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衷肠 ...
-
较之于地上繁华富丽，人头攒动的百货公司，这一间二层的用地窖改造而成的货仓更显得阴冷湿寒，几点幽幽的壁灯闪烁，犹如茔火中魑魅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周启华是一早刚刚走入这一货仓，就感受到了这里别样的气氛。自己和江雪凝商量了好久，才想出这一个掩人耳目的方法和婷婷见面，而自己也不敢过早的下来，尽等了百货公司一早出了货才偷偷的溜了下来，其实也不算是溜，像这样一个弥漫着腐败气息的地方是不会有人愿意没事下来的。
婷婷由江雪凝陪伴着来逛商场，虽然有着许多的狗腿子跟着，但他们却无可奈何，因为此行坂田是同意了的。婷婷本来还有一些惴惴不安，但是听说梁洁操今天有事要去做，没有他从中作梗，事情应该会顺利很多吧。婷婷以要试衣为由轻松的避开了监视的耳目，由江雪凝安排着到了这一个货仓。江雪凝则说为他们把风，又回到了上面。
这次密会的时间是宝贵的，时间似乎在婷婷和周启华的含泪凝视中显得是那么的如草芥一般。自从上次婷婷和启华在北大未名湖畔偶遇至今不过短短数十日光阴，而婷婷的一生却在这数十日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失去了一切她所珍视的东西。以往心气高傲的她，如今还有何面目站在一个被自己抛弃的旧时恋人的面前？
泪还是下来了，因为周启华已经通过江雪凝知道了婷婷的遭遇，不知是不是江雪凝极尽渲染之色，将婷婷的悲戚命运和荣达的卖妻求荣说的绘声绘色，使周启华感到无比愤慨。当泪水如泉涌般漫出那一对曾经的恋人的双眸，还有什么比相拥更能给彼此带来安慰？
启华将婷婷拥入怀中，以求给予她最大的慰藉，他知道现在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帮到的婷婷了。如果当初自己可以抓住婷婷，那么现在婷婷一定不会遭遇这样的痛苦，如果现在婷婷是自己的妻子，那么他一定不会像荣大哥一样出卖她，如果……周启华将抱着婷婷，散漫的想着。突然货仓一角的油灯爆了一下灯花，摇曳出货物幢幢的剪影，宛如地狱的舞蹈。
此刻，周启华的心猛然一惊，冷汗使自己豁然清醒。婷婷再不然也已经是人家的妻子，自己怎可不顾玉凤而三心二意？当他默默的收起婷婷赠与自己的围巾之时，就已经决定，忘了自己与婷婷之间的这一段感情，尽管自己爱的始终只有婷婷一人，而自己也应该用他的一生来报答或者说是偿还大虎与玉凤的恩情。想至此处，启华不禁冷汗涔涔。
周启华轻轻的松开揽住婷婷的双手，帮助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坚定的说“婷婷，振作一点儿，我们会帮你的！”
“启华，启华，容大哥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变了，他现在为了他的国家连什么都可以放弃，当初我为什么会爱上他抛弃你，为什么，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让婷婷昏昏沉沉的，她今天终于向人诉说出自己的委屈，她累了，一场婚姻的跋涉失去了她原先的勇气。婷婷渐渐感到体力不知，又向启华的肩头靠去，或许这也是她现在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了，并呓语着“我终究只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啊”。
此时启华，不明就里，听到婷婷的哭诉，周启华不再心猿意马，他用手再次扶起婷婷的肩头，对她说“婷婷，你不是一个人，我和玉凤，大虎，我们一家人都不会不管你，再说不是还有顾教授和达姐吗？”
玉凤？这一个名字使自己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一些，启华最终还是爱上了玉凤。虽说一开始知道启华和玉凤的婚姻，自己也为之高兴，其实真正的感情还是落寞的多。如今他们夫妻恩爱而自己却是被丈夫用来交换事业的基石，想至此处，婷婷不禁又泫然泪下，那只握住启华的双手又更紧了。
周启华见状误以为婷婷与他又回复以往的感情，其实又何尝不是呢？转来转去，还是原来的最好。启华轻轻的撇下婷婷的手，言辞色正“婷婷这样不好，别人会误会的。”
婷婷有一些惭愧，如今自己又怎可这样泛滥感情，启华已是他人的丈夫。“启华，可是你这样的帮我不怕玉凤会误会你我吗？”婷婷渐收了泪色，望着周启华。
“不会的，玉凤她最喜急人于危难，再说我们夫妻二人彼此恩爱信任，你我以往之事我也没有瞒过她，我是那么的爱她，她不会不知，所以，她断然不会疑心你我，再说我们是同学，又怎会有其他？你说呢婷婷。”周启华正色说道。
“嗯”启华的每一个字虽然不是很大声，却让婷婷也从妄想中清醒过来，一切已经不可能的了。
“容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相信，婷婷，他真的是为了求荣，才将你出卖？”周启华至今还是不信自己所敬仰的荣亨是一个卖国求荣的汉奸。
荣亨当然不是汉奸，不过他的报国方式的确伤害到别人了，无法评说他的对错，当启华听完了婷婷讲述的原委。婷婷说完了荣亨之事又详细的说了瑶瑶的情形，希望自己能在逃出来的时候也一并将达姐的女儿救出。
启华听了很讶异，原来这其中还牵扯到达姐的女儿，不过他必须要想办法，为了达姐，也为了婷婷。于是他们商量这对策。
“那我先去找顾教授商量一下，一定尽快想办法就你们出来，或者就按着刚才说的做起来。”
“启华，那就拜托你了，拜托你了。”婷婷听着货仓门急促的敲击声，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那是江雪凝给他们的暗号，他们无暇再谈了，婷婷匆忙的离开了货仓，留下启华检点刚才自己翻涌的感情。
启华此刻想着自己对婷婷的爱，玉凤对自己恩，还有这次救援的风险与责任，加上着地窖货仓里沉郁的空气，渐渐有些不支，靠在一旁的货柜上，而就在这时，玉凤泪流满面的从货柜后面走出来，让启华让启华震惊。
这是怎样的眼神？一向英睿果断的目光中此时弥漫着泪水，玉凤哭了，而她在赵大娘下葬的时候都没有流下眼泪，想的只是要为赵大娘报仇，现在她却留下了眼泪。她在这儿很久了吗？比自己和婷婷还久？那么刚才自己和婷婷的流泪，的相拥，的话语她都看见了吗？启华有些茫然，想解释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隐瞒妻子与以往的恋人幽会，自己又无从开口。启华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想说些什么。
“华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用说了。”玉凤泪流满面，走过来，拥住周启华，“我知道了，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了，你是如此的相信我，我不应该怀疑你和施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华哥，我不应该怀疑你。”玉凤紧紧的搂住启华，倾诉着此刻她心中充斥的感情，原本自己对丈夫的怀疑，都因为这一次她刻意的偷听而涣然冰释。一切原来本没有什么的，只是自己在窗前听到的华哥和江小姐的只言片语徒乱心神而已，施小姐是那么的可怜，我怎还可怀疑她和华哥旧情复燃呢？
“别这样，玉凤来。”周启华扶起妻子，为她擦干眼泪，爱抚着妻子娇红的脸旁，自己也不明白，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违心的话语竟被妻子当作真情的心意，怎么会这样？
“别哭了，玉凤，你看眼睛都肿了，没有你以前漂亮了。”或者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吧，玉凤爱着我，深信我，那么我就更不会辜负玉凤了。
“华哥，到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难为人家施小姐还这么相信你要你帮她呢。”玉凤啐了周启华一口，从丈夫的怀里挣出，面带桃色，笑靥生花，别有一番小家碧玉般的可人情怀。
“玉凤，那你是要帮婷婷的忙咯？原本我还担心来着。”周启华说道。他并没有问为何玉凤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他知道，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认为我是袖手旁观的人吗？况且施小姐我也认识，还是你的同学，如今让日本鬼子糟蹋，我一定会帮的，只要你想到让我做的，我一定会做的。”玉凤柔情的望着丈夫，不似这几日的辗转忧虑，自从偷听到启华和江雪凝的谈话以致今天跟踪至此，趁着百货公司出货的混乱先一步遛如货仓，看着自己的丈夫与他人相拥，那一份焦虑与伤心，不甘与妒忌，早已抛诸脑后，因为现在她知道，启华是爱自己的。
此时周启华拉起婷婷的手，握紧，就像两个即将齐心作战的战士一样。“玉凤，我们出去吧，回家好好想想怎要才可以救出婷婷和瑶瑶。”于是夫妻二人并肩走出地窖货仓。
这里又恢复了来时的沉寂，地窖的阴寒又随着人气的远离渐渐显现出来，灯火依旧如同鬼魅的眼睛，幽幽的环绕着四周，而此时梁洁操从货仓最远的一角挪出他佝偻的身躯，仅一只完好的眼睛宛如恶鬼的毒目。
作者有话说第9章 衷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