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岁月如刀

44、第 44 章

　　一缕缕血痕划过青岚嘴角，在他衣衫上留下斑驳血迹。
　　凌霄神尊毫发无伤，不过是脸色有些沉郁罢了。
　　“若你继续韬光养晦，再过几千年，我确无必胜的把握。”
　　青岚没有管嘴边的血，也没有说话。脚下光芒再度暴起，将他与凌霄笼罩。
　　恒阳早在青岚和凌霄第一度交手时就被凌霄拨到一边。
　　他面色如霜，凤目结冰。谁也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也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
　　困住丹愫的光网随着青岚的注意力集中在与凌霄神尊的争斗似乎有些松动。
　　恒阳几经施法，终于撕碎了光网，丹愫脱困。
　　丹愫脱困的第一时间朝鸿翎奔去，手掌甩在鸿翎脸上，怒气冲天：“你竟然敢背叛我！”
　　鸿翎原地不动，承受了这个耳光。
　　却一言不发。既不讨扰也不辩解。
　　恒阳觉得有些诡异。
　　他想继续解救凌风长老，却无法像解救丹愫那般轻松。
　　难道是青岚在操控？
　　青岚与凌霄再度分开。
　　他们周身一切都化为齑粉，灵气混沌、光斑与水灵胶着，将进入二者气场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青岚脸色有些发白，他的衣衫破了很多个口子。
　　凌霄的神情也不轻松。
　　论实力，凌霄神尊更强。但青岚毕竟是他的血脉，他下不了死手。而对面的逆子却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青岚的不惜己身，弥补了法力的弱势，再继续下去，凌霄神尊还真无必胜的把握。
　　心狠的才能胜啊。
　　凌霄神尊知道自己也应该狠下心来，不应该再顾忌逆子的死活。他活了太多年，心狠手辣的次数绝不比在场任何一位少。
　　儿子。
　　一个怨恨他，不肯舍弃鄙陋的凡人之躯的儿子。
　　杀了又如何！
　　他还有恒阳这个好儿子。
　　就当这九百多年来他从未有过一个叫青岚的儿子。
　　反正过去九百多年，有无这个儿子也无甚区别。
　　凌霄神尊的眼神变了，他眼里的情感一点点消失，只余冷漠。
　　风云变幻，光影交错，充满杀意的气息切割着虚空。凌霄额头显现出一对银色龙角。神尊毕竟是神尊，青岚的星辰之力再厉害，也敌不过凌霄万年的积累。
　　夷澂夫妇心里暗暗叹气，施法护住盈月。盈月脸上浮现担忧，为了青岚。
　　金烈金珠兄妹护体灵力被激发，却被龙气所摄，与众蛟族克制不住的腿软。
　　天下水族皆如此。
　　实力更弱的花族，如蔓萝，脸色发白，全靠几案支撑才勉强没有瘫倒。
　　人族众仙大多与花族仿佛。
　　先前青岚看似与凌霄势均力敌，如今呢？
　　诸神诸仙恐怕没几个认为青岚能胜。
　　甚至……青岚殒命留在今日！
　　这时，青岚竟偏头移开了视线。
　　他看向丹愫、鸿翎。
　　他奇异的笑声在众神耳畔回荡，在凌霄耳中轰鸣。
　　“他背叛的不是你，他背叛的是凌霄。背叛了凌霄，他才能讨回娇妻爱子啊。”
　　丹愫表情剧变，仿佛在昭示——有内情有内情。
　　青岚从不吊胃口，爽快道：“凌霄不败，你怎么肯到他身边，怎么肯让恒阳认他这个生父呢！”
　　青岚的目光重又回到凌霄身上，恶意道：“你风流遍及天下，只为传承龙族血脉。可惜天要亡龙族，你的两个儿子，一个是人，一个根本就不是你的血脉。”
　　恒阳脸色煞白。
　　青岚冷笑：“你的爱妻，对你的风流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一定对她很愧疚吧，所以你纵容她，宠爱她生下的孩子。其实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想延续龙族血脉，她也想延续凤族血脉，所以与鸿翎偷情，生下了恒阳。”
　　“污蔑！”丹愫神君尖叫。“一个妄图弑父的叛徒贱种，他的话你们也信？”
　　如果她的手没有颤抖，也没有闪避凌霄神尊的目光，那可信度还会高些。
　　恒阳注视着母亲，母子连心，他岂能感受不到母亲的色厉内荏？可他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既然如此……”恒阳身形闪动，已来至鸿翎身边，一只手掐着鸿翎的脖子，鸿翎的脸霎时因缺氧而涨红。“……为保母亲的清誉，我就先杀了鸿翎。”
　　鸿翎没有反抗，丹愫却惊慌失措。“不要——”挥手一道灵力击在恒阳手上。恒阳手腕发出咔嚓的声音，骨头断了。
　　理智的瞬间出走，让丹愫失了分寸，全力的攻击对上恒阳的毫无防护。
　　让丹愫理智湮灭的是什么？
　　羽族诸神面色精彩纷呈，碧云山弟子们反射性地盯着凌霄神尊的头顶，然后又欲盖弥彰的将视线挪开。
　　但谁也不敢与凌霄对视。
　　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的表情。
　　更无从窥视他的情绪。
　　丹愫亦不敢，她如一团耀眼的火焰冲向青岚。一团红的火，一道素白烟，冲击、拆解、灵光迸溅——
　　丹愫的华服破了，钗环零落，半身是血。
　　丹愫须得鸿翎搀扶，青岚稳如劲松。
　　如果说被困光网，丹愫还有些稀里糊涂，所以没有受到太大打击。此时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被鄙夷之人所击败。
　　丹愫接受不了。
　　无论她如何念叨“不可能”，都改变不了她狼狈落败的事实。
　　青岚步步逼近。
　　鸿翎将丹愫掩在身后：“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们母子性命——”
　　回护之态不言而喻。
　　其中暴露的许多信息也再度吸附了所有目光。
　　恒阳的目光格外痛苦。
　　他机械的插在青岚和鸿翎中间，唤出他常用的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实上，他脑海里确实一片混沌，毫无清明。
　　青岚停下脚步。
　　“母子亲情，理当如此。”青岚从未认为恒阳会为了自己放弃丹愫。
　　青岚淡漠的脸色刺激了恒阳。
　　有一把刀在恒阳的心口反复扎下，剧烈的疼痛终于驱散了些许混沌。
　　思维缓慢的动了起来。
　　青岚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母亲与鸿翎的隐秘关系。
　　青岚一直都知道。
　　也一直都预备着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化为武器，劈向他的敌人。
　　我也是青岚的敌人么？
　　是阻拦他天帝之路的敌人？
　　留仙台的风，天河的光华，还有相处的时时刻刻，都是麻痹我乃至刺向我的武器？
　　好锋利的武器。
　　好厉害的武器。
　　“你对我……有几分是真心？”恒阳嘴唇颤动，问得分外艰难。
　　他一眼不错地盯着青岚，只见青岚表情毫无变化，仿佛过了很久，他才从青岚眼底深处捉住隐约的迷惘。
　　至少…至少确有几分真心。
　　“恒阳——杀了他！”丹愫怒吼出齐云未尽之意，摇指青岚。
　　“你能不能放过我母亲。”恒阳眼神里的痛苦几乎要漫出来。
　　“我不会杀她。”
　　青岚的回答令恒阳心中生出莫名期冀。
　　但只一瞬，期冀粉碎。
　　“我与鸿翎有约在先，只要羽族臣服于我，我不但不会杀她，还会让你们一家三口永得团员！”
　　闻听此言，丹愫目眦欲裂。她欲催动灵力，却气血翻涌，几欲晕厥。
　　鸿翎搀扶着她，一直关切她的状态，赶紧为她输入灵力缓解。
　　这一切落入凌霄的眼眸。
　　青岚回转身躯面向凌霄。“我们还未分出胜负，再来！”
　　再来什么呀再来！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凌霄的战意已经消失殆尽。
　　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别人的，爱夫如命的妻子是装的，而且早就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私生子不但对自己心怀怨恨，而且密谋了几百年就为了推翻自己。
　　所有的美好假象一夕之间崩塌，毫无防备的凌霄，万年磨练出的心性也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方才的时间里，凌霄脑海里闪过很多。纷繁复杂的过往岁月，一幕幕光影般在掠过。
　　青岚宣告完毕，不待凌霄反应，飞身攻去。
　　卑鄙！
　　齐云愤恨的瞪着青岚。
　　也有些碧云山的神君掂量着人族的仙君。
　　凌霄神尊没有败，青岚看起来也没有败。
　　凌霄冷漠的讥讽：“你终究根脚太差，就算我们再斗上三天三夜，你也赢不了我。”
　　青岚没有反驳。
　　金黄色的星芒在他周身游动，熠熠生辉。
　　他的态度好似能够再战三个月。
　　他有再战三个月的斗志。
　　亦有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凌霄看出了青岚斗志和决心的心灰意冷。
　　凌霄自嘲的笑：“如今我只有你这唯一的血脉，你赢了！”凌霄不能让自己唯一的血脉沾上弑父篡位的骂名，也无法下狠手断绝这点血脉。
　　“不——”
　　丹愫发出凄厉的尖叫，情绪的激荡令她灵力失控，鸿翎及时控制住她。
　　一道朦胧的神光从凌霄掌中发出，笼罩在丹愫身上。丹愫眼睛不甘的闭上，陷入黑暗。
　　鸿翎惶恐。发现凌霄的神力疗愈着丹愫的身躯才放下心来。
　　接着凌霄闪现于恒阳身侧，在鸿翎的惊慌的目光中刺破恒阳的眉心，一滴血凝聚于空气中。
　　恒阳由始至终都没有反抗。
　　血绕着凌霄盘旋，片刻后散去。
　　凌霄闭目：“果非我血脉。”
　　已经没有谁表示惊讶。凌霄这一举动也不过是最后的确认。确认之后呢？他要如何？
　　这才是诸神所关切的。
　　凌霄背转身去，将众弟子的担忧、恒阳的痛苦、青岚的厌憎都扔在身后。他回到高台上，缓缓落座。
　　齐云觉得自己身为师尊的徒弟，必须站出来了。
　　之前保持沉默，是因为师尊的家事他没有资格参与，但现在师尊显然已心灰意冷，无心再处置诸事，他作为碧云山弟子中资历第二的，理应为师分忧。
　　恒阳与他多年师兄弟的情谊，他避开恒阳，矛头对准青岚。在他看来，青岚是让师尊难堪的罪魁，是让神界混乱的祸首。
　　“青岚——”话刚出口，星辉陡然凝聚重重击于他心口。速度飞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如秋后落叶般飞旋着跌落。
　　脑袋晕眩，双耳嗡鸣，身躯无力。仅一击他便失去了还手之力。
　　既有这样的实力，怎么还能忍受几百年？！含糊的疑问从齐云脑海匆匆滑过，然后齐云的意识便被痛楚占据。
　　瞻云等师弟没有来搀扶他，他们不是漠视齐云，只是被更令他们震惊痛心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不止碧云山弟子，还有所有的神君仙人。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凌霄身上。
　　玉冠褪去色泽，乌黑的头发变成灰不灰白不白。光泽红润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失去光泽和弹性。
　　凌霄慢慢变成一尊石像。

作者有话说

　　准备快速把这篇文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