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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种的什么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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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竹打开大门,回头热情地招呼几人:“快进来呀,夜深起风,要是着凉了可就不妙了。”
客栈内还未点灯,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穿堂风从门内涌出,更像是某种不详的告诫暗示。
杜若竹道:“各位有所不知,镇上生意不好做,我们这里已经许久未见客人了,你们要是来住,便是近日来破天荒的头一遭,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呼你们,保管你们来了就不想走!”
保管来了就走不了?这跟直接告诉他们进来了就死定了有什么区别?
齐瑶粲沉默了。
实在太明目张胆了,好歹装一下啊。
杜若竹还在道:“松哥儿半夜跑出去,我们寻人前还在后堂烧了一大锅热水,正巧方便几位洗漱,还有上房可以供恩人好好休息。”
“要不——”齐瑶粲正准备婉拒,另一条街道入口处,已经出现了火光和人声。
人群中间,垂头丧气、身矮滚圆的不是那位胖书生杜若松又是谁?
身边两个精壮汉子搂着他还在劝慰。
“唉,不就是个如花吗?赶明儿我托镇上的王媒婆给你去问问媒,莫要难受哭鼻子了。”
“以往不让他科考时他也是这般,寻死觅活的,给大伙吓得不轻,幸好家里那个时候家里还没破败,松哥儿身边都是縠纱,脖子伸里刚踹凳子就断了,没来及酿成大祸,不然爹娘地下有灵,我们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话我不爱听,跟縠纱有什么关系,今天用麻布不也断了?多亏我们松哥儿吉人自有天相,喏,大哥手里还有颗饴糖,你最爱吃的。”
“对啊,还得咱们松哥儿有福气,上吊都没绳子能撑住。”
“……”杜若松嚼着饴糖,悲伤泪流成河,明明是一个爹妈生的,但看看两位兄长蕴含力量的肌肉和矫健的体型,再看看自己肉滚滚的身子,低头都看不到脚丫。心中悲愤,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不过看到齐瑶粲,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些许,毕竟是恩人,杜若松打起精神施礼道:“肯定是我哥哥知道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所以特地请你们回来盛情款待,姑娘公子不必拘礼,当自己家便是了。”
齐瑶粲也没准备见外,问题是她家也不是黑店呐。
正纠结着,无意中摸到了袖中的迷药,还是今早上华晓之给自己的,齐瑶粲都差点忘了。
迷药技术哪家强,武林各派看药谷。
齐瑶粲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华晓之,看见他心照不宣,对自己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妥了。
穆行州更不用担心了,毕竟是系统认证的绝世天才嘛。
于是齐瑶粲对着杜若松微微一笑道,“多谢款待,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灯光浅淡,齐瑶粲虽然布衣狼狈,但笑露榴齿,姿态落落大方,倒也不曾减损风采半分。
杜若竹站在弟弟身后,忍不住轻轻掐了他一把,低声道:“这姑娘不比如花好看?你喜不喜欢?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不喜欢我可要心动了。”
杜若松耷着头,暗暗地想,人家身边两位英俊公子都瞧不上,哪能看上他们呢?正准备打消自己哥哥的念头,就听见杜若竹忙道:“唉,算了算了,我不喜欢她了,你也千万不准喜欢她啊。”
两人停在门外,用气声低低交谈,齐瑶粲已经同华晓之走了进去,唯有后他们一步的穆行州耳朵微动。
知好色,则慕少艾。
人长大了,在少年时期自然会恋慕年轻美貌的人。
这样的心动十分纯粹,也格外浅薄,不如他一剑在手,哪怕剑碎人亡,不改初衷。
穆行州握紧手中佩剑,垂眸遮住眼中神色,不甚在意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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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共兄弟四人,掌事的是二哥杜若竹,最受宠的是胖书生杜若松,洗漱完毕的齐瑶粲几人坐在大堂中间,和杜二哥闲聊。
简单询问了齐瑶粲等人的来历后,杜若竹也好似放下了戒心,
“恩人原是想置办衣物牲畜回去,赶巧了,明天初五,正好可以起来赶集,那可不同于山上,简直是热闹非凡,若是你们再早来两日,上巳节也可一并玩了,情人水边幽会,友人在岸边踏青,还有各种各样的灯笼叫卖,更好玩哩。”
结束了这个话题,杜若竹又问候了穆行州和华晓之。
“二位是恩人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既然恩人就住在那座荒山上,我们也算是邻居了,有话我就直说了。”
齐瑶粲虽然笑容不变,心中已经暗暗警惕,终于按捺不住,要准备开大招了?
细想又不对,哪有人开大招前还专门给预警的。
正想着,就瞧见杜若竹从兜里掏出了一粒碎金摆在桌上,诚恳道:“松哥儿性命对我来说重逾万金,但是乡里人的手头积蓄不多,只能回报微薄之意,还望几位不要嫌弃,务必收下才好。”
齐瑶粲用手掂了掂,大约一两那么重,也就等于十两白银,等于十贯,也就是10000文铜钱那么多。
这么说吧,在原主的记忆中,五个铜钱能买一石米,二十钱便足够成年男人一年吃到撑,可想而知这两金的购买力之强。
当然,米价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全仰赖在位的天子重视农业,减轻农民赋税,调低米价,才会如此便宜。
农民虽然手里有田,但是才经历了上任君主的苛税徭役,有商人趁机大肆兼并农民土地,导致佃农和农奴无田可种,只能依附地主。
这一情况,哪怕天子已经尽力缓解,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多。
已知一亩良田的价格通常在两千钱左右,约等于普通五口之家整年的花费,能眼不红气不喘地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杜二哥居然还说他是普通乡里人?!
齐瑶粲震惊了。
她把碎金放回桌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需要钱财,却不贪图钱财,如果杜二哥非要如此,便是看低我的品性,羞辱我这位朋友了。”
钱嘛,够花就行。
卷了那么久,现在种田自给自足都够她忙活了,不要说揽财做富商了,哪怕当皇帝又怎能比得上她以前在现代社会的舒服快活?
所以这话齐瑶粲说得很真诚,杜若竹也不勉强,收回了碎金,继而诚恳无比地道:“恩人高风亮节,我钦佩不已,但是救命之恩不得不报,既然恩人不喜钱财这等庸俗之物,我便将整座客栈赠予姑娘好了!”
钱哪里庸俗,只要社会安定,钱什么时候都很必要——嗯?嗯?!!
不光齐瑶粲被杜若竹后面的话镇住了,华晓之等人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湖人是很快意恩仇,有仇报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你一个土生土长,有钱有豪宅的非普通镇民说这些会不会太潮了点?
安土重迁,落叶归根,这些祖宗遗训效力这么低的吗?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但是问题在哪呢?齐瑶粲一时还真找不出来。
刚刚她走了一圈,虽然看得出没什么访客的痕迹,但是地面干净,卧房被褥等用具一应俱全,就连扶梯缝隙中都没有什么灰尘,难以想象,杜家兄弟如此细致地爱惜着这间客栈,结果说送就送了。
况且,他们开的这家店可是黑店啊……
这叫什么?开最狠的店,做最豪气的事?
【检测到可种田地点:黑店。宿主是否加入种田地图?】
“……”齐瑶粲看了看周边的木椅长桌,可种田地点?怎么种?拿吃饭的锅碗瓢盆种?
【加入种田地图后,宿主可以拥有3D视角的完整黑店构造,包括但不限于密道线路,地窖位置,密室陈设,杀人埋尸浇肥标记地点……】
杀人埋尸?齐瑶粲的眼神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再看满脸真诚的杜若竹,怎么看怎么不得劲,你小子扮猪吃老虎,有黑店是真敢开啊。
知己知彼才不会阴沟里翻船,齐瑶粲选择了确认。
一副生动写实的立体客栈图纸水灵灵地出现在了齐瑶粲眼前。
她粗略一扫,密道三条,密室两个,杀人埋尸地在后院的菜地里,旁边还有小字备注:人骨三具,动物枯骨不完整,约四十至四十五具不等。
二者相结合,齐瑶粲很难不得出一个结论:杜家兄弟衣袍干净,身强力壮,皮肤都算白皙,大概率不用下田干活从事生产活计,生活花费从哪里来,难道是杀人越货才能有这么多钱,几乎顿顿不缺肉吃?
缺少直接杀人的证据,这样的推断还是过于武断。但齐瑶粲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一个,她在洗漱换衣之时,就已经暗藏了些迷药在指甲中,想着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放倒制住,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有话好说。
恰逢此刻,门外传来急促叩门声。
“住店!速速开门!”
在杜若竹转身开门的时候,齐瑶粲拿过茶壶,轻轻把粉末抖落。
粉末含量不多,无色无味,入水即溶,一切发生如此自然无声。
唯有门外涌进来的一大批客人嘈嘈杂杂,喝声道:“小二,给我们上好菜好酒,饭要大桶装,上大块肉,大碗酒,统统都要最好的。”
杜若竹一一应了,后院的其他两兄弟也被惊醒,好似习惯了,手脚麻利地马上进入状态,开始干活。
华晓之则是观来者衣饰、兵器后,在齐瑶粲等人耳边低声道:“这七人着蓝衫,腰配箭鱼形令牌,气息急促,步伐刚猛又兼身法轻便,持双手剑,应是东海白浪山庄的弟子。”
齐瑶粲看了一眼华晓之,这是什么华大夫,分明是华语嫣呐。
她很快想到,那这群人岂不也是名门侠士?那侠士系统怎么还不提示收录?
那边杜若竹已经给白浪山庄的人上好了茶,端的茶壶正巧就是齐瑶粲投药的那壶。
“……这茶都放凉了,各位要不还是先别喝了。”齐瑶粲看着那群人跟没听到似的痛饮下去,面如死灰般地浮现出一点点悲凉感。
她这一生好事做尽,第一次犯错就给人坑了个大的。
好在这七人武功应该不错,齐瑶粲下的量也少,一大壶茶稀释完后,药效似乎变得十分轻微,等了会,好似还没出现有人昏厥的情景。
菜上得很快,这波人风卷残云般地吃得更快,他们有要务在身,吃完就准备起身离开,杜若竹挡在他们面前拎着算盘算了笔账,笑容可掬地道:“水煮鸡76文,秘制江鲢98文,排骨80文……承惠共786文铜钱。”
一顿饭的定价就是普通家庭近半年的花费,不可谓为不贵。但是考虑到古代肉食本就算奢侈品,昂贵中又透露丝合理。
显然白浪山庄的七人并不这么认为,领头的人冷笑一声道:“东西这么难吃还敢卖这么贵?你怎么不干脆去抢?我们白浪山庄最开始就是靠打杀海匪成名的,我看你是想来试试我‘环勾双刃’古大鲸的厉害,识相的话快滚,如果让我说第二遍,哼。”
他圆脸体阔,身上横肉一颤,白光闪烁,已经掏出了柄腰间短刃。
身后的蓝衣门人也围上来,手扶剑柄,面露狠意,杜家兄弟只能愤怒又无奈地看着,敢怒不敢言。
这群人怎么看着比开黑店的还像混□□的。
齐瑶粲不禁道:“侠以武犯禁,诸位都是名门侠士,如果嫌定价太贵,何不在开始就问清价格?吃前豪气云天,事后斤斤计较不肯认账,恃强凌弱,也不合门派戒律吧?”
古大鲸见说话的齐瑶粲不过是个小小女子,穆行州武功高出他不止一筹,又刻意收敛了气息,古大鲸只当他和齐瑶粲同样是下里巴人,不放在眼里,华晓之更不用说,夜间光线暗淡,普通人不值得他浪费眼神。
便愈发嚣张,“门派戒律只在我们同其他七大门派间往来时形成约束,同你们?你们何曾见过大象同蚂蚁守什么戒律?真是不自量力。”
他抽刀出来,恐吓之意明显,岂料齐瑶粲不但不惧,反而浅浅笑道:“刚才我没听清,你好好说话,再说一遍。”
[检测到种田点有违法犯罪现象,是否需要呼喊捕快?]
3D地图上,有七个和古大鲸等人等比例缩小的小人,他们的头上正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倒计时钟。
[迷药生效中,距离发作时间还有五、四、三……]
大堂内。
古大鲸下意识就要接着齐瑶粲的话再说一遍,“门派戒律只在——”他猛地反应过来:“大胆,你敢耍我!”
身后众人齐齐拔剑,给他助威,“不识好歹!”
齐瑶粲微微扬头,眼神蔑视。
眼见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之际。
话音未落,形势顷刻逆转。
凶神恶煞,拔剑逞威的蓝衣弟子竟然一同齐刷刷地仰倒在地。
杜家兄弟看着齐瑶粲气定神闲,半点不意外,好像现在发生的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摇了摇头淡淡道:“都说了要好好说话,知不知道听人劝吃饱饭?”
“哦,差点忘了,你们已经吃饱了,不想结账嘛,没事,正好店里还缺花肥,不如就你们吧,如何?”
古大鲸武功最好,只是身体不能指挥,仍然还有意识,他嘴唇翕动:“你……不讲王法。”
“哟,”齐瑶粲道:“真新鲜,你什么时候见过大象跟蚂蚁讲王法?”
“……”他好恨。
杜大哥和杜三哥围绕在杜若竹身边瑟瑟发抖,“二,二弟,你不是说齐姑娘是在山上种田的吗?”
种的是什么田?
无法无天(田)吗?