了众人几句，让大家继续回到原岗位上按部就班的工作，同时也承诺自己将会尽快拿出作战计划。

　　而等到所有人散尽，乔伊斯和阿诺德两人走向之前李宴夏最常待的指挥室时，乔伊斯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冷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你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没见到李大小姐吗？”

　　“不是……不是”乔伊斯压抑的声音中掺杂了哭腔，“是我，是我害她受伤了。”

　　这句话说的阿诺德更加茫然，就听见乔伊斯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为了掩护我离开帝国，溪荷她在我面前替我挡了那次攻击。

　　所以我现在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但是我走之前明明看见溪荷她已经昏迷过去了。”

　　听完乔伊斯前后描述的话，阿诺德简直大惊失色。

　　“这这这……你的意思是说李大小姐在李家被人袭击昏迷了？他们疯了不成，这简直就是要找死啊。”

　　“他们确实该死。”乔伊斯咬牙切齿的话里面透露出深深的恨意。

　　阿诺德都被乔伊斯这罕见爆发的负面情绪惊吓到了，“乔伊斯，你听我说。李大小姐留在帝国李家未必是件坏事。你想想看，李家绝对有最高的医疗技术、最好的护理水平。

　　而且他们这种贵族，哪个不是身上安着各种护盾，身边一群医护人员。你相信我，李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闻言，乔伊斯勉强的笑了一笑。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阿诺德明显意识到乔伊斯变得更忙碌了。

　　当阿诺德询问乔伊斯究竟在忙着什么的时候，乔伊斯往常总沉浸着暖意的琥珀色眼睛里闪过杀意和暴戾，“我要尽快回帝国去见溪荷。”

　　这句话并没有夹带什么浓厚的情绪，却让阿诺德听出了乔伊斯的坚决。

　　即便乔伊斯早已认可了李宴夏的计划与打算，他也一直犹犹豫豫，迟疑着要不要踏出那一步。而在阿诺德看来坚硬果决的李宴夏也对乔伊斯这种行为有着微妙的纵容和默许。

　　似乎李宴夏真的在等待乔伊斯自己想明白下定决心的那一天，她一如刚开始那样总是留下了选择的余地。

　　新星球基地上的两人不知道的是，当时乔伊斯前脚刚刚离开帝国，后脚李宴夏安排的人就已经把谈判内容捅到了星网上。

　　星网上顿时沸沸扬扬。各种观念争论不休，触角敏锐的已经意识到了帝国的大厦将倾。

　　既然立场对立已经不可避免，那不如干脆摊牌让所有人知道新星球基地的决定。李宴夏相信就会让更多人倒戈向新星球基地的。

　　这三天帝都赫而温的天气阴沉沉的，而李家老宅里的气氛也是阴沉沉的。

　　自从大小姐再次昏迷之后，家主的脸色就开始越来越难看，仿佛终于戳穿了他的自欺欺人。

　　而大小姐始终不清醒，则是加剧了李家老宅里的压抑气氛。

　　李莫何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收拾那几个前来李家老宅挑衅的家族，而是翻阅了各种和李宴夏有关的资料。

　　从最初的实验室记录，到后面李家老宅医生记录的健康档案，再到李宴夏这次年来使用医疗舱和调用药物的记录。

　　如果前面这些还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寻根究底，那么当李莫何开始调取李宴夏这么多年来关于医学修习的记录，来研究她的学习偏好之后。

　　李家众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长久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李莫何处于家庭关系里的家长式的支配者地位。李莫何引导着李宴夏学习、从政，也在李宴夏出事后保全她、纠正她。

　　可是如今他们却意识到，有大小姐在，家主才不会发疯。

　　大小姐已经是家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顾虑了。

　　李家众人如今更是战战兢兢，每天都在心里祈祷大小姐赶紧醒过来。

　　而如今守在大小姐身边的都是李莫何多年来最为信任护卫官们。

　　“都查出来了吗？究竟是哪些李家的人参与了这次的事情？”李莫何脸上的表情已经逐步滑向暴戾。

　　那一日的事情，原本不该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但是李家内部有人与贵族团成员们勾结，这才阻拦了李家的警卫支援李宴夏。

　　看着来汇报的人额头上渐渐渗出大滴的汗珠，口中却吞吞吐吐不肯说话，李莫何越发不耐烦起来。

　　李莫何从桌子后站起身，微微俯下身靠近汇报的人，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势一字一顿地说，“说，是谁？”

　　那人额头上冷汗更甚，而李莫何已经彻底的不耐烦了，他的嗓音微微提高，“是不是茜沅？”

　　“不是她。”冷淡如常的声音，从两人背后的门口响起。

　　汇报的人听见这句话不啻于听见天籁，他心里暗想，“太好了，大小姐来普度众生了。”

　　门口的李宴夏坐着轮椅上被兰鉴生推进来，她刚刚苏醒，还处于浑身无力的状态。

　　“茜沅只是个空架子皇太子妃，不可能做到左右李家那些老狐狸的决定。”李宴夏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恢复，说出这么一句话都有气无力。

　　看见李宴夏醒了，李莫何瞬间把各种事情都抛诸脑后，急忙挥退了汇报的人。

　　那汇报的人脚下生风，赶紧离开了。

　　“夏夏，你好些了吗？”李莫何却有些不敢靠近李宴夏。

　　这些日子以来，李莫何反复翻看关于妹妹的各种资料，心中有一个猜测逐渐成型。可是他越靠近这个猜测，心中越是恐惧。

　　基因选育的缺陷似乎真的表现在了夏夏的身上。

　　精神疲乏、身体状况恶化、偶尔眩晕，各种根本找不到原因的身体不适症状，其实都来源于基因选育的技术缺陷。

　　怪不得……怪不得夏夏以前说他们这样用基因选育培育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原来夏夏早已亲身体会过基因选育的恶果。

　　那夏夏突然如此激进的变革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因为赛博改造、基因选育、基因改造都是在一步一步的让人类这个群体滑向“怪物”的方向。

　　“还好，除了有些精力不济。”李宴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听到这句话，李莫何却差点要哭出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与从小到大视为唯一亲人的妹妹已经几乎形同陌路。

　　李莫何蹲下与李宴夏平视对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耐心，“夏夏，你告诉哥哥，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莫何紧紧盯着李宴夏，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李宴夏平静的凝视着李莫何，内心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拿捏李莫何的最佳机会。

　　但是李宴夏却扭过头去，冷淡道，“没事，我推算过结果，大概是和那些接受过赛博改造的人一样会比一般人短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