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番外一：神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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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遥远的距离不是可以用英尺来衡量的。
好比如现在哪怕人类已经造了飞机哪怕是飞船到过云端之上的世界，可也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会看到独立在云端的孤城。
看不到神的样子。
但是依然相信神。
对此神很无奈。因为他突然觉得由他亲自慢慢看着的人类如今过着如之间大不相同的生活，智商还是一样的不堪入目。
你若问神云端之上是怎样一番风景，站在万人之上又会是怎么样的感觉。他不过是淡淡地看了你一眼，可能并不言语。其实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云端之上待了有多久，好像并没有确切的工具能够帮他计算出时间。
太漫长了。
自从他有了记忆，一睁开眼。他便生活在这里。他就是神。
在他所有的时间里面对的就只有这无尽的云海般苍茫。他觉得最初的时候大概他也不是神，在他之前也绝对还有其他的人来诠释神这个角色，至于为什么轮到了他，不得而知。
他难得想知道之前的神在漫长的时光里面对这虚无的一切是如何心情。
某一天，他坐在神座上，倏然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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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也记不清是哪一年，日本出了瘟疫死了许多的人，当然那时日本也不叫日本，不过是在他眼里连名字也记不住的小岛罢了。
他听着烈火烧灼着传染病身体的声音，听着人和人之间生离死别的悲痛。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竟叫他没有任何哪怕一丝丝想要悲哀的心情，一点点也没有。
这样的场景他看得太多了。
那场瘟疫持续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死了一大片地区的人才算渐渐消停了蔓延的趋势。在云端的日子绝大数时间神也逃不过无所事事，他每一天都在透过审视人世的明镜看着世上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瘟疫刚开始的那几年，镜中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十岁女孩的样子。她的父母在瘟疫中双双死去，女孩子茫然地看着燃烧的火焰，似乎一下子还没有从巨大的转变中反应过来，直到看不见火海里父母的样子，她才后知后觉的跟随着旁边人一起痛哭。
最后她也没有领到骨灰，一段时间的尸体总是一起焚化的，早就同灰烬混杂一起了。神敛着眼帘看着镜中女孩子站在灰烟弥漫的街道失声大哭。
不语。
人类只一瞬间就会因为变故消失，真是，太渺小了。
瘟疫还在继续蔓延着，女孩的村庄就在此次瘟疫严重蔓延的地区。她的年纪还太小，家里的大人又都去世，相当于兵荒马乱的年代每个人都各自保命，哪有空管流离失所的孩子。小女孩从一户人家的大黄狗的饭碗里偷了些肉，犬齿咬在了她的小腿上，深得见骨。
结局是女孩子用石头打死了狗之后颤抖的身躯。
神看到她将大黄狗拖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之后害怕的逃走了。
然而数十天，小女孩饿得头昏眼花，徒手撕裂了狗表皮的腐肉，生吞以后开始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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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渡亡魂的魂使在那段时间很忙，总是一个人负责一大片区域。小女孩并没有在死后转世，由于魂使遗漏了她，她彻底成了游离在世间却永远都没有办法在相融进去的流魂。
神手支着下巴，平静地看着灾难。
他大概没有刻意为难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吧。
死了都没有办法转生。
人类，真的很渺小。
瘟疫过去了很多年，原来的土地却迟迟不再有人出现。大概这里已经被人们传为不吉的地方也就不再有人居住了，原来负责这一块的魂使也因为灵魂生死回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而不常出现。
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她记忆里明明还记得父亲母亲昨天还对她说带她永远离开这里，但似乎，好像是她永远被留在这里了呢。
相隔的很远的村庄是原先城镇里的幸存者后来居所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变得十分繁荣了。有时候小女孩半夜会不辞辛苦偷偷跑到隔壁镇子趴在窗前看某一间屋子里的母亲轻声哄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婴儿入睡。
神看着小女孩在窗外孤单的样子。
然后看得到她眼里的羡慕，乃至嫉妒。
婴儿因为小女孩的到来哭得更厉害了，小女孩只好灿灿走掉，留下不明所以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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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里那个小岛独有的樱花开了满世界，小女孩笑得腼腆望着村口因为无人照理而长了一林子的樱花。看到飘落的繁花手指连忙去接。却穿透了。
半响。
她只好沉默地放下手。
神突然觉得习惯这种事情谁也不能避免，不知不觉，偶尔注意一下小女孩的生活似乎也成为了种习惯。哪怕她从来不知道有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哪怕他从来不知道小女孩更多的讯息。
这件事情可以持续了将近五十年。
神突然觉得有些奇妙，于是他勾起了嘴角。划开了终年脸上的沉寂。
也只有这一次，小女孩似乎发现了什么刹那间转身。她还穿着始终没有变的小碎花和服，尽管看过去都陈旧了。五十年间神也有这次彻底看清了小女孩的脸。如荒芜岁月的白发温顺的垂在身后。
神突然笑了。
他记得他曾经觉得小女孩身上最动人的就是她的眼。
殷红的血瞳衬出她白净的脸。纯粹到神突然觉得倒映在她眼里的东西都会变得温暖起来。
很漂亮。
这是他头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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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念头一旦诞生了就很难抹去了。
哪怕后来神突然觉察到什么似得有一段时间不再观察小女孩。也不知道那段时间过了多久，在某一天，神突然站在台阶上望着远方的双目闭了闭。
那时他才明白，即使是神，也会有情感，只不过他更淡薄些。
破例了一次。
他看着苍白的空殿因为小女孩的和服上的碎花渐渐有了颜色。他私心了，但是他看到小女孩看着远处他时候眯着眼笑时露出的两颗小白牙，他倒觉得没有什么了。
罢了罢了。
他只好在心里说，不可能有下一次了。
“你看得到我吗。”
小女孩眯起眼的时候血瞳弯好看的弧度。
神柔着声。
“是呀。”
“那真是太好了呢，一个人的日子久了，会寂寞的。”
神看着始终在笑的小女孩。
啊，真是个可怜的小女孩呢。
突然小女孩抬起头问上方的他。
“你一个人站在上面，不寂寞吗？”
神愣了愣。随后，只在一瞬间就来到她身边。小女孩的手放在手心里神突然觉得小女孩实在是太瘦弱了，就算紧捏着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感。而且，也很冰。
他牵着小女孩慢慢走上通向神座的台阶。
“不知道呢。”
神也不知道，这样的他会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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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有一段时间不喜欢她过小的身板，因为她曾经答应母亲要长成大姑娘然后母亲为她戴上出嫁的首饰。
神说：那好，不过你可能会长得比以前要慢得多呢。
小女孩在原地笑开了脸，温暖了神的眼瞳。看着她眼瞳里自己的样子，神发现自己的表情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想象的宠溺。
是。
无可隐瞒。
他是在宠她。原因神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个人的神座，如今他让小女孩坐在他的膝上陪他一起看世间万物。他开始觉得，一个人的神，独自的云端，都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小女孩会因为看到新奇的事物拉着他洁白得仿佛不染纤尘的衣袖。那时他应着，无声将小女孩的发别在耳后。
那一年那一天，他依旧不知道小女孩的名字，或许对于他来说，知不知道也不知道那么重要。
后来。
“我想看看父亲母亲的样子啊。”
神帮她别头发的动作顿了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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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人到两个人有什么变化呢。
无非是身边多了一个而已。
神这样答道。
云端之上什么都没有，永远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天地之间最初的样子。连黑夜白昼在这里都没有区别。
小女孩喜欢花。
神变了一朵雏菊，小女孩欣喜地接过。
这是神第一次亲眼接过温暖的金色，但神觉得雏菊的花色仍旧没有小女孩的血瞳美丽。
有一天。
小女孩坐在神膝盖上扭头问他。
“父亲母亲现在好年轻啊，好像别人的孩子呢。”
神淡然地笑着。
“每个人都是要长大的。”
小女孩应了一声，然后说就像她要长大一样吗。
神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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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小女孩趴在他腿上睡着以后会沉静地看着远方。
小女孩有时候醒来就会看到这样的情景，她揉着眼，眼里生出水雾。
“你在看什么啊。”
过了好多年，小女孩的样子也就稍大了一岁左右，神依旧觉得她很轻。那时候觉得有些心疼。是叫心疼吧。大概。
神也不确定了。
神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并不语。
“你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吗。”
“是呀。”
小女孩仰着头有些费力，她似乎连比外表看过去差不多年龄大小的孩子还要瘦弱一些。神索性就轻柔地揽她在怀里，轻拍她的背。知道她还没有彻底睡醒。
“你的父亲母亲呢。”
“我吗。没有见过他们呢。”
“诶。怎么可能没有见过。那么你是怎么出生的呢。”
神觉得小女孩有时候嘴里有一个有一个的问题蹦出来。
他始终笑着。
“不知道呀。我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了啊。”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神以为她快睡着的时候。
“你喜欢白色吗？我不喜欢啊。”
神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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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小女孩很消沉。
“怎么了。”
神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垂着头坐在神座上，不急不忙的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并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神不急，他觉得小女孩总会告诉他的。
“你说为什么人总要在打仗。”
神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和小女孩讲，可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摆不让他离开。神觉得小女孩低着头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不忍心是绝对的。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
“为什么？”
“因为人可以从战争中获得很多东西，更好的生活，更多的钱，更多的土地。”
“可死了一切都没有了。”
小女孩幽然的话打断了神，她的神情她的眼突然都不在笑了。
神愣了下。
是啊，死了，一切都没了。
小女孩都懂的道理为什么大部分人类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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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被留下来了。
自从谈论过战争的话题，神就觉得小女孩的心态似乎在发生着细微却巨大的转变。
“说什么呢。”
“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被留下了？”
神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女孩嘟了嘟嘴。看得神忍不住又在她头上揉了一下，觉得触感甚好。
“为什么。”
“父亲母亲说过来接我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神突然记起来了，当初他将小女孩召唤到天上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那时小女孩很乖的也没有问，原来是当做父母总会来接她的意思了。
神突然觉得很无奈。
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啊，他们会不会忘了我啊。”
“不会的。”
神顺着小女孩柔顺的白发，缠绕在指尖。
“这样就好。”
小女孩安慰了自己之后重新笑起，但神却觉得一切都变了。纯粹的血瞳里染了某些情愫，看起来不再是最初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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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母亲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因为他们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他们忘记了彼此？”
“是的。”
这时候小女孩已经学会何时何地都可以笑得温顺乖巧，神知道，没有人可以一辈子单纯。曾经的小女孩也会长大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呢。
会快么。
人间都已经十世轮回了。
“那大概也忘了我了吧。”
神知道的，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
小女孩笑得温顺，看了他漫长时光之后诺诺的说着。
我喜欢花。
神便把娇嫩的雏菊别在她耳后，那时，她看起来十四岁，都是少女的年龄了。
“既然这样，那我耍赖不等他们好了。”
“什么长大的好麻烦，我不想长大了啊。”
神就说。
“没关系。”
于是她永远都是十四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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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发现她渐渐喜欢望天。
“我想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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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他吻了吻小女孩，不，应该称作少女雪白的长发。
“睡吧。”
“醒来就忘记了。”
少女恬淡地笑着，在时间里慢慢地闭上了眼。
那时候，大概什么就不记得了吧。
将她放在神座上，过长的白发就散在神座上。神离开，其间一步未停。
等她再醒来时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神想她比当初更多了分淡漠，这像他。
“吾赐予你名，从今往后，名十三月。”
意为虚无月，不存在，无处寻，无牵挂。
记忆被抹去就真的是失去了，一辈子不能想起。但神仍然见她站在云端边缘，只不过不再望天，而在望尘世。
神想说，若想看，这般看不清楚。
她转过身。
卑微地唤了声：神。
神突然觉得有些怅然，毕竟以前的她不会有这般的表情，更不可能这样叫他。
“十三月，你喜欢现世。”
“那我便派你去现世吧，让你去看看世间也好。”
这是她希望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望着云端下方的世界了。
神的命令不可违抗。
她就真的消失在这云端之上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在回来过。
神座更久以前就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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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时光流转，神座之侧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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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来她回来人类已经发明了叫飞机的东西了。
人世间已经变化太多了。
她不再穿小碎花和服，而穿了藏青色的长裙，踏着每一步都会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神说。
“终于再见了。十三。”
她变了很多，乃至于天差地别。
终于回来了。
她沉默了半响。
“神。请成全十三的心愿。”
很好很好。
如今哪怕是求他也变得这般不卑不亢了。
神叹了口气。
换来下方女子的诧异，毕竟他后来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叹过气乃至于在她心中他是冷漠的神。
“上前来吧。十三。”
她踌躇不定。
神又重复了一遍。
要她一步步靠近，最后就像当初那般近在咫尺。
沉默。
“十三。我会尊重你的心愿的。”
“你要珍惜。”
该说他早就知道吗，她当初走了，就注定回来。
为了某一个人回来。
然后要他毁长生不老之约。
十三。十三。
看她藏青色的背影又渐渐消失。
神独自在神座上闭了闭眼。
眼前浮现某一年某一天小女孩眯着眼看着手中雏菊笑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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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得到我吗。”
“那真是太好了呢，一个人的日子久了，会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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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番外一：神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