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岁月如刀

42、第 42 章

　　恒阳失魂落魄的来到赤炎宫，羽族侍从远远散开，不敢靠近宫殿。他们忐忑的告诉恒阳，神尊正与族长在殿内谈话。
　　恒阳进入宫殿。
　　“当年我冒着凤族血脉断绝的风险也要嫁给你，甚至不惜亲自将你的私生子带回神界。我为你付出一切，你竟为了你的私生子拷问我！”丹愫声音充满悲愤。“凌霄，你对得住我吗！？”
　　他们竟然连禁音结界也忘了设。
　　恒阳听着父亲的声音也失去了素日的平静。“我知对你不住，所以多年来处处迁就忍让。当年你将青岚带回神界，我很感动，所以不愿你难堪，从未将他当做儿子对待。”
　　“那就该继续如此！”丹愫怒吼。
　　“若非你对青岚生了杀意，我怎会认他，怎么替他寻龙门？”
　　恒阳推开门，正见丹愫昂首道：“他引恒阳走上歧途，难道不该死吗？”
　　恒阳的到来打断这场争吵，两道目光同时落在恒阳身上。
　　丹愫发出一声惊叫：“恒阳，你怎么受伤了？”她快步来到恒阳身边，想碰触又怕弄疼恒阳，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醒神，催动灵力覆上恒阳的身体。
　　灵力接触，丹愫立即察觉到恒阳身上独特的天雷之力。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凌霄的神情缓和下来，目光在恒阳和丹愫身上来回扫视。“今日我本想问另一件事……罢了，你先替恒阳疗伤。”
　　凌霄欲走，却被丹愫叫住：“不准走！我们还没说清楚！”
　　恒阳闭了闭眼，强自忍耐。
　　这对神界至尊的夫妇，他们的日常总少不了争吵。母亲抱怨父亲冷淡、风流，父亲嫌弃母亲跋扈、张扬。少时恒阳眼中，性格南辕北辙的他们，是被龙凤二族联姻强行捆绑起来的怨侣。
　　长大了恒阳发现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父亲对母亲也不是全然无情。可他们还是吵，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吵架、然后又和好。
　　此情此景，在恒阳成长的岁月里绝不少见。
　　恒阳知道自己的问题最好不要提起，否则就是火上浇油。
　　其实问题的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
　　若龙鳞环是母亲动的手脚，那毫无出奇之处，母亲既有能力又有理由这么做。只是母亲的理由在父亲和他看来，实在难以接受。
　　青岚何辜！
　　恒阳没有再火上浇油，盛怒中的丹愫听不了他为青岚辩解的话。况且有父亲在，母亲是藏不住话的。
　　果然，几句争吵后，丹愫承认了。“是我做的又如何？若不是考虑你的心情，我早就杀了他，岂会花费心思在龙鳞环上动手脚！”
　　对母亲来说，毁坏龙鳞环，让青岚在天雷之下殒命，简直已经算是“天衣无缝”“费尽心思”，她大概认为如此一来，父亲就不会怀疑她，也不会影响他们夫妇间的感情。
　　母亲简直天真到滑稽。
　　他不愿再听下去。
　　流光峰上，华微化成的那枚蛋静静躺在梧桐巢里，黑色的雾气、白色的雾气交杂，团团裹住。微弱的心跳很久才动一下。
　　恒阳捧着小小的鸟巢，心中百般情绪起起伏伏。
　　华微，你可知道你语言的未来很可能就要成真……母亲对青岚已经是欲除之而后快，青岚也并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么无害。
　　他似乎早就洞察了母亲的心思，而且顺势而为。他视龙凤为畜类，蔑视成龙。鸿翎长老的担忧原来不是空穴来风，青岚很有可能一直憎恨母亲，甚至对父亲有怨。他隐藏着自己的怨恨……他是否在等待时机复仇？
　　恒阳无法承受自己的推测，太沉重了，重得让他必须大口喘气才能顺下胸口的起伏。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青岚。
　　恒阳做不了这样的选择。
　　他在心里问华微：两万年后，青岚胜出，所以母亲没了是吗？
　　恒阳多希望华微现在就清醒，将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未来事无巨细的重新讲一遍。然而现实是残忍的，华微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再度张口，而他不确定华微究竟带来了哪些改变，所以必须在青岚面前保护母亲。
　　与青岚为敌。
　　五百年一次的朝觐大会逼近了。
　　天穹时不时划过神光，三千里碧云山脉安置了前来朝见神尊的各路神仙。碧云山的弟子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天空各色宝光湛湛。
　　凌霄神尊的亲传弟子全被派出去接待各路神仙，忙得打坐的时间都没有。
　　青岚被困在竹林，清闲得白天数落叶，晚上数星星。
　　他乖乖的待在竹林，一次也没有试图外出，对摩崖和芳引的奇异目光视而不见。
　　但各路神仙云集，碧云山召开大宴时，他便躲不了清闲了。当初使者传信，神尊会在大宴上介绍他的儿子，许多神仙都在打听他。大宴上，他必然要出席的。
　　如青岚所料，神尊突然冒出来的好大儿成了大宴前最大的八卦。亲眼目睹青岚身世大白的蛟族成了最热门的客人。一直到大宴当日，还有客人偷偷打听神尊的风流往事。
　　青岚仍旧一身素衣麻履，只是座次从角落变成神尊下手第一位。
　　当他被两行雁翅排列的神族簇拥着步入宴席之地，无数道目光霎时集中在他身上，直到他落座，也不曾散去。
　　恒阳的位置在凌霄下手第二位，与青岚比邻。青岚目不斜视，一丝目光也没分给恒阳。
　　透明的穹顶光华流动，清风祥云点缀着仰望的景致。白玉铺地，梧桐为案，琼浆玉液香流席间。轻纱帘幔后，悠扬的乐声似潺潺流水倾泻而出。殿内每一席都坐了宾客，但新进一位宾客，殿中某处无声无息的显现出一空席，大殿的空间也随之扩大一丈。
　　青岚坐下约莫一刻钟，赴宴的客人随后进来了几波，进来多少位宾客，坐席就多出多少个。宾朋满座，难以计数，大殿空间不知扩大了多少，但井然有序，毫不拥挤。
　　青岚的目光落在虚空处，没有焦点。身侧忽然飘来一片阴影，青岚抬头，竟是盈月。
　　盈月含笑：“青岚，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了，久到恍若隔世。当初青岚刻意接近盈月，毫无真诚和善意可言，不过是为盈月和恒阳的特别关系，想着也许能够有可利用之处罢了。盈月刚离开落星谷那段时间，青岚还与她有书信往来，后来恒阳……青岚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盈月。
　　“今日我一早就到碧云山了，本想先去竹林拜访青岚，可是竹林有守卫，不许打扰。”盈月看了看仍旧一左一右侍立在旁的摩崖芳引，眼里闪过担忧。“近来听了许多和青岚有关的传闻，也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盈月的关心直白简单，在她心中，青岚只是一个友善亲切的朋友。
　　而且她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能看出前呼后拥下的不平静。
　　青岚真心惋惜：“若是能与盈月做真正的朋友，想来定会是平生快事。”
　　盈月听出了满心疑惑——真正的朋友？难道现在是假朋友不成？
　　音乐骤停，龙吟凤鸣响彻九霄，上首主座，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凭空出现，落座。众位神仙纷纷起身拱手：“拜见神尊！见过神君！”
　　青岚随众神诸仙起身拱手。
　　丹愫的目光像利刃从他身上刮过。
　　一位位神君起身表白对神尊的感激、尊敬种种，青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神色淡然自若，仿佛所有奇异的目光都不存在。
　　终于蛟族感谢了神尊为他们安置了新家，神君们告一段落。
　　凌霄唤青岚：“青岚，过来。”
　　青岚起身，顶着丹愫眼刀来到凌霄身边。凌霄起身，拉着他的手向前一步，众宾客纷纷知道重点来了，寒暄的、饮酒的、走神的……统统起身，集中注意力。
　　“今日盛宴、高朋满座，趁此良辰，向诸位介绍我的长子青岚。”
　　青岚站在台阶上，直面殿内所有视线。
　　好奇的、友善的、冷淡的……
　　没有谁不识相的问“您这位长子谁生的？丹愫神君的脸色为何难看？”
　　大家仿佛都相信这位长子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而且刚蹦出来就九百多岁，几位神君当即称赞新鲜出炉的神尊长子一表人才、堪称俊杰！
　　青岚唇角上扬，口中吐出一句让众神诸仙目瞪口呆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青岚在凡间做无父的野种，在碧云山苟且九百多年，的确称得上俊杰！”
　　拂云眼珠子都快脱框了，揉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侧身去看齐云，齐云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满殿寂静重，青岚回身正面凌霄：“九百多年了，神尊知道这是一段多么漫长、多么难熬的时光吗？”
　　凌霄收起眼里的震惊，面容肃穆。
　　青岚果真如他所担忧的那样，生了别样的心思。“你连一声父亲都不愿叫了？”
　　整座大殿里，一张张面孔不是震惊就是尴尬，唯有丹愫大声笑道：“你看，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个好东西！这就是你要认的儿子，他根本就不想认你！”笑声中有种不合时宜的畅快！
　　恒阳急切：“母亲！”不要说了。
　　伦理大戏即将上演，瞻云率先找回理智，向师兄弟们传音：“先引宾客们离开。”家务事还是关起门来处理吧，没必要给神界增加八卦。
　　不用等碧云山弟子省过神，一部分情感细腻的宾客已经替神尊一家尴尬得扣脚趾，用眼神招呼相熟的神友仙朋退场。也有部分宾客看得正起劲，期待更精彩的戏码。
　　一道道流光闪动。
　　施法离开的神仙们仍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