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雾隐南山

15、所以你心动了？

　　翌日上午，一栋欧式双层小洋房里，工作人员忙碌地布置着。
　　今天的拍戏地在林阳家，林阳请陈安来家里给他作幅画。彼时重金难求一画的天才画家欣然答应前往，在林阳有意无意的引诱下，两人接吻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现场布景考究，道具精巧，极尽奢靡，符合林阳富家小公子的作风。
　　忙碌的人群中混入一个明显五体不勤、虚胖的身躯。
　　开机第一天，李桐特地跑来探班。老吴人是不凶，但出了名的挑啊，一个动作不满意拍个六十遍的情况都有。
　　生怕这俩崽子留下啥心理阴影，毕竟怎么说也是他推荐的。
　　而且两人虽然亲密，但毕竟不是情侣，一上来就拍这个，他还真怕他们兜不住，会尴尬、会害羞、然后就是不断卡卡卡……
　　李桐坐在吴导旁边，看着监视器。
　　林阳懒散地走下楼，看到刚进门的陈安，眼里瞬间露出喜悦、热烈、爱意、崇拜，笑容里还有若隐若现的撩拨。
　　这个神态宋忱表现得恰到好处，一如既往地纯真又直白。
　　其实李桐觉得，有时这种纯洁的外表配上没有丝毫遮掩的欲望，会更诱人。
　　监视器前，吴导冲李桐笑了下，眼里的赞赏很明确。
　　这些年里，他见过不少演技纯熟的演员，但有灵气的好苗子时还是难遇。没有表演经历，第一次拍戏的第一场戏，就可以有这样的表现力，神态的把控也抓得很准，超乎预料。
　　还是个看上去很文静内敛的孩子，本来他还担心人会害羞，结果根本多虑了。
　　这场戏比较简单，很快就过了。下一场就是上楼后，陈安在起居室给林阳作画，两人关系间的窗户纸被捅破，放在整部电影里也是重头戏。
　　李桐跟着紧张，又跟着期待起来。
　　虽然写作多年，可每每看到笔下的人物被真实演绎出来，他还是会激动。
　　“Action！”
　　“需要穿衣服吗？”
　　二楼起居室里，林阳遣退了仆从，脱掉真丝长袍，露出里面的丝绸白衬衫，就是宋忱拍定妆照时穿的那件。
　　陈安一愣，“哦不用……不、不是，当然需要。”
　　心漏跳了一拍，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只能强装镇定。
　　林阳笑了笑，“你之前画里的人要么不穿，要么穿得很少，我还以为艺术就要这样呢？”
　　“你这样，就够了。”陈安认真地凝视他。
　　林阳笑得更深，玩弄着胸前的飘带，“我就穿睡衣也行？”
　　陈安嗯了一声，避开他的视线，着手放置绘画的材料。
　　林阳在沙发上坐下，“画画不是很讲究光线嘛，我坐这可以吗？”
　　“你别动，我来就行。”陈安说完，走过去把沙发横放在窗边，根据光线不断调整位置。
　　林阳再次坐下，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倾泻而下，铺撒在少年的身上，他仿佛就是油画本身。
　　陈安在林阳的侧对面架好画架，固定画布，放好颜料，做完一系列准备工作才执起画笔。
　　“画画的时间不短，你选个舒服点的姿势。”
　　林阳随意地躺在上面，陈安让他越自在越好，林阳按他说的话调整，头搭在手臂上，手枕在靠枕上，一副任由摆弄的样子。
　　陈安凝神作画，面上带着不苟言笑的认真之色。林阳懒懒地侧躺，也认真地欣赏男人英俊的侧颜。
　　“陈大画家，你好像不在看我欸？”
　　林阳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何况见了陈安更忍不住挑逗的心。
　　“在看。”陈安神情专注地回。
　　真是个正经人。目光从眉眼描摹到他的唇线，林阳问，“要画多久啊？”
　　陈安浅笑了下，“今天是画不完的。”
　　“你画别人果体的时候，也是这样盯着人家看好几个小时的嘛？”
　　“人体能最直观地感受到人的七情六欲，所以画作里常有裸体。”陈安一本正经地说，耳朵却似乎红了些。
　　“那你为什么不画我的？难道是嫌弃我粗鄙，所以不愿画？”林阳的语气里居然多了几分委屈。
　　“当然不是！”陈安急忙解释，抬头看到林阳含着笑的眼神，才意识到被戏弄了，便不再说话。林阳无辜地说：“好了好了，大画家，我不吵你就是了。”
　　这人真是挺会避重就轻的。
　　三个小时后，林阳都睡醒了，光落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抱怨：“姿势太舒服，我都睡着了，你怎么不喊我啊？”
　　“没事，我都记住了。”
　　林阳直接从沙发上起来，朝陈安走过去，“有时候真佩服你们这些画家，一坐就坐这么久，不累吗？”
　　“这不算久，连着画七八个小时都是正常的，”陈安放下画笔，抬头看他，“今天不画了吗？”
　　林阳挑眉，“你不是说都记住了吗。”
　　凑近观摩已露雏形的画作，林阳终于知道陈安为什么没看他了。
　　他画的是镜子里的他。
　　陈安挪动沙发时，把一头往前移了些，这样侧边墙壁上的镜子就能照到林阳。
　　镜子前摆了几朵茉莉，从这个角度看林阳像枕在茉莉花上一样，阳光柔和地笼罩着他，仿佛世人想象中圣洁的天使。
　　寥寥几笔，已如浮雕般真实。
　　“我很喜欢。”林阳说。
　　“才画了一点。”陈安没有谦让，他对自己的画作向来有信心。
　　林阳扭头看向陈安，手不规矩地往他腰上伸去，轻轻揉按，“辛苦陈大画家了，坐这么久腰酸了吧。”
　　陈安僵了一瞬，“还好。”
　　他慌乱地脱掉罩衣，怕林阳碰到他身上的颜料弄脏手，“也快到午间了，你要……”
　　未等他说完，林阳就顺势坐到他腿上，一只手勾着他脖子，视线却盯着画，“它叫什么？”
　　林阳很自然地问，并无半分对自己不妥行为的羞赧。
　　“……镜子里的少年。”
　　陈安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握紧又张开，最后顺从本心，抚上林阳的腰。
　　林阳另一只手也勾上陈安的脖颈，想了想，幽幽道：“这名字让我想起你的另一幅画作，夕阳下的少年。你的笔触很细腻，能让人感知到画家对画中的人倾注的感情。”
　　顿了下，他继续说：“他是你的情人吗？”陈安顿了下，如实说：“以前是。”
　　“你对我的画很熟悉？”这幅画是陈安很早期的作品，之后他把画送给了温简，温简是他第一个同性恋人，这画鲜有人知道。
　　林阳凑近盯着他，“你每幅画我都知道，我可是你的忠实画迷哦。”
　　陈安闻到了林阳颈间的雪松香，清冽、温柔、干净，像他的容貌，不像他的人。
　　林阳抬手抚摸着他的脸，目光在他每寸肌肤上游移。林阳笑了笑，似乎很满意陈安望着自己痴迷的眼神。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不特别，画家好像总爱这么取名字，我想要个不一样的。”
　　说完，林阳就低头吻了上去。
　　从浅尝辄止到深吻吸吮，喘息声逐渐剧烈，不同于昨晚他们试的那样，这场戏是宋忱主动。
　　感受到后颈处，被轻轻捏了下。
　　嘶……
　　周奕身体猛地紧绷，微睁开眼，宋忱依旧在戏里专注地闭着眼，唇齿间的柔软激烈地碰撞着。宋忱的睫毛扫在他脸上，痒痒的。
　　后颈又被捏了下，交叠的手若有似无地擦过颈线，往衬衫领里伸。微凉的手指触到锁骨上的皮肤，周奕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明知道宋忱只是在演戏，可他还是惩罚性地在宋忱腰间捏了捏，试图制止他作乱的手。
　　吻到尽兴时，宋忱往后仰，两人嘴唇分开的一瞬，周奕想都没想就往前贴。
　　刚贴上浅浅摩挲了下唇瓣，宋忱又往后退，周奕干脆把手从腰间挪到他脑后，固定住，不让他再有机会乱动，亲得更加疯狂。
　　“CUT！”
　　周奕几乎是立刻松开宋忱，朝吴导道歉，“抱歉，我刚有点出戏了。”
　　他喘着气，眼神刻意避开宋忱，扭头时正好看到了个别偷笑的工作人员。
　　“……”
　　演完这部电影，他的脸皮肯定能变厚。
　　“没事，前面都非常好，基本没问题，主动被动之间状态的切换也很好，你调整一下就行，”吴导走过来，说实话他很满意两人对这场吻戏的处理，虽然后面有很多临场发挥的地方，但很贴合角色性格。
　　怪不得李桐那么说，虽然不是情侣，但熟稔和亲密的程度并不亚于情侣啊。
　　只是看现在两人不尴不尬地站着，想缓解下气氛，吴导开玩笑说：“怎么亲的时候不出戏，快亲完了突然出戏啊。”
　　周围工作人员笑了几声。
　　呃，这位吴导不仅不严肃，还很没有边界感！
　　听了这话，周奕下意识往宋忱那看，一下就看到了对方被吻到红肿的嘴唇。注意到他的视线，宋忱歪过脑袋看过来。
　　眼神干干净净的，没有慌乱。
　　周奕忽然有种被比下去的失落感，还有些莫名的气愤。为什么每次心烦意乱的只有他一个人，宋忱始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关键烦还烦得十分没有底气，毕竟这本来就只是演戏，都是假的。
　　想了想，吴导还是把现场的工作人员清走了大半，只留下最主要的，虽然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害羞，但还是以防万一，避免他们紧张。
　　现场空了下来，吴导指导着两人做一些动作上细微的调整，宋忱坐回周奕腿上。再次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宋忱垂下眼睛，不敢看周奕。
　　“对了，林阳的眼神再收收，不要那么露骨。”
　　“……好。”
　　宋忱下意识摸了下脸，很烫，幸好拍戏要化妆，虽然是很淡的妆容，不过应该能遮住吧。
　　吴导继续指导，“你是在勾引，眼里露出更多的是欲望，不能露出太多的爱意，这个时候的林阳对陈安更多的是欣赏和玩味，还没开始爱他。”
　　宋忱低低嗯了声，头快埋到周奕怀里了，周奕搂着他的手一顿。
　　指导完动作，吴导回到监视器前，“好，从画迷那里开始。”
　　这次吻戏拍得很顺利，陈安从被动到主动，加重力气抱住林阳，像是要把他融进骨血一样，宋忱有些受不住，手想推开他，却碍于剧情动不了。
　　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绵长的吻，林阳搂着陈安的脖子，笑容灿烂。
　　“大画家，这是加的报酬，够吗？”
　　看着陈安愣怔的模样，林阳笑出声，凑到他耳边说，“我要在你心里，特、别、的、名、字。”
　　“……好。”陈安喉结滑动。
　　敲门声忽然想起，打断了一室旖旎，仆人在门外小声提醒：“小少爷，老爷回来了。”
　　林阳撇撇嘴，脸上是明摆着的扫兴和嫌恶。
　　“cut！很好，这场过了。”
　　宋忱主动从周奕腿上离开，隔开些距离，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看谁。
　　工作人员忙碌起来，还以为新人拍戏会被卡更多次，和吴导合作多次的团队，已经习惯他动不动就卡个十几次，没想到这次会这么顺利，一下就搞定了重头戏。
　　静了会，周奕起身离开房间，在经过宋忱的时候，附耳低声说：“你下次要干什么，提前跟我说一声。”
　　洗手间里，周奕拧开水龙头洗手，水流汩汩滑过他的手。
　　要再软点、再滑点。
　　脑子里不自觉开始回忆刚才的触感，周奕及时制止，不能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反应再引出来。
　　反复清洗着手部，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亲密接触引起的反应，是正常的，周奕恍惚地想，没留神周围，以至于在镜子里看到宋忱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杵那干什么？”
　　宋忱嗫嚅着唇，走上前认真解释。
　　“你昨晚说你没有感觉，我想是不是我亲的不好。按剧情来，陈安应该要心动的，林阳也该更主动些。我听他们说接吻的时候摸后颈会很舒服，所以演的时候就加了上去，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用说这些，我没想到会让你不开心。”
　　……
　　面对这样的宋忱，周奕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没不开心。”周奕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忽然一顿，“等等，你听谁说的。”
　　“网上啊，还有姜应淮。”言牧一脸认真。
　　周奕咬牙，好小子啊，居然背着他教坏宋忱。
　　“他们说错了吗？”宋忱无辜地看他。
　　“不是，没有，就是……”周奕觉得宋忱丢了个难题给他，他总不能说真的很舒服吧。
　　“我就是有点意外，你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就没事了。你演得挺好的，吴导也很满意。”
　　演得太真了，他差点都要把宋忱眼里的爱意当真了。
　　宋忱定定地看着周奕脸上的表情，“所以，你心动了？”
　　“啊？”
　　似乎从演这部电影开始，宋忱说话就变得十分直白，难道是为了贴近林阳这个角色？周奕差点都要误会了。
　　“嗯，是挺心动的。”周奕弯眼笑了下。
　　宋忱一愣，眸色在一瞬间里发亮，一些热烈的东西即将冒出来。
　　“怎么了？陈安是该心动的啊。”周奕疑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